關于我國基礎教育階段“特崗計劃”的幾點思考*

● 高閏青

“特崗計劃”（“農村義務教育階段教師特設崗位計劃”的簡稱）公開招聘高校畢業生到中西部“兩基”攻堅縣縣以下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學校任教。這是一項史無前例的雙贏之舉，創新了農村教師補充機制，緩解了大學生就業壓力；也是一項促進教育公平的創新之措，對改變廣大農村特別是偏遠鄉村落后的教育現狀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和作用。為充分發揮政策效用，應進一步完善“特崗計劃”，通過延伸政策實施范圍、招聘對象等方式，使其成為補充中西部農村教師隊伍的主渠道。

一、擴大“特崗計劃”的實施范圍

近年來，“特崗計劃”成效顯著，有力地促進了農村義務教育階段教師素質的改善，實施范圍由原來的西部“兩基”攻堅縣擴大到中西部地區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然而，農村中小學教師隊伍結構性缺編、年齡老化、素質偏低等問題是普遍存在的，貧困地區更為嚴重，但其他地區師資隊伍建設的問題也不容忽視，因此，應該擴大“特崗計劃”實施范圍，不能僅限于“國貧縣”和“省貧縣”，一些缺編的農村中小學也應該適當考慮設置一些崗位，使盡可能多的地區和學校分享這項優惠政策，否則就會出現“貧困縣”師資隊伍水平提高了，而其他農村地區的教師隊伍建設相對落后，由此產生新的不公平現象。

二、擴展“特崗教師”的招聘對象

“特崗計劃”政策規定的招聘對象是“以高等師范院校和其他全日制普通高校本科畢業生為主，可招少量應屆師范類專科畢業生”。“特崗計劃”提出以應屆本科生為主的嚴格用人標準，是為了切實把優秀的人才選拔到農村教師隊伍中來，提高農村教師學歷層次，防止各地在招聘過程中隨意放寬條件、降低要求。作為一種理想追求非常好，但在實踐過程中，許多地方不能完成招聘計劃，因為高學歷高素質的本科畢業生在目前條件下不可能大量地扎根基層從事農村教育，特別是貧困地區的小學本科生報考和留任的積極性不高。相反，一些學歷并不高，但素質較高的大學畢業生，他們具有立足農村社會所需要的文化意識和綜合素養，他們能用心從事農村教育，能充分引導農村孩子理解周遭的鄉村世界，吸收鄉村社會的教育資源，從而引領農村孩子的鄉村情感與意識的全面孕育，讓這些孩子不僅僅生活在對未來走出農門的想象中，而且盡可能地生活在當下他們所棲居的鄉村環境中，[1]他們才真正是農村教育發展和文化傳遞的薪火。

目前，農村小學教師的需求量遠遠大于農村初中教師。以河南省為例，農村小學代課教師6390名，中學代課教師3913名；農村小學教師本科以下學歷223948名，其中專科以下學歷69871名；農村初中教師本科以下學歷47721名。[2]就河南省目前的情況來看，無論代課人數還是高學歷教師的需求數，農村小學都要遠遠大于農村初中，再加上農村小學尤其教學點的地理位置要比農村初中更為偏僻，不少本科生不愿意到小學去，尤其是小學英語、音樂、美術等緊缺學科，既招不到本科生，又不能招專科生，年年都有空崗的現象。從實際使用和留任情況看，專科學歷的教師更能留得住。基于此，鄉鎮以上學校要嚴格實施“本科為主、初中為主”，并逐年提高本科生比例；村以下學校（均為小學）在能招聘本科生的前提下，優先招聘本科生，但對一些緊缺學科，適當擴大招聘全日制師范類優秀專科生的比例，讓更多的專科學歷優秀畢業生發揮作用。這樣，既有助于擴大遴選范圍，壯大農村教師隊伍，改變由于教師不足導致的一人身兼數科超負荷工作的現狀，又有利于改變“特崗教師”專業結構失衡及所教非所學的現象，提高教學質量。[3]

另一方面，“特崗計劃”為了提高本科生比例，在師范生優先的前提下招了一部分非師范生。從教育發展的實際來看，教師不僅是一種職業，更是一種專業，需要專業化的知識、專業化的技能、專業化的語言和方法等，也就是說，教師要有從事教育教學工作所應具備的較高水平的專業知識技能，包括學科知識和教育知識技能；要受過較長時間專門訓練，特別是經過實地的教育實習，以掌握一定的教育教學方法，具備一定的教學能力；具有較高的職業道德，嚴格律己、為人師表；教師要有主體意識，不斷反思自身實踐，有終身學習的意識和能力，要將學習貫穿職業生涯的始終，教學相長。[4]對于義務教育的基礎知識教育而言，教師的授課技巧比學歷水平更為重要。從這一點來講，非師范類的本科畢業生明顯不如師范類的專科生。尤其許多非師范類的本科生大學所學的專業與基礎教育根本不對口，不具備師范畢業生所具有的教育、教學的基本理論知識，沒有經過師范類專業畢業生所必須經過的見習、實習等實踐教學環節，很難把握所承擔課程的內容，很難在課堂上有效地運用生動的語言和技巧與學生進行互動，直接影響教師的教育教學效果。與其如此，不如適當擴大農村小學招聘師范類專科生的比例，使更多的教師具有專業化的知識和水平，從而提高農村小學的教育教學質量。

三、拓展“特崗計劃”的招聘形式

2007年，《國務院辦公廳轉發教育部等部門關于教育部直屬師范大學師范生免費教育實施辦法 （試行）的通知》（國辦發〔2007〕34 號）的正式頒布，標志著國務院決定在教育部直屬師范大學實行師范生免費教育。采取這一重大舉措，就是要進一步形成尊師重教的濃厚氛圍，讓教育成為全社會最受尊重的事業；就是要培養大批優秀的教師；就是要提倡教育家辦學，鼓勵更多的優秀青年終身做教育工作者。免費師范生入學前與學校和生源所在地省級教育行政部門簽訂協議，承諾畢業后從事中小學教育十年以上。到城鎮學校工作的免費師范畢業生，應先到農村義務教育學校任教服務二年。中央財政對接收免費師范畢業生的中西部地區給予一定的支持，地方政府和農村學校要為免費師范畢業生到農村任教服務提供必要的工作生活條件和周轉住房。然而到目前為止，國家對師范專業實行免費教育的政策仍然只覆蓋本科層次、部屬院校，沒有覆蓋到專科院校、地方院校。因此，建議國家參照免費師范生的有關政策，實行“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生政策，“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生入學前與學校和生源所在地省級教育行政部門簽訂協議，承諾畢業后從事農村教育5年以上。參照“特崗計劃”的形式，地方政府配套實施地方“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生政策，分“國家計劃”和“地方計劃”兩種類別招聘，分別在部屬師范院校和地方師范院校招生，涵蓋師范類本科和專科院校兩個層次。國家鼓勵“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畢業生長期從教、終身從教、到農村從教；中央財政負責國家“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畢業生的工資支出，地方政府負責地方“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畢業生的工資支出；地方政府為“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畢業生到農村任教服務提供必要的工作生活條件和周轉住房。通過農村“特崗計劃”免費師范生政策，為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培養一批高素質的教師，鼓勵更多的有志青年從事農村教育事業，為農村義務教育事業的發展做出貢獻。

四、延伸“特崗教師”的招聘層次

“特崗計劃”為補充農村義務教育階段教師隊伍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然而，農村學前教育師資缺乏的情況更為嚴重。以河南省為例，現有幼兒教師數為10.57萬，其中專科以上教師有6.67萬人，按照《河南省中長期教育改革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和《河南省學前教育三年行動計劃》提出的“專科以上教師占95%的比例，以及到2020年教師數達到25.39萬的標準”，到2020年，專科以上學歷的幼兒教師達到24.12萬人，我們還要繼續培養專科以上學歷的幼兒教師數量為17.45萬人。[5]2011年，農村幼兒教師隊伍專科以上學歷的占48%，按照三年行動計劃有關要求，農村幼兒教師隊伍的缺口和學歷提升任務很重，需要不斷地補充專科學歷上的師資。在研究者看來，應該將這一政策延伸至農村學前教育，實施“農村學前教育階段特設教師崗位計劃”，簡稱 “學前特崗計劃”。參照義務教育階段“特崗計劃”的有關政策和標準，利用中央財政杠桿，根據崗位需求設崗定編，合理規劃，按照“中央支持，地方聯動；省級統籌，按需設崗；公開招聘，平等競爭；服務三年，期滿留任”[6]的模式，招聘學前教育專業的大學畢業生到農村幼兒園任教。這樣一方面可以緩解學前教育專業大學生的就業壓力，為更多學前專業大學生提供到基層、到農村、到艱苦的地方接受鍛煉的機會；另一方面為農村學前教育補充師資，提升農村學前教育師資水平，從而提高農村學前教育質量，推進區域內學前教育均衡發展，促進學前教育的公平發展，推進學前三年行動計劃的順利實現。

五、延長“特崗計劃”期限，形成長效運行機制

一是延長“特崗計劃”實施期限。“特崗計劃”為農村義務教育送來了“及時雨”，補充了一大批高學歷的年輕教師，但只能解決農村教育的“一時之需”，不是“治本之策”。“特崗計劃”規定的“特崗教師”的服務年限為3年，隨著年限的到期，部分“特崗教師”將陸續離開農村基層學校，農村學校缺少扎根在農村的穩定的合格教師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雖然還會有新的“特崗教師”補充進來，但是，國家規定實施的年限為五年，五年以后如果不再實行，就沒有新的教師再補充進來。特崗期滿后會留任一部分，那么中途流失、期滿分流后空出的部分崗位怎么彌補？據統計，目前全國縣鎮以下的農村初中學校還有28,707所，班級348,091個；農村小學210,894所，教學點65,447個，班級 1，667,992個。[7]近年來，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學校經過撤并調整，總量有所縮小，但有些暫未撤并或無法撤并的學校對高質量師資隊伍的需求依然強大。以河南省為例，根據2008年的統計數據，推算河南省農村中小學需要補充的教師數為101,051名。河南省從2009年開始實施“特崗計劃”，按照目前每年補充1萬名的規模，依據政策規定的實施年限，5年能夠補充5萬名，但仍有5萬多的缺口。同時，農村小學還有7，359名的代課教師，農村初中有2，538名的代課教師，共計9，897名人。[2]按照相關政策，要逐漸取消代課教師，這些代課教師的解聘或清退，會增加近1萬名的缺口。可以說，“特崗教師”這種短期行為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河南省農村義務教育階段教師短缺的問題。基于此，建議在總結過去幾年來實施“特崗計劃”經驗的基礎上，把“國標、省考、縣聘、校用”的特崗機制固定下來，并長期實行下去，至少延長到10-15年。“特崗計劃”只有多堅持幾年，才能形成一定的思維和操作慣性，只有形成了一定的思維和操作慣性，才能形成一套新的教師補充管理和運行機制。[3]如果政策實施時間過短，其急功近利性勢必凸顯。

另一方面就是延長服務期，改變服務方式。相對于正式教師來講，“特崗教師”群體具有服務周期短、流動性強的特點，因此，無論是地方教育行政部門還是基層學校都會在潛意識中弱化對“特崗教師”的培養意識。同時，根據西方學者休伯曼關于教師生命周期的研究，優秀教師的成長需要一定周期，教師入職后的1～3年稱為“求生與發現期”，也即是適應期，而其在適應期的表現又各不相同，這與初任教師的個人素養和環境影響有直接聯系。新教師剛踏入新環境，沒有實際的教學經驗，對復雜的課堂教學往往感到無所適從，極易產生理想與現實的失落感，擔心自己在陌生的環境中無法生存，需要得到支持、理解和安慰。直至新教師教學第五年，才能達到對教學活動駕輕就熟，從而進入專業成熟階段。[8]也就是說，新教師一般需五年時間才能進入成熟期，過度頻繁流動難以保證教師的專業成長發展。“特崗教師”聘期為3年，服務年限偏短，三年內很難成長為一個有經驗的成熟教師，如果此時中斷他們的教學，就會出現半途而廢等資源浪費現象，也影響他們的專業成長。只有較長的服務期，才能引起教育行政部門和基層學校對其專業成長的關注。為了保證“特崗教師”服務期內的穩定性，可以改變服務期內的入編方式，比如一年后考核合格可以入編，但服務年限至少在5年，期滿后可以重新選擇。

可以說，“特崗計劃”是一個頗具匠心的政策設計，它開辟了提高農村中小學師資水平的新途徑，找到了解決中西部地區（尤其是廣大農村）師資匱乏問題的有效補充機制和推進城鄉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新舉措，成為進一步促進教育公平的新支點。[9]在此基礎上逐步延伸“特崗計劃”，充分發揮其政策效用，加快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師資隊伍建設，將成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促進教育公平的有效措施。

[1]易海華，劉濟遠.“特崗教師”如何更好地落地生根？——關于農村教師“特崗計劃”工作的思考[J].湖南第一師范學院學報，2010，(3)：13-16.

[2]河南省教育廳編.2011年河南省教育統計年鑒.

[3]鄭子瑩.“特崗計劃”政策的現實考察與分析[J].當代教育論壇，2011，(3)：63-65.

[4]張燕.幼兒教師專業發展[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26.

[5]高閏青.河南省農村教育熱點問題研究[M].徐州：中國礦業大學出版社，2012.250-251.

[6]教育部新聞辦公室，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對話教育熱點(2010)[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0.134.

[7]蘇尚峰.“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學校特設崗位計劃”政策特征及其走向[J].中國教師，2012（4 上半旬）：14-16.

[8]張濟洲.農村“特崗教師”政策實施：問題與對策[J].教育理論與實踐，2012，(7)：26-28.

[9]高閏青.“特崗計劃”：促進教育公平的新支點[J].教育研究與實驗，2011，(6)：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