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緣一線牽——著名華人社會活動家陳香梅的婚姻

蕭 蕭

近代中國，有一個女人，以獨有的魅力，在歷史的長河中畫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她就是陳香梅女士，著名的“飛虎將軍”陳納德的夫人。她在海峽兩岸及中美兩國間知名度之高、活躍時間之長，無人可以出其右。鄧小平曾說：“美國有一百位參議員，但只有一個陳香梅。”

陳香梅出身名門。她的父親陳應榮年少出國，在英、美受教育，得過英國牛津大學法學博士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學位，回國后當過教授、編輯、外交家；母親廖香詞也在英、法、意讀過書，讀的是音樂和繪畫。陳香梅的外祖父廖鳳舒與廖仲愷是親兄弟，當過駐古巴公使和駐日本大使。祖輩、父輩的秉賦，在一定程度上給力她成就為國際知名華人社會活動家。

春秋歲月里的初戀

1925年6月23日，陳香梅出生在北京協和醫院，是陳家的第二個女兒。這一天是農歷的五月初五——端午節，家家戶戶都在吃裹粽、喝雄黃酒，好不熱鬧。佳節添新人，這讓她的外祖父——外交家廖鳳舒先生非常興奮，當即從吟哦的“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中摘取了“香梅”兩字作為她的名字——意即梅中從此她最美。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啊！若干年后，她居然真的一點點如人所愿了。

愛情是生命的最高意境。在回憶錄《一千個春天》的英文本中，陳香梅的初戀情人英文名字叫Bill；在中文版的回憶錄《春秋歲月》中，她稱他為畢爾或畢君。Bill是交通大學的高材生，一位瀟灑多情卻毫無紈绔氣息的富家公子。他們在香港相識于一次演講比賽上——典型的一見鐘情：“我和他面對面，四目相看，就像一股暖流、一道電力使我覺得我們前世似曾相識。我一時竟呆了，說不出話來。”（《春秋歲月·初戀》）

聊天，上館子，跳舞，觀劇，看電影，聽音樂會，他們每天都在分享著愛的甜蜜。但是1941年12月8日，日本飛機轟炸了香港。亂世里，生存才是根本。按照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的說法，該是“炸斷了許多故事的尾巴”。畢爾決定去英國或美國留學，希望陳香梅與他結伴同飛。但是，陳香梅執著于新聞事業，覺得祖國才有她的用武之地。道不同不相為謀，事業與愛情相背離，沒什么好說的，那就只能友好地分手。離別的時候，“他背過身去，眼圈發紅，她已泣不成聲。”或許初戀真的僅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感動吧!之后，陳香梅埋首事業，把初戀的青澀味道獨自一人咽下了。

妙齡女郎嫁給“飛虎將軍”

梅花香自苦寒來。

1944年，19歲的陳香梅因出色的英語進入“中央通訊社昆明分社”，成為“中央社”的第一位女記者。憑著熟練的英語和良好的素質，她被派去采訪“飛虎將軍”陳納德。陳納德將軍是美國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曾在美國召集一百多名年輕飛行員和機械人員、三百余文職人員組成有名的“飛虎隊”（原名美國空軍志愿隊），來中國協助訓練中國空軍。中日正式宣戰后，空軍志愿隊改為十四航空隊，與中國空軍并肩作戰，幫助中國人民打擊日本侵略者，建立了舉世皆知的功勛。陳香梅對陳納德將軍的采訪，為他們后來的驚世情緣埋下了伏筆，也是一段中西羅曼史的開始。但平時他們兩個人都很忙。尤其是陳將軍，他身兼要職，終日埋頭于擊退日機、保衛中國領空的重任。因此，那時兩人的見面只限于公事方面。4年之后他們竟成夫婦，這大概是他們兩人當時也未曾料及的。不過，陳香梅第一眼就被這位少將的風采深深吸引了，她在后來的回憶里寫道：“陳納德非常英俊，并且很有抗日的精神。”

巧的是陳納德與陳香梅的父親陳應榮在美國就相識，并成了好友。香港淪陷后，陳香梅六姊妹去了大后方——昆明，陳應榮便請求在昆明的陳納德照顧他的“六朵金花”。陳將軍對于陳香梅的為人處事十分欣賞，日久萌生愛慕之情。陳香梅說：“那個時候他非常努力追求我。”而她對陳將軍的毅力與人格，也有無限的敬佩。

恰巧陳香梅因胃潰瘍住院，陳納德便每天讓司機送去花籃。一天黃昏，他去醫院探望可憐的“小東西”（他總是這樣叫她，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昵稱），見滿室鮮花，便笑著問她：“是誰送了這么多花兒？”她也以玩笑的口氣回答道：“是你的司機。我還沒死，你就想用花葬我！”

他是她心中的太陽，她是他夢中的天使，但恒亙在他們中間的是35歲的年齡距離。當時陳香梅心里很矛盾，她才20多歲，而陳納德已50多歲，比她父親還大1歲。一個中國妙齡女郎嫁給美國老頭，家庭關是多么難突破啊！

陳香梅知道，要讓外公、外婆接納“飛虎將軍”——一位50多歲、臉皮比樹皮還要粗糙的外國人做外孫女婿，實在太不容易了。她絞盡腦汁，最終才想出一條妙計：讓橋牌高手陳納德到外公、外婆家中陪二老玩橋牌，談笑風生間彼此的距離近了。玩到興頭上，陳納德會陪他們喝一杯。

又是送花，又是輸牌，又是陪外公喝酒，鐵打的羅漢有此善解人意、巧結歡心的細膩柔情，真是難得。外婆對陳納德印象很好，但舍不得寶寶（陳香梅的乳名）遠嫁，怕再也見不到她了。陳香梅便告訴外婆，飛虎將軍熱愛中國，他的事業根基在東方，不會有長久的分別。外公、外婆的工作做通了，但父親陳應榮的障礙卻難逾越。原因很簡單，雖然父親長期受西方文化的影響，陳納德又是他的老朋友，但聽說陳納德要尊他為岳父，也感到為婚姻難堪。陳香梅從小信奉天主教，自然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雙親的祝福。父女之間的交流根本談不攏，最終還是“飛虎將軍”親自出面，疏通了她繼母貝茜的關卡，事情才柳暗花明了。

陳香梅與飛虎將軍陳納德蜜月報道

陳香梅說：“他差不多追求了兩年，我們才得到了父親、母親還有外公、外婆的許可。”陳香梅坦承，自己當時心里的掙扎其實很大，“可是那個時候年紀輕啊，追求愛情至上，覺得自己決定這樣做以后，就應該勇往直前，根本不去考慮其他條件。”至于陳納德將軍，當年追求他的女人很多很多，并且多是很成熟的女人。陳香梅說，“他看到我比較天真、單純，就好像特別喜愛我這個純潔的女孩子吧。其實，這就是緣分。”

1947年12月21日，在美國將軍陳納德的公寓，23歲的中國新娘披上了法國服裝設計師綠屋夫人為她縫制的雪白嫁衣，58歲的新郎身穿美國空軍中將的軍服，在一千朵白菊花編成的花架下，互相許愿，決心終生相守。翌日，中美各大報紙都登載了一張“飛虎將軍”陳納德親吻“東方美人”陳香梅的照片——兩人那么幸福地偎依在一起，讓人完全感覺不到35歲的年齡差距。自古英雄愛美人，他們的婚姻仿佛是天作之合，從此留下了“千里姻緣一線牽”的佳話。據說，這是當年圣誕節期間最具轟動性的新聞。婚前，蔣介石和宋美齡特別祝福了他們，大喜之期又派外交部次長葉公超專程從南京到上海致賀，可算是給足了面子。

陳納德(左)與夫人陳香梅(右)

一部未完的愛之交響曲

1949年，陳香梅隨陳納德的民航公司撤離大陸，遷居臺灣。她專事寫作，并協助陳納德將軍撰寫回憶錄《一個斗士的自述》。此間十年，她在短、長篇小說和散文創作上成果頗豐。

拋開世俗偏見，陳納德與陳香梅的結合堪稱完美。她本人也一再說：“我們的結合有說不盡的深情。”中華民族是一個知恩圖報的民族，它將自己優秀的女兒嫁給仗義行俠的美國英雄，合情合理；讓這位美國英雄的晚年得到幸福，也是受惠于他的每一位中國人的共同心愿。十年后，陳香梅曾在寫給夫君的信中一往情深地傾訴道：“我們的生命恰似兩條溪水，互相匯合，流成一條江河。我們根深蒂固地愿偕白首，只為我們的愛不僅是表面上的美好，而是靈魂的真實，這是上蒼可為明證的。”這是愛情的千古絕唱。

5)與Gumbel(max)(極大值)函數相關系數的計算。生成3 180×1的Gumbel(max)(極大值)函數隨機矩陣數據，然后以z=corrcoef(A,F)指令計算相關系數，zGumbel(max)=-0.007 7。

飛虎將軍陳納德不僅是一位軍事家，還是一位運動健將（網球和棒球場上的高手）和出色的企業家（民航公司的業務遍及中國47個大、中城市）。他頭腦靈活，言談幽默，富有愛心——這一切都使他具有常人望塵莫及的非凡魅力。婚姻幸福了，人生便已成功一半。陳香梅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溢于言表：她視他為師為友，嫁給一位英雄，嫁給“飛虎將軍”，就仿佛亟待升空的衛星擁有了火箭發射架，這是絕對值得的。

陳納德，這位硬朗的鐵羅漢，這匹強壯的老戰馬，美國空軍三星中將，為中國人民兩肋插刀的義士，在美國人心目中是二戰期間亞洲戰場上的頭號美國英雄，可他未能打敗最后一個敵人——肺癌。上手術臺前，他給陳香梅留下了一封遺書，他用飽蘸深情的筆調寫道：“我以任何一個人所可能付出的愛，愛你和她們（女兒），我同時相信愛將永存于死后。……要記住并教導我們的孩子們牢記生命中確切的真諦——品行端正，誠實忠貞，并以慈愛及于他人。生活不可過分奢侈，不要嫉妒別人，享受人間生活的舒適以及不以匱乏為憂。要謙和并全心致力于你所選取的職業……”以后每讀此信，陳香梅的熱淚總是潸潸而下。

他們的愛情是一部未完成的交響曲。

華盛頓不相信眼淚

陳香梅曾經對媒體說：“和陳納德相愛的十年，是我們都深愛對方的十年。”陳納德去世之后，陳香梅再也沒有結婚。但是陳香梅是個獨立自強的新女性，她不愿只是依仗于陳納德的名聲活著，而要開創自己的天地。1960年，她決定向美國首都華盛頓進軍。在這里，她從頭開始，孤身奮斗，站住了腳跟。

她單身帶著兩個女兒，既無錢又無勢，肩上只扛著受人尊崇的英雄姓氏——陳納德，而這的確是一筆巨大的無形資產，“飛虎將軍”昔日情同兄弟的好友、名律師葛柯倫做了陳香梅的“護花使者”。

葛柯倫是政界名人，聲譽之隆四十年如一日。陳香梅從他那兒得到了真摯的友情和許多千金難買的指點。

那時，女人從政不易，陳香梅卻不然。1959年，她在宴會上碰到幾位共和黨人士，他們問她在哪兒就職，她說是喬治亞城大學。這時，馬里蘭州共和黨婦女會主席施薇亞·赫曼就在旁邊，問陳香梅對政治有無興趣，她回答頗有興趣，還說自己希望盡可能多地了解美國的歷史和現狀，政治顯然是其中的一個核心部分。施薇亞當即伸出橄欖枝，說她正在組織少數民族團體，為尼克松助選出力，懇請陳納德夫人加入其中。陳香梅欣然答應下來。1960年美國總統大選，陳香梅便替共和黨吶喊。雖然尼克松與洛克菲勒最終落敗，但她在美國政界的處子秀卻相當成功。其后，陳香梅的住所成了共和黨高層人士經常聚會的地方，他們都喜歡到她家喝咖啡、飲酒、討論政策。陳香梅身上具有東方名門閨秀典雅高貴的氣質，而且全無矯揉造作的成分，因此，她人緣好，人氣旺，親和力強。這正是她在華府、大陸和臺灣三地游刃有余的政治資本。

1980年底，陳香梅作為里根總統的親善特使訪問北京與鄧小平親切握手。

1980年底，陳香梅闊別中國大陸32年后，重返故國。她受鄧小平邀請，作為里根總統的親善特使訪問北京。她與鄧小平親切握手的照片立刻成為中、美各大報章的頭條新聞。陳香梅也為兩岸關系解凍做了大量工作。1989年初，她在臺灣組團赴大陸訪問，開風氣之先。

“亞洲的事情你一定去問陳香梅。”美國前總統尼克松跟基辛格說。三十多年來，從肯尼迪到克林頓，美國先后8位總統都對陳香梅委以重任。在人人玩弄政治、個個追求權力的華盛頓，一朝天子一朝臣，共和黨與民主黨風水輪流轉，保持平常心、掌握距離感的陳香梅卻歷久彌香。這香氣，彌漫東、西方，像一千個春天，充滿愛的生機。

她是中國海外文流協會顧問、中華全國婦聯名譽顧問、中國國家旅游局特別顧問、陳香梅教育基金會董事長。同時，她還是北京師范大學、沈陽東工大學等院校的客座教授。陳香梅著有《往事知多少》、《留云借月》、《一千個春天》、《陳香梅的散文與詩》、《迷》、《追逸曲》、《春秋歲月》、《春水東流》等中英文著作四十余部。

她雖是美籍華人，更是祖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