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敏芳 崔紅葉
(西藏民族大學,陜西 咸陽 712082)
被譽為東方“伊利亞特”的格薩(斯)爾史詩,既是族群文化多樣性的熔爐,又是多民族民間文化可持續發展的見證。格薩(斯)爾在多民族中傳播,不僅是傳承民族文化、凝聚民族精神的重要紐帶,同時也是各民族相互交流和相互理解的生動見證[1]。近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到要重視《格薩(斯)爾》史詩(1)1. 2011年,習近平參觀西藏文化事業繁榮發展的圖片和實物時,看到藏戲、史詩《格薩爾王》被列入聯合國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他就充分肯定了對藏族優秀傳統文化保護和發展的工作。(習近平率中央代表團參觀西藏和平解放60年成就展[EB/OL].[2011-07-18].https://www.chinanews.com/gn/3191069.shtml)2.2014年10月14日,習近平在《在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談到:“……從《格薩爾王傳》《瑪納斯》到《江格爾》史詩,從五四時期新文化運動、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的今天,產生了燦若星辰的文藝大師,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藝精品,不僅為中華民族提供了豐厚滋養,而且為世界文明貢獻了華彩篇章。(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講話(全文)[EB/OL].[2014-10-15].http://culture.people.com.cn/c22219-25842812.html)3. 2018年3月20日,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講話中,習近平再次談到“中國傳承了格薩爾王、瑪納斯、江格爾等震撼人心的偉大史詩”。( 習近平: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的講話[EB/OL]. [2018-03-20].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c_1122566452.htm)4.2019年7月15日,習近平在赤峰考察調研時,同古典民族史詩《格薩(斯)爾》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親切交談。(這件事,在習近平心中有多重[EB/OL].[2019-08-19].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xxjxs/c_1124894941.htm)的保護與傳承。傳播能夠架起文化遺產與公眾世代對話、交流的橋梁,所有與遺產價值有關的變化也都需要借助于某種傳播手段來傳遞[2]2,因此,傳播研究也是“格薩爾學”研究的重要課題。當前,以“格薩爾傳播”為主題的研究已有諸多成果出現,但依然存在一些研究的盲點和短板,本文在盤點已有成果的基礎上,擬就國內《格薩爾》史詩傳播研究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
美國傳播學奠基人之一的哈羅德·拉斯韋爾于1948年在《社會傳播的結構與功能》一文中,明確提出了傳播過程及其五個基本構成要素,即:誰(who)、說什么(what)、通過什么渠道(in which channel)、對誰(to whom)說、取得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即“5W模式”[3]。十年后,布雷多克在《“拉斯韋爾公式”的擴展》一文中又增加了兩個W,即:“在什么情況下(in which circumstance)、為了什么目的(in which aim)”,構成“7W模式”[4]。作為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格薩爾》,其傳播除了具備“7W模式”中的各要素外,還有其獨特的要素,即:“在什么地方(where)”“以何種面貌(in which form)” 、表現出“什么特征(what characteristics)”。但國內的《格薩爾》傳播研究并不是對上述傳播要素均做了探討,而是只關注其中的某幾個要素,研究熱點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7W模式”中的“who”指的是傳播者。《格薩爾》說唱藝人既是史詩的創造者也是史詩的傳播者,說唱藝人研究是史詩傳播研究中關注最多的課題。國內史詩的傳播者研究以陶陽的《琶杰的詩歌藝術》拉開序幕,此后格勒、楊恩洪、降邊嘉措、旺秋、斯欽孟和等二十多位學者都對這一課題做了研究并發表成果。其中,楊恩洪的《民間詩神——格薩爾藝人研究》既有對藝人群體的宏觀研究,也有對具有代表性的藏族、蒙古族、土族民間藝人的個案研究,她首次將藝人分為神授藝人、吟誦藝人、掘藏藝人、學識藝人( 聽別人說學而識得的)、圓光藝人五個類別[5]。于靜和王景遷在專著《〈格薩爾〉史詩當代傳播研究》中沿襲了她的這一分類。此外,楊恩洪還試圖探討藝人的“神授”之謎。對這“神授”之謎做了探討的學者還有何天慧、角巴東主、徐國瓊、閻振中、頓珠和高寧等。降邊嘉措、角巴東主等主要對說唱藝人這一群體進行了宏觀研究。談士杰關注的是青海省的藝人的說唱情況,向波探訪了土族的說唱藝人,格日勒扎布概覽了蒙古族的說唱藝人。甲央齊珍、陶陽、格來、旺秋、熱噶和王國明等學者分別對藝人迪瓊·巴吉、才智、琶杰、扎巴、桑珠、玉珠和王永福等做了個案研究。努木探討了加強《格薩爾》說唱藝人工作的舉措。張蕊以紀錄片的形式記錄了部分格薩爾說唱藝人的說唱情況。值得特別指出的是,丹曲發現了史詩的特殊傳播者——寺廟。他通過對達那寺的實地調研發現,在史詩《格薩爾》的流傳過程中,藏傳佛教寺院及高僧大德發揮了傳唱、收藏、撰寫、研究、收集格薩爾文物等重要的作用[6]。
“7W模式”中的“what”指的是傳播內容。《格薩爾》史詩傳播內容指的是史詩在流傳的過程中在不同的族群、不同地區出現的不同版本。目前國內這一方面的研究多聚焦在四個方面:藏、蒙、土、普米、裕固等民族間流傳的《格薩爾》史詩特征;某兩個或多個民族或地區流傳的史詩異同比較和關系分析;北京木刻版和某些地區或某位藝人演唱版本的異同分析;史詩傳播內容的變化。齊木道吉分析了蒙文《格薩爾》的特征。楊恩洪、王興先探討了土族地區流傳的《格薩爾王傳》的內容。王軍濤分析了裕固族《格薩爾》的故事類型。袁曉文和李錦詳述了藏彝走廊上各民族間流傳的《格薩爾》版本。烏力吉簡要介紹了蒙藏《格薩爾》的異同。班馬扎西將土族和藏族的《格薩爾》做了對比。李垣比較了普米族和藏族《格薩爾》的差異。王興先分析了藏、土、裕固族中流傳的《格薩爾》的不同。徐國瓊的探討了普米族《支薩·加布》與藏族《格薩爾》《昌·格薩爾》與《嶺·格薩爾》及西藏的《格薩爾》與巴爾底斯坦《蓋瑟爾》之間的關系。齊木道吉論述了青海《厄魯特格斯爾》與《北京木刻本》的關系。斯欽巴圖分析了青海蒙古口傳《格斯爾》與北京木刻本《格斯爾》的異同。降邊嘉措比較了扎巴老人說唱本與木刻本《天界篇》之間的差異。次仁平措在訪談中談到了史詩傳播內容的變化:當代新的藝人所表演的多是一些短的說唱,而傳統的說唱藝人說唱的故事很長,內容十分龐雜多樣,而且時間跨度大,說的內容也可能會出現前后人物不一致、故事情節銜接不連貫等問題[7]。
“7W模式”中的“In which channel”指的是傳播方式。《格薩爾》史詩的傳播方式主要體現在其傳播渠道、傳播工具上。《格薩爾》史詩流傳千年,傳播方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許多學者在研究《格薩爾》史詩的傳播時,都關注到其傳播方式的變遷。袁愛中認為《格薩爾》史詩的傳播貫穿口頭傳播時代、手抄本傳播時代、印刷傳播時代、電子傳播時代直至網絡傳播時代:藏文字產生以前,史詩以口耳相傳的形式流傳民間;印刷術傳入后,史詩開始借助印刷媒介傳播,以“說唱”和“文本”的形式并存流傳;進入電子傳播、網絡傳播后史詩以“音視頻”、藝人說唱、文本形式并存流傳[8]。王治國指出,史詩的傳播分為口頭傳承、書面文本傳播和現代多元媒介傳播三個階段,其傳播方式歷經了從聽覺主導的口頭媒介經由視覺中心的印刷媒介再到綜合延伸的電子媒介的變化過程[9]。此外,他還對史詩藝術改編與跨媒介傳播進行二度藝術創作的可能性、可行性與運作機制進行了探討[10];并提出傳媒時代要發揮現代科技與視覺文化的優勢,要想讓《格薩爾》文化代代不息地傳承與傳播下去,就必須在史詩的傳播渠道和方式上創新模式與方法,運用影視數碼技術來進行《格薩爾》文化的保護與搶救[11]。張美認為雖然說唱藝人是傳播主體,但因傳播范圍窄、傳播方式形態單一、受眾心理差異、“人亡歌息”等問題的出現,史詩的傳播需要探尋多種途徑。因此,她認為探索利用新媒體傳播《格薩爾》史詩顯然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12]。索南措的《〈格薩爾王傳〉傳播方式對藏民族崇拜心理的影響》則探討了《格薩爾王傳》的傳播方式對藏民族崇拜心理的影響。
翻譯研究既包括對譯本的研究也包括對翻譯理念、翻譯策略、翻譯活動等的研究,可以將它看作“7W模式”中的“what+ in which channel” 。翻譯決定了《格薩爾》史詩以何種面貌出現在異質文化中,翻譯史、翻譯理念、翻譯原則、已有版本的成因等都是它關注的話題。《格薩爾》的翻譯研究遠遠晚于其翻譯活動,學界普遍認為《格薩爾》在國外的翻譯活動始于1771-1776年俄國旅行家帕拉萊斯將其蒙文本譯為俄文本,國內的翻譯活動始于什么時候,目前尚無定論[13],但普遍認為藏漢翻譯的時間,始于1930年任乃強將《降伏妖魔》一章譯為漢語。而對譯介的研究則始于1981年,王沂暖梳理國內外《格薩爾》翻譯簡史[14]。此后,在宏觀翻譯及漢譯研究方面:張積成論述了藝術性翻譯原則,馬進武論述了翻譯中存在的問題, 崗·堅贊才讓提出了翻譯的原則及《格薩爾》翻譯中不可丟失的文化層面。扎西東珠論述了《格薩爾》的文學翻譯研究問題及翻譯原則等。降邊嘉措論述了《格薩爾》翻譯面臨的困難及存在的問題,并提出要將《格薩爾》的翻譯提高到文學翻譯的高度[15]。平措提出《格薩爾》漢譯,應以達意、傳神、措辭通順自然、讀者反映相似等為譯文標準[16]。外譯研究方面的成果有:王治國探討了《格薩爾》翻譯的學科定位、英語世界《格薩爾》史詩的接受語境、翻譯現象、翻譯策略等,重點關注了道格拉斯·潘尼克譯本、葛浩文譯本和達維·尼爾譯本。弋睿仙等分析了艾達·澤特林譯本,對其中的 “去史詩化”現象進行了闡發。邵璐以阿來小說《格薩爾王》中佛教用語英譯為例,運用文體分析法對譯者認知進行探索。王景遷、拉姆卓嘎、臧學運、張寧等則從文化傳播角度闡述了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原則和策略。楊艷華分析了譯本的質量,殷培賢探討了英譯的理路、臧學運還提及了史詩的英譯史。陳琪和趙蕤梳理了《格薩爾》在日本的譯介研究情況。張曉闡述了《格薩爾》譯介模式構建中應該注意的因素。
“7W模式”中并未包括“in which form”,即傳播形態,但《格薩爾》史詩的傳播中體現出這一獨特的傳播要素。《格薩爾》史詩在流傳過程中,除了口傳史詩形態外,不斷有新的形態出現,史詩的傳播形態自然引起學者們的關注。20世紀90年代,徐國瓊在《〈格薩爾〉考察紀實》中的《格薩爾唐喀與畫像》中,介紹了他所見到的六種不同類型的格薩爾圖像;在《別墅里的格薩爾壁畫》中,介紹了在西藏昌都寺活佛希哇拉的別墅中所見到的一幅巨幅格薩爾壁畫;并在《記鄧柯·吉蘇雅的“格薩爾神廟”》中,對格薩爾王誕生地林蔥土司執政時期,修建于 1790 年的“格薩爾神廟”內的壁畫作了詳細的介紹。楊嘉銘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致力于《格 薩(斯)爾》圖像文化研究,成果頗豐(2)論文有《松格嘛呢——格薩爾的寄魂城》 《石渠格薩爾文化探索之旅》 《格薩爾造型文化論綱》《格薩爾圖像藝術的新開拓》《格薩爾圖像的基本類型》《〈 格薩爾千幅唐卡〉繪制紀實》 《關于英雄史詩主人公嶺 · 格薩爾 是否有原 的討論》《一部展 示偉大史詩 〈 格薩爾 〉的精美畫卷——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唐卡述評》。出版的專著為《琉璃刻卷 ——丹巴莫斯卡 〈格薩爾〉嶺國人物石刻譜系》《雪域驕子嶺·格薩(斯 )爾的故鄉》《西藏格薩爾圖像藝術欣賞》(上、下)。。降邊嘉措等在2003年出版了《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唐卡》,此后索朗格列、青措、文德等及四川博物院和四川大學博物館也加入《格薩爾》唐卡研究中來。楊勇研究了唐卡形態的格薩爾文化品牌傳播及其衍生品開發。吳結評和陳歷衛分析了英語世界的《格薩爾》唐卡傳播與傳承過程中面臨的問題。索南卓瑪、曹婭麗致力于藏戲形態的《格薩爾》史詩研究。譚春艷論述了色達格薩爾藏戲在傳承少數民族民間音樂文化過程中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并探討了其對當下民族民間文化保護的重要意義。于靜和王景遷探討了新時代《格薩爾》的新傳播形態。金石和彭敏指出《格薩爾》史詩有多種傳播形態,包括文本類、影視類、曲藝類、其他衍生品類以及傳統說唱類。丹珍草認為,傳唱千年的《格薩爾》史詩,除了民間藝人的口頭說唱和各種版本的書面文本并存外,還有格薩爾藏戲、格薩爾唐卡、格薩爾音樂、格薩爾石刻、格薩爾“朵日瑪”、格薩爾漫畫、格薩爾彩塑酥油花等等[17],并研究了當代格薩爾壁畫“圖式”表述。楊恩洪談到了相聲形態的《格薩爾》。卡先也對制作《格薩爾》動畫片可行性及其意義進行了探究。甄卓英指出史詩網絡傳播中的問題并提出解決問題的對策。
“7W模式”中也不包括“where”(傳播區域)。但《格薩爾》的傳播區域是《格薩爾》傳播研究中的重要因素,因為傳播區域研究不僅可以勾勒出《格薩爾》的傳播軌跡,還可反映出《格薩爾》流傳地區各民族交往交融的情況。《格薩爾》史詩由產生地向四周輻射,學界用“三個九”(3)《格薩爾》學界用“三個九”來概括其流傳的廣泛性。“《格薩爾》流布于中國、蒙古國、俄羅斯、阿富汗、巴基斯坦、尼泊爾、印度、不丹、錫金環‘世界屋脊’九個國家的藏族后裔、蒙古族和其他民族當中,以及國內四川、云南、西藏、青海、甘肅、寧夏、內蒙古、遼寧、新疆九個省區的藏族、蒙古族、土族、裕固族、撒拉族、普米族、納西族、白族、傈僳族九個民族和摩梭人當中”(參見:格薩爾學刊[M].蘭州:甘肅民族出版社,2011:161)。來概括其流傳地域的廣泛性。因為各地的傳播情況不盡相同,因此史詩的傳播地域也是學者們關注較多的課題之一。域內傳播方面,楊恩洪認為,史詩的流傳是以德格、鄧柯為中心的青海、西藏、四川三省交界處的康區為發源地,向四周呈放射狀傳播,距離這一發源地越近,史詩流傳則廣泛,距離越遠則反之[18]。此外,她也注意到新時期史詩傳播環境的變化:從過去比較偏遠的傳統藝人說唱的環境逐漸開始城鎮化,到人集中的地方[19]。謝繼勝認為史詩所涉及的地區幾乎全部是游牧草原地區。史詩流傳在今天西藏自治區西北部和北部、四川省西南部、西部,青海全境,新疆東南邊緣地帶,甘肅西南部,河西走廊地區也被史詩滲透放射到蒙古地區;出境則流傳到巴基斯坦、阿富汗一帶[20]。韓喜玉認為從分布的格局上看,《格薩爾》的流傳有若干個點, 四條線和兩個面[21]。索南措認為今天的格薩爾文化形成了兩種不同的流傳區域。一是以三江源地區為主的 “核心流傳區域”,另一個是后來隨著文化和商業的來往,格薩爾文化逐漸輻射和流傳到非牧業地區[22]。安惠娟的《近30多年來國內裕固族〈格薩爾〉研究綜述》梳理了近30多年來國內裕固族《格薩爾》研究狀況。王艷的《跨族群文化共存——《格薩爾》史詩的多民族傳播和比較》研究了《格薩爾》史詩跨民族傳播的情況,并探討了《格薩爾》史詩多民族傳播中的文化共存;姚慧的《〈格薩(斯)爾〉史詩跨民族傳播的音樂建構——以扎巴老人,琶杰,王永福說唱的“霍爾之篇”為例》研究的是跨民族傳播中的音樂建構。域外傳播研究方面,王宏印和王治國勾勒出了《格薩爾》從藏族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內的其他民族(主要是漢族和蒙古族)再走向世界的翻譯傳播認知地圖。
時代、地域、媒介等不同,《格薩爾》史詩的傳播呈現出不同的傳播特征,即“what characteristics”,學者們對這一領域也做了探討。袁愛中和楊靜分析了不同媒介形態下《格薩爾王傳》史詩傳播的特點。李連榮探討了史詩在西藏南北的傳播存在的差異,認為隨著西藏南北生產生活模式的明顯差異,演唱形式的《格薩爾》史詩只流傳和分布在北部牧區地帶,而南部農區的雅魯藏布江流域則很少有史詩的演唱形式[23]。丹曲從國內外研究現狀、地理位置和地域文化等方面探討了《格薩爾》在德格地區的傳播特征。韓喜玉認為《格薩爾》傳播過程中,具有與宗教信仰交織纏繞、眾多遺物遺跡印證、作為一個學術概念和學科體系以及有效利用大眾媒介的傳播特征[24]。張諾增尕瑪通過田野調查,發現史詩《格薩爾》在海西地區的傳播特征為:①地域性。其大多數風物遺跡和民間傳說均與《霍嶺大戰》相關;②本土化。蒙藏雜居地區《格薩爾》的傳播與變異,《格薩爾》傳入蒙古族之后,在藝人的創作、改編下,并吸收和融入了本民族及其周邊民族的民間故事,使史詩印上了本民族文化的印記;③滯后性。缺乏利用大眾媒體帶動格薩爾文化發展[25]。楊恩洪和次仁平措均在訪談中談到,傳統的說唱藝人一般都是到老百姓的帳篷里去說唱,現代的說唱藝人很多都是在說唱廳里給大家說唱,或者表演給觀眾欣賞。
韓喜玉闡釋了藏族《格薩爾》外向傳播原因,對“在什么情況下(in which circumstance)”作了初步闡釋;劉新利則關注《格薩爾》史詩的傳播與保護。張美分析了新媒體語境下史詩的傳播效果,是唯一關注“取得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的研究成果。臧學運也在書評中談到史詩的對外翻譯傳播及其拓展,王倩從翻譯出版角度論及格薩爾的傳播。
雖然上述成果均從不同方面對《格薩爾》史詩的傳播進行闡釋,不同程度上推動了史詩研究的發展,但還存在一些問題。
首先,傳播目的、傳播對象、傳播者及傳播內容研究均存在盲點。迄今,傳播目的(in which aim)研究尚無成果出現。傳播對象(to whom)研究方面僅有于靜和王景遷提到了新時代《格薩爾》史詩受眾的變化。傳播者的研究局限在說唱藝人上,僅有一篇文章關注到藝人以外的傳播者,而且藝人研究中缺乏對新生代藝人的研究。傳播內容主要集中在關注藏、蒙、土、裕固等民族間的傳播內容上,其他民族的《格薩爾》傳播內容關注幾近空白;現有的傳播內容研究多為個案研究,缺乏對史詩現有全部版本的宏觀研究。對傳播效果的研究也較為匱乏,當然,傳播效果本身的受制因素較多可能也是學者們很少研究這一課題的原因之一。
其次,缺乏文化環境變遷對傳播內容、傳播方式等因素的影響的研究。史詩流傳千年,文化環境不斷發生變化,尤其是在日新月異的今天,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樣的變化及當前的文化語境對史詩的傳播內容及傳播方式等會產生什么影響?面對這些影響,史詩何去何從?均是值得研究的重要課題。
第三,對史詩傳播地域關注不均衡。關注域內傳播研究的成果較多,而關注域外傳播研究的較少。域內研究方面,大部分學者的關注點多集中在青海、西藏、內蒙古和藏彝走廊上,對其他地區的傳播情況關注較少。《格薩爾》研究發展半個多世紀,尤其是《格薩爾王故事》被選入大中小學課本后(4)《格薩爾王的故事》被選入S版教材小學五年級語文課本下冊第二課。《格薩爾王全傳》(節選)被選入國防科技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大學語文》第四單元。,其傳播地域遠遠超出原來的“三個九”地區,但目前的研究還局限在其產生地及周邊,甚至對“三個九”里的一些地方的研究也不充分。而域外的傳播研究,大多集中在英語國家,其他國家的傳播情況只是學者們在陳述《格薩爾》的流傳地域時提到一些國家和地區名,但這些國家及地區的《格薩爾》呈現什么面貌,傳播方式有什么特點等,目前尚無研究。
第四,對非英語國家的史詩翻譯關注不足。目前的翻譯研究大多集中在《格薩爾》的漢譯、英譯及英語國家的接受語境等研究方面,但對于藏學研究處于世界前列的俄羅斯、日本、法國、德國等國家的《格薩爾》史詩的譯介,除了提及早期的譯介情況、幾個典型的史詩研究者及其成果外,其他方面鮮少論及。
第五,傳播方式、傳播形態和傳播特征研究視角單一。傳播方式、傳播形態和傳播特征的研究較為成熟,但多名學者的視角基本一致,缺乏新的研究角度。
《格薩爾》史詩是人類口頭藝術的杰出代表。雖然其傳播研究還存在上述不足,但這些不足將會成為《格薩爾》未來研究的增長點。未來的《格薩爾》史詩研究將呈現以下特征:
首先,史詩傳播目的研究會從無到有;傳播者、傳播內容研究會產生新變化;宏觀研究也將問世。由于當前有關傳播目的研究成果較為匱乏,未來將會有探討史詩傳播目的的成果問世。而新時代史詩傳播受眾的變化依然會是史詩傳播研究關注的課題之一。隨著史詩傳播者身份的多樣化,未來的史詩傳播者研究可能會出現以史詩研究者為研究對象的成果。傳播內容方面,藏、蒙、土、裕固等民族外的其他民族間的史詩傳播也將會進入學者們的視野。史詩傳播研究的不斷深入,也必將促使以史詩現有全部版本為研究對象的宏觀研究出現。
其次,文化環境的變遷對史詩傳播的影響將會成為未來研究迫切需要關注的課題。文化環境的變遷是史詩傳播研究中恒久彌新的課題,文化環境的變遷對史詩的傳播內容、傳播方式等都會產生深遠的影響,因此,文化環境的變遷對史詩傳播的影響也會成為未來史詩傳播研究需要關注的課題。
第三,史詩傳播地域研究在原有研究對象的基礎上向周邊擴展。“三個九”里的地區和國家是史詩流傳較為廣泛的區域,但隨著史詩傳播方式的多樣化,史詩將會傳播到更遠更廣闊的天地,同時“三個九”里的史詩傳播也會呈現出新的特征。因此未來史詩傳播地域研究方面,“三個九”依然會是研究的重點,但也會出現以“三個九”以外地域的《格薩爾》傳播情況為研究對象的成果。
第四,譯介研究會進一步深化。《格薩爾》史詩各語種的翻譯極大程度上促進了史詩的傳播,但以往的研究中,對史詩的翻譯研究關注不足。未來,西藏周邊及藏學研究較為先進的國家和地區的《格薩爾》翻譯史、翻譯理念、流傳版本等研究也將是《格薩爾》傳播研究的新增長點。
最后,傳播方式、傳播形態和傳播特征也會出現新的研究視角。隨著史詩傳播研究的深入,從新的視角探討《格薩爾》的傳播方式、傳播形態和傳播特征將是未來這些研究的必由之路。
《格薩爾》史詩不僅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全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史詩懲惡揚善、弘揚真善美的主題,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都對人們的生活有著積極地意義。史詩的傳播研究不僅能促進格薩爾學的學科發展,而且能推動藏族文化在世界的傳播、提升中國文化在世界的感召力和影響力。雖然目前《格薩爾》史詩在國內的傳播研究還存在一些問題,但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全國多家科研院所及高校學者也都勠力同心、砥礪奮進,奮戰在《格薩爾》史詩研究的最前沿,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格薩爾》的傳播研究必將取得豐碩的成果。這些成果又會進一步促進了史詩的流傳,未來《格薩爾》史詩必將“支芭盛茂滿天空,根兒蔓延遍大地”,必將造福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