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外出期間”受到傷害的工傷認定

文/趙永生

案情回放

陳某，男，在某建筑工地從事廚師工作。除了為工地工人烹飪一日三餐外，陳某還負責買菜、配菜、看護工地、打掃衛生等工作，且居住在工地廚房隔間里。2012年6月21日15 時許，陳某騎電動自行車前往該工地所屬的建筑公司詢問自己工資調整及休假情況。由于公司人力資源部負責人員外出培訓，陳某沒有找到相關人員，只好返回工地。但途中電動自行車車胎被扎壞，陳某只得在附近找到一家修車鋪補胎。18 時左右車修好后陳某繼續返回工地，途徑一菜市場時順便買了一些菜。19 時15 分許，陳某行至某國道路段，與張某駕駛的大卡車碰撞。陳某當場昏迷，經送醫院搶救后，性命無憂，但因傷勢過重，被行右下肢截肢術。經交警部門認定，陳某在該起交通事故中不承擔任何責任。

2012年8月7日，陳某妻子向所在市工傷保險行政部門為陳某申請工傷認定，并提交了以下證明材料：陳某與建筑公司的餐飲承包協議書，2012年6月11日借支單，6月16日和19日陳某買菜報賬記錄，為陳某修理電動自行車的馬師傅證言，電動自行車修理費收據，陳某工地同事證言，工資表，交警部門交通事故意見書等。市工傷保險行政部門正式受理陳某工傷認定申請后，向某建筑公司發出了《工傷認定舉證通知書》。建筑公司在規定時間內答復稱，公司及工地負責人都不知道陳某外出，陳某外出與工作無關，其所受傷害不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應當認定為工傷的7種情形，故不應被認定為工傷。

為查明案情，市工傷保險行政部門對建筑公司人力資源部負責人、陳某及其同事等作了詢問筆錄，并召集陳某和建筑公司公開調查，形成工傷事故調查筆錄。最終，市工傷保險行政部門確認證據情況如下：陳某提供的證據材料及對陳某同事、人力資源部負責人所做詢問筆錄，可以證明陳某在建筑公司某工地從事廚師、看護等工作，與建筑公司形成事實勞動關系；交警部門交通事故意見書證明陳某的確發生了交通事故且不承擔任何責任；陳某稱事故當日15 時許外出是為了去公司人力資源部詢問自己工資調整及休假情況。根據以上證據，市工傷保險行政部門認為，陳某主張的事故當日外出的事由無相關證據證明，且詢問工資調整及休假情況，既不是履行本職工作，也不是從事公司臨時指派的任務，其外出與工作原因無關，故不能認定為工傷或視同工傷，遂下發給陳某《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

陳某及其家屬不服，向所在省工傷保險行政部門提出行政復議。經調查核實后，省工傷保險行政部門作出決定：申請人陳某提出的前往公司詢問工資福利并順道買菜的“因工外出”主張，因沒有充分證據證明，該主張不能成立，故維持市工傷保險行政部門不予認定陳某工傷的決定。

案例評析

本案的焦點在于對《工傷保險條例》工傷認定相關規定中“因工外出期間”的解釋。

從法理的角度來看。一般來說，法律法規解釋的基本方法包括文義解釋、目的解釋、歷史解釋和體系解釋4種。其中，文義解釋，是從法律法規的字面和日常含義出發理解法律法規的意思。文義解釋包括2種特殊情況，即擴大解釋（作出比字面含義更廣的解釋）和限制解釋（作出比字面含義更窄的解釋）。

《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第五款規定，職工“因工外出期間，由于工作原因受到傷害或者發生事故下落不明的”應當認定為工傷。根據該規定，“因工外出期間”受到傷害認定工傷應當具備以下2個要件：（1）職工接受所在單位指派，以單位的名義外出工作；（2）在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因工作原因傷亡。

由于因工外出期間的工作多具特殊性，對因工外出職工的“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及工作原因”，可以從文義解釋的2種特殊情況分析：（1）限制解釋。即僅將與外出工作之間的關系作為條件，與工作有直接關系的屬于外出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及工作原因；與工作有間接關系的，如休息、旅途等時間、地點都排除在外出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及工作原因之外。（2）擴大解釋。考慮到因工外出工作場所的流動性、不確定性，以及工作狀態的不確定和延伸都要相對寬泛，所以，擴大解釋將與外出工作有直接關系和間接關系的都包含在外出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及工作原因之內。如，與工作有間接聯系的休息、旅途等都是工作的延續，應認定為外出工作時間、工作場所及工作原因。因此，因從事與本單位業務有直接或間接聯系的工作受到傷害的，都應當認定為工傷。但從以上文義解釋的2種特殊情況來看，似乎都有一定道理，所以有必要進行法條的目的解釋。

由于在勞動和社會保障法律關系中，職工處于被雇傭的地位，是被管理者，處于弱勢地位，用人單位則是管理者，居于強勢地位。為了使兩者在法律地位上實現真正的平等，勞動和社會保障法律法規多突出對職工權益的保護。具體到工傷保險的立法，其以職工為權利本位，以單位為義務本位。因此，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的立法目的，在其第十四條應當認定為工傷的7種情形不明確時，應當從寬適用。但不能沒有限度地任意擴大。如，因工外出期間在與工作無關活動中受他人或意外傷害、突發疾病死亡的，因工外出期間從事違法行為或者完全是個人目的的行為而產生的傷害，都不應當認定為工傷。

從工傷認定實踐來看。“因工外出”是前提，“因工外出期間”是過程，“由于工作原因受到傷害”則是結果。對其認定為工傷的依據在于和工作緊密相關，即必須同時滿足3個事實要素：有傷害結果發生；時間是因工外出期間；原因是工作。這3個要素前后呼應、連貫一致的構成了連續、統一的事實鏈條。判斷“因工外出”要看外出是否直接出于工作目的，要結合職工的工作職責予以確認。“因工外出期間”是職工受單位指派或根據工作性質要求并經單位授權在工作場所以外從事與職務有關的時間。“工作原因”是職工因從事生產經營活動導致的傷害和在工作過程中由于不安全因素造成的意外傷害。判斷“工作原因”要看傷害是否在因工外出期間，在生產、勞動過程中，因工作、執行職務行為或從事與生產勞動有關的活動而發生。此外，除了《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六條規定的不得認定或視同工傷的3種情形外，還應排除外出目的為私人事務占主導地位及因工外出期間處理私人事務致害等情況。

根據以上分析，具體到本案中，陳某的工作職責是廚師，兼從事買菜、配菜、看護工地、打掃衛生等工作，且居住在工地廚房隔間里，有固定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陳某稱當日外出是詢問公司本人工資調整及休假情況，該事由與其履行工作職責無關，系私人事務，且其后的修車是不可預知情況，買菜未有充分證據證明，也不是直接出于工作目的，不符合“因工外出”的前提，故其所受傷害不在因工外出期間、由于工作原因致害的情形之內，故不能認定為工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