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制度的勝利

在前段時間IBM公布的包括中國在內的1709名CEO的《2012全球CEO調研報告》中透露，在國外CEO選擇“技術變革”等因素對企業影響較大時，國內CEO則將政治體制因素的影響排到前列。

一直踐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北大國際（BiMBA）楊壯院長，將2012年年度游學海外最后一站定格在政治體制先進的德國和瑞士。2012年11月3日，北大國際（BiMBA）EMBA2011級同學“德國、瑞士游學分享會”進行了思想碰撞。就在5天后，黨的十八大會議內容明顯表明對國家頂層設計的提速。

“德國和瑞士，兩國雖差異極大，但完備的頂層設計，使得企業家精神和傳統制造文化已變成社會主流思想。因此就企業發展而言，中國需要一次深刻的政治體制改革。”楊壯對《中外管理》表示。

德國：政府改革的持續徹底

在德語中，祖國（Vaterland）是由“父親”和“國家”組成的復合詞，意為祖國是有寬闊的胸膛，強有力臂膀的保護者。正是在這塊備受保護的土地上，生長出西門子、寶馬、奧迪等世界級公司。即使在歐債危機橫掃一片的當下，德國也率先走出衰退，顯示出極強的危機免疫力。

“通過參觀德國企業，我們感到可持續發展的長期戰略是關鍵，一脈相承，德國經濟也體現出較好的可持續增長性。”楊壯說。

“I wont't sell the future for short-term profit.（永遠不為短期利益出賣公司的未來。）”西門子創始人維爾納·馮·西門子（Ernst Werner von Siemens）創立該公司時的座右銘，在160年后，仍遠隔時空撞擊著來訪的北大國際（BiMBA）學員的心靈。

令人詫異的還有這家公司罕見的前瞻性——西門子在創業之初很快就開始國際化業務，100多年來一直在不斷創新的基礎上憑借產品領先優勢參與國際競爭，在基礎工業、能源、信息和通信、醫療和健康這四大領域俯視全球。

五六年前，西門子堅定地退出曾給它帶來豐厚利潤的手機領域，這一舉措既體現西門子掌舵者不為短期利益所動的執著與冷靜，也前瞻性地預判了未來格局——摩托羅拉、諾基亞等手機巨頭風光不再。

而對寶馬工廠的參觀，讓學員感受到德國“工程師文化”的精髓。參觀寶馬工廠可見其每一道工序的精益求精，反映了寶馬牢固的質量意識和優秀的服務品質。寶馬公司甚至不希望它的經銷商做得過大，以防止他們與終端客戶產生距離，而影響其服務品質。

2009年，德國制造業產值占經濟總量25%，居歐盟國家首位。而高端制造業也十分發達，德國標準化學會（DIN）提供了全球2/3的國際機械制造標準，基本涵蓋機械、化工、汽車、服務業等所有產業門類高端制造業項目，共計超過3萬項，其精密程度使之成為世界最高工業標準。

學員們究其原因，德國實體經濟的扎實和經濟的可持續增長得益于政府改革的持續徹底。

高端制造與創新的基礎都是人才。德國從教育系統到各大公司，都非常注重專業人才的培養。在德國，職業教育提供的人才占60%，尤其是德國的技工教育為德國工業體系不斷提升質量提供了重要的人力資本。這與中國集中追求高等教育的做法大不相同。

其實，德國的社會經濟改革前后經歷十余年，前述國家層面的教育系統設計，只是改革內容的一方面，改革內容涵蓋稅收制度、東西德平衡、人口問題及移民制度等幾乎所有社會經濟領域。從1998年，時任德國總理的施羅德果斷制訂“2010年議程”改革方案，到2005年默克爾新政府秉承“2010年議程”的改革思路，再到今天取得的改革成果——德國失業人數平滑下降、勞資關系更加和諧、勞動力素質不斷提高、產品出口競爭力大大增強。

而“去官僚化”是德國勞動和社會保障管理系統改革的主要抓手，這在德國那樣一個高稅收、高福利又極度崇尚權威的國家推行，難度可想而知。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決心，才使今天的德國成為歐債危機中的最大贏家——法國經濟在2012年第二季度經濟停滯，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國已經出現嚴重衰退。德國在歐債危機中保持經濟增長、為未來統領歐洲打下基礎。

瑞士：一群魚的高度自治

在歐債危機中，歐洲大國德國和小國瑞士都是對金融危機免疫力極強的國家，如果說德國對企業“無微不至”的政治體制是其抗震的原因，那么瑞士政府“無為而治”的社會管理體系則為學員們打開另一扇思考之門。

雀巢、瑞士銀行、ABB……瑞士的大企業聞名全球，這很容易使人誤以為瑞士政府極力扶植大企業，其實不然。瑞士政府除了每年拿出GDP的6%扶持企業創新之外，幾乎看不到政府的影子，社會管理上也基本是“無為而治”。

學員共識是：高度發達的民主和高度自治的社會，正是瑞士企業、尤其是占總數99%的中小企業得以持久發展的源泉。瑞士全國分26個州，各州都有自己的憲法、政府、議會、教育系統和警察。全國近3000個行政區也都有高度的自主管理權。作為移民國家，瑞士這種松散的政治體制令中小企業主可以在自己專注的領域進行持續創新，從而形成獨特的工匠師文化，歷經300年而經久不衰。

而瑞士的高度民主體現在全民擁有參與決策的權利。人民可以通過兩種方式參與行使權利：公民創制與復訣。任何瑞士公民都可通過“創制”提出新法案。如果能夠收集到10萬個支持提案的簽名，就可對該提案將進行全民投票；瑞士的“公民復決”是：任何反對新法律的個人或組織如能在官方發表后的100天內收集到5萬個簽名，該法規將有機會進行全民投票，有機會否訣國會已經通過的提案。

由于瑞士政府的極度放權，令瑞士人沒有創新的后顧之憂。作為國家主人的瑞士人，在這片彈丸之地的中立國土地上，專注精密，持續創新，形成瑞士的“工匠師文化”。中小企業遍地開花，就業崗位占70%以上。學員們參觀的瑞士鐘表企業多是百年家族企業，他們做事不浮躁，不急功近利，把事做到極致，自己完成不了由兒孫輩繼續來做。

在這個低稅收、低福利的國家里，很多公務員竟然是兼職的。在瑞士，愿意承擔政府工作的人不多，社會成員兼職參與政府管理等公共服務工作， 軍隊由大量非專業人員組成，甚至包括軍隊官員。聯邦議會成員也兼其他工作。兼職公務員工作繁雜， 報酬不高。官員親民，乘公車上下班。這與中國上千萬人爭先報考公務員，官員出行有時要警車開道形成鮮明的反差。

“在瑞士，一群魚自己管理自己；在中國，幾只貓看管一群魚。不可能沒有權力尋租。”一位學員感慨。在瑞士，表面上是私有經濟主導，實際上是公有經濟主導，即公民所有制，因此瑞士人靠實業和技術起家，而當下中國實體經濟空心化嚴重，不少企業家轉作投機與投資，或干脆變身為“外國公民”，企業家精神正在褪化。

“只有先進的政治體制，才能培養出強大的經濟基礎。”諸多學員如此總結。

50年后，中國能產生“寶馬”嗎？

這樣的疑問，在德國游學之行中，不止一次掠過學員的心。在參觀慕尼黑工業博物館時，大家被豐富的展示內容深深折服，由衷地嘆服德國人認真、細致、一絲不茍，追求內在品質的精神，有這樣的精神，產品質量不好才怪。

其實，德國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國度，德國人大多數都是“方腦殼”，思維模式也被指為“認死理”或“一根筋”。一位學員分享了一個關于德國人嚴謹的故事：路上的紅綠燈壞了，只有紅燈沒綠燈，行人著急，但他們敢踢燈柱子，不敢過馬路。因為他們寧愿破壞公共設施，也不敢破壞規則。

事實上，這與德國一直以來“規則至上”的文化教育息息相關。凡是有明文規定的，德國人都會自覺遵守，比如在德國的街道邊，隨處可見無人售報箱，只需自覺投入0.6歐元，即可取走一份當天的報紙。德國人非常守時，約定好的時間，無特殊情況，絕不輕易變動。比如，德國人應邀到別人家做客或外出拜訪朋友，都會按點到達，不會讓主人浪費時間干等或者不得不提前招待客人。

還有一些細節給學員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一，步行在前往新天鵝堡的山路上，發現路邊的樹干上間隔幾米就有一個熒光點。想是為行人在霧天或夜晚指示方向吧。雖然是很小的一個細節，但讓人聯想到德國人做事像其生產的產品一樣，給人以安全感。

其二，德國人有一樣東西總是隨身攜帶的，那就是記事本。他們凡事都記錄在本上，一個習慣性動作就是伸手掏記事本；一個習慣用語就是：請稍候，讓我看看記事本。由此可見德國人辦事的計劃性及嚴格認真的態度。

也許在一些國人看來，德國人近乎呆板，缺乏靈活性，甚至有點兒不通人情。但就是這樣的德國人，創造了寶馬、西門子、奔馳這樣全球聞名的百年企業。對“規則至上”的工程師文化的推崇加上嚴格的制度，使德國的創新得以保證和沿革。

反觀中國，50年后，能產生寶馬、西門子、瑞銀嗎？擁有雄厚歷史文化沉淀的德國“工程師文化”和瑞士“工匠師文化”，讓我們不禁反思，文化與精神的積淀與傳承，才是一個國家經濟可持續發展的真正動力，期待中國有一次真正的思想解放和文化回歸。

責任編輯：焦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