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為關于法律獎賞的理論性闡述。他緊密結合親身從事的實務,從理論上論述了社會政治與法律激勵的關系,“正人心”與法律激勵的關系,人才與法律激勵的關系等問題;二為關于法律獎賞與實業振興、科技發展、農業發展等具體實務的直接關系的論述。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可概括為以下五個方面,即力主依法獎賞激勵,力主獎賞激勵的立法務必落實,力主賞罰必公、賞必當功、明試以功,力主重賞以急救時局,并主張獎賞激勵應區別對待、虛實并舉、斟酌而行。
關鍵詞:鄭觀應 法律激勵 法律獎賞 激勵法
法有三大功能,即組織、管理社會生活,獎善,罰惡。古往今來,東西中外,繁如星海的法學著作中鮮有專論法的獎善功能,至于將法的獎善功能提高到法律激勵上來認識,更是幾近乎無。其原因,在拙著《激勵法學探析》中已做了大略的探析。〔1 〕當然,“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更為重要的不是批評“已往”,而是追蹤“來者”,即在今后把法律激勵功能發揮出來,發揮得更好。為此,除探析法律激勵的一系列理論問題外,還應對前人關于法律激勵的點點滴滴思索加以揭示、分析,從中得到可為今后啟迪的教益。作為炎黃子孫,十分值得自豪的是,寰宇古今對法律激勵十分重視的,不是外國的思想家,而是中國的思想家。法國思想巨匠伏爾泰之慨嘆歐洲法律不如中國,其論據就是中國古代法律上有獎賞而歐洲沒有。〔2 〕而中國古代法律制度作為“制度法律文化”的一個核心要素,是有它的“心態法律文化”作為靈魂的。〔3 〕也就是說,古代中國法律制度之多有法律獎賞的規定,是以中國古代思想家之重視法律獎賞為思想源泉、靈魂指導的。因此,研究中國古代思想家的法律激勵思想,實為發展法律激勵的要務。
拙文《一以貫之的中國古代激勵法思想》曾指出,中國古代思想家關于法律獎賞的論述,繩繩繼繼、不絕如縷,縱橫闡述,蔚為壯觀。〔4 〕但該文載入《激勵法學探析》一書,囿于篇幅、結構,所議中國古代思想家甚為簡略,近代思想家則無一人論及。〔5 〕因此,有必要繼續開拓,鉤沉輯要,逐一檢索,力求全面考察先賢的光輝思想,從中汲取教益,以資發展法律激勵理論的借鑒。本文擬考察從未有人論述過的近代重要思想家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是否全面,是否有當,敬祈方家教正。
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為關于法律獎賞的理論性闡述;一為關于法律獎賞與實務的關系的論述。
激勵不僅僅表現為獎賞,但獎賞必定是激勵。因此,雖然鄭觀應所議所行均為獎賞,甚至許多地方僅以一個“賞”字表情達意,我們仍然可以認其所論屬于“激勵”的論域,而在行文中又往往連用這兩個概念成為“獎賞激勵”。這是在論述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之前必須先予說明的。此外,還應了解:有法律激勵,也有非法律性的激勵。例如政策性激勵、道德性激勵、宗教性激勵就不屬法律激勵。激勵法既作為“法”,就有其法律性。法律有其強制性,是依靠國家政權機關的強制力來保障其實施的,因此,激勵法也有其強制性。僅此一點,即可將法律激勵與政策性激勵、宗教性激勵等區分開來,不至混淆。作為方法的激勵,也易與激勵法混淆,如曹操帶兵故事中的“望梅止渴”被稱為“激將法”。“激將法”只是日常的計謀與策略,與法律是兩碼事。這也是必須注意的。那么,鄭觀應關于法律獎賞的理論性闡述主要有哪些呢?
一、鄭觀應論法律獎賞
鄭觀應所生活的時代,“師夷長技以制夷”已成共識性的社會思想,但對“師夷”之何“技”,卻是人各有言、不盡一致的。鄭觀應就說過:“議者皆知泰西之長技,而不知操泰西立法之大旨本源焉。” 〔6 〕這里,鄭觀應對“議者”的批評有兩:一為“不知泰西”之“立法”亦為其“長技”;二為,即便關注“泰西立法”乃“夷”之“長技”,卻不知此“長技”之“大旨本源”。
在鄭觀應看來,“泰西立法之大旨本源”與改良政治、端正人心、改進社會管理、改善人才使用等,都有重大、密切的關系。當然,這里的“泰西立法”是包含組織管理類法、懲戒類法與激勵類法的,本文則僅擷鄭觀應對泰西激勵類法與上述各方面的關系作一述論。
(一)社會政治與法律激勵的關系。
在致書鄧用甫太守答復其“中外政治要旨”之問時,鄭觀應論述了“重國”與“重民”的關系,認為不管是“重國”還是“重民”,都要實行立法、司法、行政三權鼎立制度,主其事者必須“才德兼優”,而且必須“獎善罰惡”。〔7 〕為何對“才德兼優”的主持國事者也要“獎善罰惡”呢?在致鄧用甫書中雖未闡述,但在其他不少文函中,都給出了比較明確的說明。例如,在致梁綸卿書中,鄭觀應用中西對比方法指出,西方之辦大事者,“先求其利于各股東而后自沾其余潤”,而在中國之辦大事者,無論商界政界,都用權勢先肥己,而清廉者卻“往往因清廉而致終身貧苦,未聞有人獎勵;因貪墨而致畢生富厚,未聞有人黜罰”。鄭觀應說,“世上既無賞罰,即無是非”,“廉恥道喪”則實業不可振興,中國無法富強。所以,鄭觀應主張,“當總、協理、董事者,固須照商律,尤須先具誓詞,嚴其賞罰。” 〔8 〕鄭觀應在所著《盛世危言》中有專論“吏治”的《吏治上》、《吏治下》兩文,認為社會之治亂,在于州縣官吏之賢否,但往往賢者不受重用,而“巧宦”因“能博得上憲歡心”而無所顧忌地作惡肥私。為除此弊,鄭觀應在論述開設議院、選擇賢吏時,也議及“明試以功,賞必當功”的問題。他指出:“夫中國自秦、漢以來,以文法治天下,科條非不密也。其奉行而持守之者,非不嚴且明也。及其既也,適以束縛天下之君子,而便利天下之小人。官司益多,否塞益甚,堂廉益遠,積弊益深。欲一掃而空之,誠非開設議院不可。即勢殊地限,久而難變,亦當裁汰冗員,酌增廉俸,以漸通其隔閡,而漸化其貪婪。此自治之初基,亦即自強之本計也。夫天下雖大,其州、縣不過千余,屬牧令不過千余人,為上者合樞垣疆帥之才力精神,以慎選之,以嚴核之。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賞必當功,罰必當罪,循名責實,至正大公,則吏治日清,民生日遂,國本日固,國勢日強,而何畏乎英、俄,何憂乎船炮?何患乎各國之協以謀我哉?” 〔9 〕鄭觀應還比較具體地設計了擇優任官的具體方案。在《吏治下》中,他寫道:“愚以為甄別府、廳、州、縣,必須分別等差。平素具有灼見真知,臨時乃能因材器使,所謂可小知不可大受,可大受不可小知也。其未試與已試而不堪用者為一等;廉明誠靜,有守有為,足以勝任地方者為一等;賢能出眾,著有勞績,可理煩難之地者為一等,復將通省、府、廳、州、縣,查明肥瘠難易之區,一一分別注明,擇其清正勤能盡心民事之員,選以優缺,俾知瘠區不可規避,而美缺之不待鉆營,則樸實者安分,而賢能者奮興。吏治轉移或在于此。州、縣之過知府得詳之,司、道、督、撫而察其可否,以定其優劣。上之視知府重,則知府自視亦不輕,使州、縣有所敬畏,而不敢不為好官。所謂一縣得人則一縣治,一郡得人則一郡治也。” 〔10 〕在《盛世危言后編》之“自序”中,鄭觀應直接談到了為發展實業“必須實行民主政治”,而“民主政治”的一個重要方面即需重視“立法、行法、司法”,并在法治中貫徹“舉直錯枉”、賞罰公平。他寫道:“有國者茍欲攘外,亟須自強;欲自強,必先致富;欲致富,必首在工商;欲振工商,必先講求學校、速立憲法、尊重道德、改良政治。蓋憲法乃國家之基礎,道德為學問之根柢,學校為人材之本源。政治關系實業之盛衰;政治不改良,實業萬難興盛。查歐美政治革命,商人得參與政權,于是人民利益擴張,實業發達。可見有治人而后有治法,有治法必須有治人,立法、行法、司法尤以行法為緊要。蓋有人無法,則尚可治;有法無人,則上無道揆,下無法守,而天下亂矣。二者不可須臾離也。” 〔11 〕“國之強弱系于君相,英明者必顧公益,舉直錯枉,興利除弊,賞罰必公,國小亦強;昏庸者只圖私利,舉枉錯直,國大亦弱。” 〔12 〕在議論“民權與公權關系”的《致姚伯懷太守書》中,鄭觀應針對掌有立法權的議會職能,論及議會必須把握好獎賞激勵這一法律功能。他寫道:“議員之要義有三:一在無人不學,二在賞善罰惡,三在議員人格。……何謂賞善罰惡?地方官商巡警、兵弁,見有奸邪之事者,論其輕重罰之;見有忠義之事者,論其輕重獎之。俾知勸戒,使風俗咸歸于正也。” 〔13 〕在《致潘蘭史征君書》中,鄭觀應談到議員資格時又寫道:“……徒法不能行,有治法必須有治人,故選舉之法務宜慎重。須先定人格,有品行、有學問、有歷練方合選格,如不合格不準入選,庶無劣員。否則議員不得人,舉枉錯直,賞罰不公,則內賊蜂起,外寇迭乘,諉為立憲之咎。” 〔14 〕
社會政治除吏治、議會之外,還在相當大的程度上體現于社會管理方面。鄭觀應認為,社會管理中也必須發揮法律的獎賞激勵功能。例如,在關于禁絕賭博的對策上,鄭觀應就力主以重賞激勵告發。當時廣東賭博盛行,導致賭、盜互激,造成嚴重的社會問題:“竊惟廣東賭博盛行,盜賊充斥,賭為盜媒,貽害胡底,而尤以小闈姓一項為最烈。既不必親赴賭場又毋須多金購買,士農工商村夫女子,下流社會肩販挑役,零星湊集挖肉補瘡,以數文錢冀獲大利,一日兩次,竭盡脂膏,無論男婦老少國若狂,甚至乞靈木石,信禱鬼神,廢業曠時流為敗類,釀命傾家百弊叢生,風俗頹靡廉恥道喪。” 〔15 〕鄭觀應在給兩廣督憲岑宮保的稟文中,盛贊了岑以重賞激勵告發并嚴懲毒首的措施。他寫道:“前于光緒三十年四月初一日,蒙憲臺雷厲風行,嚴加禁絕,奏明立案,如再有違禁私開,定以軍法從事。諸色人等凡有確訪某處某人私開小闈姓者,一面到官稟報,一面將私開之人產業拿案審實全行封變,以三成充公,其余七成提充告發者之賞。鄰舍五家容隱包庇不相舉發,一律查封。并飭縣營隨時嚴行緝訪,如有違禁私行售賣小圍姓票,或變易名目與之相類者,查確即行嚴拿訊辦等因。禁令何等森嚴,粵民感天高地厚之恩,所以保全生計者甚大。” 〔16 〕又如,關于為開發海南島而妥善處理民族關系(漢族與黎族的關系)的工作中,鄭觀應認為也應發揮法律的獎賞激勵功能。他寫道:“防瓊必以富瓊為要,富瓊當以撫黎為先。” 〔17 〕而“撫黎”,則應“因其(黎民)性情喻以信義,勞其筋力,賞以衣物,而嵐瘴之重者使黎民披荊斬棘,烈山澤而焚之,重其賞犒,辟其崎嶇,天氣降而地利興,陰陽和而水土變。” 〔18 〕他指出:“……橫亙甚廣,生熟黎人多附山以為巢穴。誠能教之以方,馭之有法,起居飲食以訓其狼心,大義五倫以縛其野性,假衣裳為之拘攀,因賞罰為之引導……” 〔19 〕總之,在社會管理方面,發揮法的獎賞功能是十分重要的成功之道。
(二)“正人心”與法律激勵的關系
鄭觀應認為,“正人心”是改善政治的根本性大事,而只有獎善懲惡才能“正人心”。他在《致張弼士太仆書》中論及政治對商務的影響時,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乃“由于政治不良”,“政治不良”又導致“商辦公司亦大受影響”。他說:“弟在商界,考究人心、風俗之不古,由于政治上不重廉恥,無獎善罰惡之條,不論其品行若何,只須多財,人皆欽敬。欲挽頹風,非嚴懲侵蝕者不可。又官商不和,時有沖突,以吾粵最多,是以團體弱、風氣壞,皆教化不良所致也。” 〔20 〕為此,他認為:“亟宜設法挽救,獎善罰惡,以正人心。” 〔21 〕
關于獎善懲惡與“正人心”的關系,鄭觀應也做過細致的分析。他指出:“竊維創業難救弊尤難。救弊必變法,法不徒行,貴在得人。人不易知,則延攬薦舉,徒勞罔功,而弊終不可救。自古成事奏功,未嘗不借才異地,亦惟重輿事權,勤核功過。責任必分而始專,考察則合而愈顯,賞罰所在榮辱系之,上下聯屬巨細畢貫。如是而利不舉、弊不去,則必有任其咎者。” 〔22 〕也就是說,“賞罰”是與人的“榮辱”緊密相聯系的。因此,他向北洋大臣奉上條陳,力主“凡總管及各司事,薪水宜豐,使其內顧無憂,專心治事。倘將來局務起色,自應分別獎勵;若舉措失宜,致耗資本,亦當嚴究。必賞罰明而后諸弊絕,用人當而后百職修也。” 〔23 〕他還具體建議:對“總船主”、“總管車”應“隨時考見”,“其有無功效,由管船之總辦,于六個月后比較上屆行駛日期之多寡遲速及用款多少,詳細考核,果有成效,酌加優待;如不勝任,辭去另延。” 〔24 〕對“船主”宜責成其履行“稽查”之責,“如船主查有私弊,報信查究,歲終總結罰款若干,給獎以資鼓勵”。〔25 〕由于報關往往不實,鄭觀應建議責成“總理其事者認真暗查,查有私弊重罰,并獎給報信者,則人知忌憚矣”。〔26 〕這些建議,都建立在鄭觀應之“賞罰明而人思自奮”的認識基礎上。他針對“中外船座艙俱有”的“船主大伙與坐艙通同舞弊”,建議“宜定三個月比較客票獎罰章程,復通飭各船主認真查察,如查出坐艙作弊或走私帶貨、減報客數者,隨時稟報總局。坐艙從嚴罰辦,船主或大伙舉發其弊者,照洋關例提三分之一以獎勵之;如查出船主通同作弊,概即革除”。〔27 〕他認為:“庶賞罰明而人思自奮矣。” 〔28 〕正因如此,鄭觀應認為:“賞善罰惡各地方官宜認真鼓勵也。人心不正由于賞罰不嚴。如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者,雖在富貴有體面之人,一經犯法,地方官亦不能瞻徇情面,必須盡法嚴懲。如查確系漢奸,為外人偵探及供敵人伙食者,立即正法。凡有好義樂善之士,或捐資創辦善堂義學、醫院、工藝所,或創建公司、制造各局以塞漏卮,或講學、或著書誘掖后學以開民智,地方官當奏聞朝廷,分別獎勵。如壅于上聞者罰之。則遷善者多,風俗人心可漸正矣。” 〔29 〕
(三)人才與法律激勵的關系
“正人心”之目的,在于使用人才。那么,使用人才與法律激勵的關系如何呢?這從鄭觀應對各類人才獎賞激勵的具體建議或設想中可見一斑。
一為激勵人才的培養。鄭觀應力主“激勵”養成“高才生”。他建議:“至于肄業之高才生,有愿出洋者則給以經費,赴外國之大書院、武備院分門學習,拔置前列,回國后即授以官,優給薪資,以昭激勵。” 〔30 〕他主張獎勵設立大、中、小學以大批培養人才,而且將其作為25條“時事急務”上書孫燮臣師相的第1條:“設立大、中、小學堂,籌有常年經費可以持久者,宜分別獎勵也。今朝廷諭飭各省設立學堂,而各省所設之學堂不及日本百分之一,且專門學堂尚未設立,亦因國帑支絀不能開辦之故。請通飭各省官紳設法籌辦。凡有捐資設立一專門學堂,或一師范學堂,籌有常年經費可以持久者,國家必須分別重賞,給予爵秩,以示優寵而資鼓勵。蓋人材之多寡視乎學校,即國家之強弱基之。京都管學大臣宜奏請朝廷,先由國家籌款,并委員分往各省,會同自治局設立公塾、實業學堂,無論貧富,年七歲均須入學,學費從廉。惟窮民半夜公塾學費不收。” 〔31 〕
他在論述“商戰”時,也不忘鼓勵“廣設學堂”以求“人才輩出”。他寫道:“廣設學堂,各專一藝,精益求精,仿宋之司馬光求設十科考士之法,以示鼓勵,自能人才輩出,日臻富強矣。” 〔32 〕他在主張“一律停止”、“弊端百出”的鄉試、會試的同時,“將東文普通、專門等書譯出”,用之以普及教育,并“頒行各省,俾小學、中學、師范、預備、高等大學堂諸生循序教授,三年一考,由該學堂總教習,會同地方官考取畢業。小學、普通師范、高等專門學生,一律優予出身,分別生員、舉人、進士之類。惟未專精一門,只曉普通之學,不過給予生員獎照。若在外國肄業、已考取普通專門各執照返國者,亦準其赴考,一律給獎,……” 〔33 〕他認為,這樣做,較之“科舉取材”更切實際。為了更多地培養人才,他還主張鼓勵譯介外國書籍:“東、西洋書籍宜彼此互譯,準其專利若干年,以資鼓勵也。聞日本、美國書籍近索版權,有不準華人翻譯之議。然日本可譯西洋之書,西人可譯中國之書,則華人豈有不可譯東、西洋書籍之理。擬乘訂商約之時,由商約大臣商諸各國,彼此均準互譯。無論何人譯出之書,先呈地方官一部存案,定給若干年專利,以資鼓勵。” 〔34 〕
人才之培養,當然不能僅僅寄希望于出洋留學,所以,鄭觀應還主張“格外優獎”各類未出洋游學而“有奇才異能之士”;與此同時,他還力主鼓勵“學以致用”和“用其所學”。他上書所云“時事急務”之一即是這一點。鄭觀應寫道:“專門畢業生宜分別位置學習,以昭鼓勵也。查外國畢業生,朝廷必設法位置。宜分送各省督撫,振興農工。如駕駛、管輪須效德國例:德國船須用德人,以免利權外溢。凡閱歷已深、才識俱優、為國人敬重者,始由該省督撫或學部奏給進士、翰林,如歐洲之博士,如日本之學生給予文憑,不必春闈再試。然亟宜改良者有兩事:一考生學機器者亦拘于舊例,給予知縣出身,名不稱實,用非所學,貽譏中外,故宜給與相當之名號,或學士,或博士名目,不必沿襲舊例也;一前輩之學擅專門者,其技藝、其經驗,往往新取中之進士、翰林亦萬不能及。然或以現有差使,或以未曾出洋之故,不能與考,而王大臣復以其非科甲而輕之,是重科舉而輕實學也、故遇有奇材異能之士,雖未出洋游學,亦應格外優獎。” 〔35 〕
鄭觀應其時,歐美日本等國的科學技術與經濟實力,都已大大超過了中國,這使當時之人多有氣餒者。鄭觀應則與之相悖,認為“華人心思素多靈敏,自造新器古不乏人”。他以江慎修“制木牛耕田,以木驢代步”為例,說明了他的觀點。他進而認為,“觀此則知華人之聰明智慧實過西人”,而只要鼓舞獎勵得法,必能操“國富民強之左券”。他寫道:“觀此則知華人之聰明智慧實過西人。特在上者無以鼓舞之振興之,教習而獎勸之,故甘讓西人獨步。誠能集捐籌費,廣開藝學,竭力講求,以格致為基,以制造為用,選擇聰穎子弟已通文理者入院學之,并延西國名師原始要終悉心教授。然后創行博物會,廣羅物產,品評優劣,優者賞之,劣者斥之,則器物日備,制造日精。以之通商,則四海之利權運之掌上也,以之用兵,則三軍之器械取諸宮中也。此取威定霸之真機,而國富民強之左券也!” 〔36 〕
二為“商戰”人才之培養。鄭觀應認為“商戰”乃“無形之戰”之“本”,而“兵戰”只是“有形之戰”的“標”,必須“以商富國,以兵衛商”。為求“商戰”之勝,須“士、農、工為商助”、“公使為商遣”、“領事為商立”、“兵船為商置”。他把“士”置于助商等大事之首位,主張“廣設學堂,各專一藝,精益求精,仿宋之司馬光求設十科考士之法,以示鼓勵,自能人才輩出,日臻富強矣。” 〔37 〕“商戰”的重要一環是資金的融通,因此,鄭觀應十分重視銀行的興辦設立。他針對那些擔心設立銀行集資難、獲利亦不易的議論作《銀行》一文,認為銀行可分官辦、民辦并發行鈔票,做到“以官護商、以商輔官”,“官商合力定能成功”。〔38 〕他主張“仿照西例”、“西法”,對銀行的“—切應辦事宜,由股商中慎選一精明干練、操守廉潔之人,綜計出入;另舉在股董事十人,襄贊其成。重其事權,豐其廩餼,激以獎勸,警以刑誅,庶利多而弊少耳。” 〔39 〕“凡銀行所用之人皆由公舉,不得私薦,責成官紳及諸股東各就所知保薦才能廉潔之士。” 〔40 〕
三為軍事人才之培養。鄭觀應曾上書清廷重臣,奉獻與“泰西爭勝”之策。他在稟函中“以泰西英德等五國軍事優勢為例,論述中國必須仿照西法設立水陸師學堂,選優秀知識青年入校學習,嚴格訓練和考核,合格或優等者于畢業后可為軍官,依次遞升”。〔41 〕具體而言,他建議“學堂之設分為四等:學徒常數百人,延師至數十人……”“學之一年大考一次,果有進益則自四等提至三等。又學之一年,有進益者自三等提至二等。又學之一年,有進益者則自二等提至一等,則本國之各部大臣及各路之總帶兵官俱來會考:學者何人?所學何事?果屬精能可資運用者,然后許為第一等學徒,而又未遽授以官也。” 〔42 〕總之,是將激勵貫徹軍事人才培養的始終。為此,他還自告奮勇道:“狂瞽之言,謹陳大概,如蒙采擇,再將英、美水陸軍學堂技藝院章程詳呈。” 〔43 〕鄭觀應還分別就“練將”、“練兵”、訓練“水師”、加強“民團”等提出許多具體建議,在所有的建議中,都貫穿著激勵思想。如在整個《練將》篇中,對將才的培養,提拔,都依其成績為憑,次第提拔;在《水師》篇中,反復強調“優升劣黜”。他力主:“所有南、北洋兵船、鐵艦均歸其訓練,優者升,劣者降,以杜幸進。”“各班之中有志趣遠大、識慮警敏、心地純實、功力精進、膽氣凝定、身體堅壯、耐勞安分者,皆屬有用之才,存而記之,以資器使。他日為將領、為偏裨、為教習、為司機、為頭目,即在其中,最下亦可為精卒、為匠手、為聽受約束之兵丁壯役。若登舟之后,性情驕狼、頹惰輕浮、貪詐生事,一切不堪造就者,雖權貴子弟,立予剔除,以肅軍紀。” 〔44 〕兵器的制造是“兵戰”的重要方面,也是軍事人才培養的重要一翼,所以,鄭觀應主張在這一方面也“宜亟興藝學,并懸不次之賞,求絕技之人,庶幾有恃無恐”。〔45 〕
二、鄭觀應論以法律激勵實務的發展
鄭觀應16歲即赴上海從商,“先后充當寶順、太古洋行買辦,其間自己亦曾經營茶葉、鹽務等商業,并向洋務企業輪船招商局投資,逐漸由洋行買辦轉向洋務企業任職,以期在民族實業中施展其才能和抱負:始則以買辦身份兼上海電報局總辦,繼則脫離買辦生涯而專門從事洋務事業的活動。先后擔任過招商局幫辦和總辦、上海機器織布局襄理和總辦、漢陽鐵廠總辦、粵漢鐵路總辦,和其它實業界的董事、委員等眾多職務,以及金屬礦、煤礦的經營等。由于幾十年的這許多辦實業實踐,又由于大多數時間處于經濟中心的上海這塊地方,使有志于救國的鄭氏,獲得高人一籌的素養和氣質。” 〔46 〕鄭觀應曾就這一經歷對自己的影響寫道:“長而客游四方,日與異國人相接。而滬上為江海通津,南北冠蓋往來,群萃旅處,達人杰士往往獲從之游,與之周旋晉接,竊聞時論,多關大計。” 〔47 〕這里的“大計”,除社會、政治、法律、經濟、文化制度等屬“上層建筑”以外,都與“經濟基礎”的實務有關。
鄭觀應在論述或獻策中,有不少地方議及通過獎賞來激勵實務的發展,對當今法律激勵在經濟建設中實施具有重要的啟示。
(一)獎賞激勵與實業振興
鄭觀應曾盛贊“日本政府凡有勞績于公司者,雖辭職出局,而當日所應得之利仍然與分;如有礦產因股本少致虧耗不能自存者,由政府設法代辦,俟有利可獲時仍歸還商人,其種種保護鼓舞獎勵之法不勝枚舉”。〔48 〕鄭觀應認為,欲振興實業,必須仿行日本實施獎勵。他寫道:“泰西之富強多以商戰致之,我欲求商戰之優勝,非振興實業不可。欲振興實業,非得富有經驗者不可。我國地大物博,盡可以商戰勝人,惟必須仿照日本保商愛民獎勵等法。” 〔49 〕“欲振興工商宜法日本:工商或力量不足者則補助之,其制造精巧者則獎勵之。凡足以保護工商之政策,無所不用其極,庶百藝日興矣。” 〔50 〕他還特別指出:“中國人企業心不亞歐美人,茍非官場作梗,則工商發達豈可限量,徒以各處大小官場橫征暴斂,遂使一般實業大家聞而裹足耳。民國以來雖云變革,而所謂民之公仆者猶與前清無異。若果以革新自任,宜自為改革家而不當被人改革,宜對各資本巨商鼓勵提倡而不當肆為摧挫。” 〔51 〕
為求實業之振興,鄭觀應強烈要求在六部之外“特設商部”及其下屬之南、北商務局,責其保護與促進商業的發展:“欲求利國,先祛二弊;欲祛二弊,先自上始。必于六部之外,特設一商部,兼轄南、北洋通商事宜。南、北洋分設商務局于各省水、陸通衢,由地方官公舉素有聲望之紳商為局董,凡有所求,力為保護。先講種植、制造,次講販運、銷售。如種茶樹棉,養蠶繅絲,織布紡紗,制造氈毯諸事;倡立鴉片、煤、鐵、磁器、火油諸公司。必使中國所需于外洋者,皆能自制;外國所需于中國者,皆可運售。而又重訂稅則,厘正捐章,務將進口之稅大增,出口之稅大減,則漏巵可以漸塞,膏血可以收回,此其權之在上,而必大為變通者也。” 〔52 〕他特別強調商部設立后,必須“有是非,有賞罰”,依法“鼓舞賢哲”:“朝廷設立商部,尤須顧名思義為民謀利益,不可與民爭利權。衡之于左右無私輕重,故可為平;繩之于內外無私曲直,故可為正。是以又必有是非,有賞罰,然后可以鼓舞賢哲,警誡奸邪”。〔53 〕為使商務的發展有優秀人才可加使用,鄭觀應又建議“必于商務局中兼設商學,分門別類,以教殷商子弟:破其愚,開其智;罰其偽,賞其信;勸其創,戒其因;務其大,箴其小,使豁然于操奇逐贏之故。而后分者可合,散者可聚,小者可大,拙者可巧,詐者可信,貧者可富,發者可興。” 〔54 〕“廣設學堂,各專一藝,精益求精,仿宋之司馬光求設十科考士之法,以示鼓勵,自能人才輩出,日臻富強矣。” 〔55 〕鄭觀應還建議“既設商務局以考其物業,復開賽珍會以求其精進,賞牌匾以獎其技能”。〔56 〕
為求振興工商,鄭觀應對比中西商務之長短優劣,從中汲取經驗,指出商業道德是“萬事之根本”,因而振興工商,首重道德,同時也要繼繼以“賞罰嚴明”之法。他說:“泰西列強凡謀大事、興大業,莫不設立公司,均收效果,良由政府認真保護,公司辦理得人,潔己奉公,實事求是,犧牲個人利益只求團體發達。中國公司與泰西適成反對之比例。……故人謂我國商人才智缺乏,我謂我國商人道德缺乏。蓋道德者萬事之根本,而一切富貴勢利不能與之比較也,可不尊重哉!中國如欲富強,在振興農工商,盡人知之。然欲振興工商,尤在首重道德,蓋能以道德植其基,然后濟之以商學、商才,賞罰嚴明,厘剔精密,不徇情,不植黨,因材器使,滴滴歸公,商務之興自可預決。” 〔57 〕
在鄭觀應的著作中,還具體論及開礦、造路、造船、稅收、電報等實務的發展中,應行獎賞激勵。
關于開礦。鄭觀應建議設立鄂、湘、皖、豫礦務總局,并提出了20條具體建議,其中有不少涉及保護、促進、獎賞開礦的激勵措施。例如,“六、所有一切在事人等,督辦、會辦為顧大局只受紅股不受薪水外,余亦并許以辦成一礦即有紅股,均沾利益。目前薪俸似可無庸過豐,擬量其事之繁簡以定俸金,最多以月費十余元至二十元而止,西學畢業生、土礦師除月給房膳費二十元外,另許以得一礦繪圖貼說有商承辦者,即給紅股以酬其勞。凡看礦往來舟車旅費,皆量遠近開支公帳。” 〔58 〕“七、凡內地廢礦系民間自采而中止者,其始事之人類能分別礦之有無,其精者更能識其質之種類。令擬除局中應募專工常行出外探訪外,遇有此等舊礦之原主以其礦來獻者,除付價并加獎外,若審其才可用而身家實有根據,即可由其經手包工開采,與局工一律看待。” 〔59 〕“十四、請各省督撫轉飭各州縣出示曉諭:凡知有礦山,無論五金、煤礦石、玻璃石、寶石等礦;官山、民山;已開、未開者,該地方紳民應稟報本縣,由本縣移文礦務總局,歲刊圖書,呈請政府督撫查辦候獎。” 〔60 〕“十九、凡有人探采,不拘何樣礦苗,如將礦苗帶交礦務局或就近送地方官轉礦務局,并將該礦苗傾試系屬何貨,果有可用,即發礦師帶同報人前往勘明存案,俟招商承領開辦。于發照之日,準報人到局領取花紅銀若干元,以示鼓勵;但所報礦場若歸報人自行承領開采,則花紅不準領給。” 〔61 〕
關于造船,鄭觀應針對1872年春以宋晉為代表的“仃造”輪船鼓噪,寫了《論中國輪船進止大略》,力主官民攜手并進,大興輪船制造業。他認為,造船業“不特朝廷可為之,官商可為之,即一介細民,倡一新論,實可操左券,為眾論所許者,則在官、在商、在民,皆可湊股幫助之。一人建議,萬人集資。一旦獲益,則創其事與助其事者皆分其利,故成事較易。” 〔62 〕他主張:“如朝廷有示體恤商賈,任天下之人自造輪船,尤能制一奇巧之物,于國家有益者,則賞其頂戴,限其自造多少年數,然后別人方能造。則人皆樂創樂助,事必易成,而且精于技藝者必多,亦未始非富民之道也。” 〔63 〕他指出,力求造船事業的發展,“仍需國家仿照日本章程,獎勵工商,庶幾蒸蒸日上,獲利日操左券矣”。〔64 〕不僅如此,“查各國皆有郵船公司,國家歲有津貼。聞英國每歲津貼輪船公司六十萬五千鎊,另津貼專往澳大利亞之船歲約八萬余鎊。法國一百零四萬三千五百十三鎊。德國一百萬鎊。俄國四十五萬鎊。意國四十萬鎊。日本八十八萬元,今年又助銀三百五十萬元為推廣往來各回郵船之費”,〔65 〕主張朝廷應“仿外國例”而“歲助”中國之商船。
而“或有商船出類拔萃者,當道尤宜奏請獎勵,以期踴躍”。〔66 〕造船是為了利用船只通商,所以鄭觀應十分重視利用輪船以振興商務。他“查泰西各國,輪船通商只準徑到一埠,其余沿海、沿江各處,乃該國民船自有之利,外人不得侵奪。今各國輪船無處不到,獲利甚厚,喧賓奪主,害不勝言”。〔67 〕因此,他主張:“我朝廷宜設法保護商民,并換去關上洋人,庶無偏護,如日本國家設法衛商:使外來爭利者虧本自退,載貨水腳因爭載而遞減者酌覆其舊,則中國商船之利悉歸我有。” 〔68 〕
鄭觀應認為修路與造船等一樣,都是發展經濟的“重要一著”,因此他主張:“今宜飭令天下各省就目前所有官站一體擴充:狹窄者開而闊之,崎嶇者填而平之。” 〔69 〕而“為修路計,與其暗蠹以飽私囊,不如明給以彰公義。凡承辦官員酌給公費,吏役有隨同照料之責,營勇有分段開筑之勞,均宜酌定新章貼給費用,以養其廉。嗣后所辦工程不準絲毫浮冒,如敢復萌故態,扶同徇隱,但查出工料與修費稍有不符之處,即從重治罪。如此罰一儆百,庶上下不敢相蒙矣。更有一法可以不動公款,當今城鄉紳富量力輪捐,專修本邑道路。其有捐輸巨款者,奏請優獎。” 〔70 〕總之,“惟當先訂章程以資激勵。凡辦理得法速征成效者,立行保舉不次升遷,怠玩無效者酌予薄罰。” 〔71 〕
鄭觀應之重視在實業發展中實行激勵,幾乎可說無事不及。例如,與實業相關的稅務則例,他就十分關心。他寫了《稅則》一文,要求改變洋貨稅輕、土貨稅重的不公平狀況,重訂土洋一律的新章,以利競爭,達到“收我利權,富我商民”的目的。鄭觀應寫道:“土貨出洋者稅宜從輕。最妙莫如出口全行免稅,進口則加重,庶已貨可以暢行而來貲自形壅滯,然恐一時難于辦到,則加重入口稅、減輕出口稅似宜并行者也。凡我國所有者,輕稅以廣去路;我國所無者,重稅以遏來源。收我權利,富我商民,酌盈劑虛,莫要于此。”“總之,泰西稅法,于別國進口之貨稅恒從重,于本國出口之貨稅恒從輕,查出口茶雖至粗者每百斤價值十兩,亦須納正半稅關秤銀三兩七錢五分,連所抽厘捐,是值十抽五矣!進口貨至貴者,倒不過每百抽五,有失利權,大損國體。或全免出口之稅。今日本已仿行之矣,其稅于國中者煙、酒兩項特從其重,他貨或免或輕,專以遏別國之利源,廣本國之銷路,便吾民之日用生計為主。” 〔72 〕
(二)獎賞激勵與科技發展
鄭觀應對科技發展十分重視。在《商務下》中,他強調振商務必須講求科學和機器制造,文中將使用機器制造提高到“商務之原”的高度,認為只有不斷改進機器技術,才能先人一著地在市場上取勝。他寫道:“論商務之原,以制造為急;而制造之法,以機器為先。” 〔73 〕他指出:“人但知購辦機器,可得機器之用;不知能自造機器,則始得機器無窮之妙用也。宜設專廠制造機器,擇現在已經用過之各機器,先行仿造;然后向外洋置備各種未經購用之各機器,一一仿造。雖不能自出心裁遠駕西人之上,而果能步其后塵,縱不能得外洋之利,則中國之利自不至外溢矣!各種機器自能制造,則各種貨物亦自能制造。所造之貨既便自用,且可外售于人,不致全以利權授外洋矣。” 〔74 〕為此,他主張:“國家欲振興商務,必先通格致、精制造;欲本國有通格致、精制造之人,必先設立機器、技藝、格致書院以育人材。并由商務大臣酌定稅則,恤商惠工,奏請朝廷頒示天下……” 〔75 〕他還進一步主張:“如有新出奇器,準給獨造執照,及仿西法頒定各商公司章程,俾臣民有所遵守,務使官不能剝商,而商總商董亦不能假公以濟私,奸商墨吏均不敢任性妄為,庶商務可以振興也。” 〔76 〕
對于科技的發展,鄭觀應認為,“國家給以優獎”包括授予發明人以專利,是十分重要的。他在《上孫燮臣師相書》中建言:“各省宜研究實業、獎勵工商,凡我需于彼者自行制造,彼需于我者自行販運也。” 〔77 〕他以泰西各國科技的發展為例做了說明:“泰西各國當二百年前,一切新學、新法皆末開辟,自英有刑部尚書培根者,始定一例:凡有能創制新器之人,國家給以優獎,許其專利。其獎之優者,乃至給予五等之爵,專利百年。此例既行,每國每年新出之器多至二千余項。論者謂泰西富強亦基于是。” 〔78 〕有鑒于此,鄭觀應建議:“我官商亟講求學堂人材,集股設廠,自行制造,精益求精。有能獨出心裁、新造一利器于國計民生有益者,給予專利年限,并獎予職銜,以示鼓勵。” 〔79 〕他指出:“日本獎勵工商之法,一切仿照泰西,辦有成效。我國如能認真仿行,自然工藝日精,商業日旺,使彼族無利可圖,不戰自退,我國之富強即在其中矣!” 〔80 〕鄭觀應還努力在廣東辦“上下工藝院有限公司”推動“教育人材”、“發展科技”、“創新法制造”。他親自為“工藝院”制定“章程”草案,對上、下工藝院的人才培養提出具體的獎賞激勵辦法:“……下院學徒俗例三年為滿師,上院學徒西例以四年為卒業。本院急欲造就成材不拘常例,下院者或一二年,上院者或二三年。學業有成,教習酌給酬勞,學徒亦有獎賞,能創新法制造者加獎。凡在本院充教習學生者,練成高等技藝,較尋常工匠優給工錢,足養家口,將來皆立可大可久之業,不僅糊口于一時,方稱本院創辦之意。” 〔81 〕為發展上、下工藝院而行集股(集資),鄭觀應提出的對策建議,包括獎勵。他建議:“十九、凡領簿招股及自行認股多者,方給紅股,或俟盈余溢利,酌提以酬其勞,俟開辦時集議公定。至認股友招股最多之人,除酬勞及照章公舉或為總理,或為協理,或為股董外,當另行詳請商部獎勵。” 〔82 〕而工藝院“所出之貨物”即科技成果之轉化物,鄭觀應也主張仿行日本的辦法,優予獎勵:“……工藝院所出之貨物,出口稅可邀恩免十年。查日本振興工商獎勵之條頗多,將來亦可采擇詳請商部核定。” 〔83 〕鄭觀應特別重視以科技創新發展軍事工業。他建言:“我國宜急聘上等工師,于國中東、西、南、北出煤鐵之處,各設一大廠,自造新式軍械,以免為人挾制。有能自出心裁新造槍炮、考驗確系快利者,格外優獎,以示鼓勵。凡當總辦者,必須熟諳其事之人方可勝任。” 〔84 〕
與科技發展關系十分密切的,是學者的著作。當時鄭觀應還分不清著作權與專利權,因此,他仿照科技、工藝發明了“專利權”而主張設“著作專利權”。《盛世危言·技藝》的附言中,鄭觀應論述了“著作專利權”問題。他援引泰西各國的例子指出“泰西不獨新造之物準其專利若干年,即著書者亦有此權利。” 〔85 〕但在英國,授予著作權以“專利”,是有一個反復的過程的,鄭觀應論述了這一過程:“蓋著一書窮年累月,費盡心神方得成茲不刊之作。向日無刻字印書之法。初則書于羊皮,繼而創行紙張,遂書于紙。每書鈔錄非易,于是名山述作未容輕易傳示于人。其后印法創行,作者遂能專利,每成一書只準自刊自賣,不準他人翻刻,違者治以罪,或罰鍰以歸書主。后英廷以嚴禁翻刻,銷路不宏,遂于康熙三十年弛其禁令。一時牟利之徒皆紛紛翻刻成書,亥豕魯魚殊多紕繆,名家患之,請于議院再頒前禁。議定作書之人準獨享利息十四年,至十四年后方準他人翻刻。嘉慶十九年復位新章,許作書者獨享書利二十八年。后復展其限,許作者終身享利,沒后及其子孫,七年方準他人重刊。迨道光二十二年,頒定國例,作者于所作告成后,報明國家所著何書,即須刊賣,可賣至四十二年。此后方許坊肆翻刻。如其人不欲久專書刊,亦可將刻書執照售于他人,驟得巨款。惟執照賣后,則作者于其書毫無利權矣。” 〔86 〕根據英法等泰西國家的經驗與教訓,鄭觀應吁請清廷仿行之:“我國亦宜仿行,若所著新書有宜于世者,更如法國之獎賞,以示鼓勵,則人材自然輩出矣!” 〔87 〕
(三)獎賞激勵與農業發展
農業是實業的基礎,“以農立國”的中國,經濟、科技的發展離不開農業的發展。因此,在論述實業發展的大量文字之外,鄭觀應還念念不忘農業的發展,其中就有一些關于以法獎勵從事農業的議論。鄭觀應的這些議論中,尤以獎勵墾荒、積谷、備荒等最為明確、具體、急切。鄭觀應在《易言》的《論開墾》中曾論及墾荒,后又以《墾荒》一文作為《論開墾》的發展,提出了獎勵墾荒的一些具體主張。如他建議:“謂宜通飭疆督、撫,將沿邊荒地派員探測,先正經界,詳細丈量,必躬必親,毋許疏漏,繪圖貼說,詳細奏聞。然后綜計,一夫百畝,招募內地閑民攜家前往。籽糧牛種,官給以資;舍宇堤防,官助其力。附近各省通力合作,歲籌閑款,移粟移民,邊帥撫恤招徠,勒以軍法。四、五年后,酌量升科。三時務農,一時講武,仿屯田舊制,設官分治。或將軍、流以下各犯分別遠近,酌給資斧,準其攜眷遠行,以實邊塞,則且可驅莠以化良矣!” 〔88 〕他在重點論述發展商務、工藝的同時,也呼吁獎勵墾荒:“賞善罰惡各地方官宜認真鼓勵也。人心不正由于賞罰不嚴。如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者,雖在富貴有體面之人,一經犯法,地方官亦不能瞻徇情面,必須盡法嚴懲。如查確系漢奸,為外人偵探及供敵人伙食者,立即正法。凡有好義樂善之士,或捐資創辦善堂義學、醫院、工藝所,或創建公司、制造各局以塞漏卮,或講學、或著書誘掖后學以開民智,地方官當奏聞朝廷,分別獎勵。如壅于上聞者罰之。則遷善者多,風俗凡人可漸正矣……宜速仿西法,移窮民及罪囚于荒區,給與谷種、耕牛免稅若干年。如有集資考究土質開墾辦有成效者,奏加獎勵。自然出產日多、工業日盛、商務日旺,非但裕國課、宜民生,更可與開礦并重,而為鐵路、輪舟載腳之利益也。” 〔89 〕
鑒于當時中國災荒頻仍,鄭觀應對積谷備荒十分重視。他所提出的對策中,就包括以獎賞之法激勵積谷備荒。他認為“勵耕儉”、“勉積需”乃“至當不易之理”。為此,他認為應學習德國、日本的“良法”。他寫道:“德博土好爾瑪悅德氏籌議農業保險法,頗詳備。日本采取其說,制定備荒儲蓄法:由國庫年支補助金百二十萬、各縣公積金二百四十萬。以二十年為期,貯款數萬萬,借備兇歉,是皆惠民之良法也。夫備荒之道以勵勤儉勉積蓄為至當不易之理,是宜本耕三余一、耕九余三遺意……其鼓舞儲蓄之法,以便民為第一要義:或組織農社,或設平民銀行,百文以上即可寄存,錙銖之微亦能起息。隨時激動,家喻戶曉,俾各出其余,以為不足之備。” 〔90 〕他還主張國家重賞有能籌辦防止水災者:“國家應出重賞,如有人能籌辦,使該省不患水災、該省不患旱災,條陳議院公議,從多數取決施行。” 〔91 〕
當然,除墾荒、防災之外,更重要的是通常的農業發展,所以,鄭觀應對獎勵農業發展更是重視有加。他主張:“專派戶部侍郎一員綜理農事,參仿西法以復古初。委員赴泰西各國,講求樹藝農桑、養蠶、牧畜、機器耕種、化瘠為腴一切善法,泐為專書,必簡必賅,使人易曉。每省派藩、臬、道、府之精練者一員為水利農田使,責成各牧令于到任數月后,務將本管土田肥瘠若何,農功勤惰若何,何利應興,何弊應革,招徠墾辟,董勸經營,定何章程,作何布置,決不得假手胥役,生事擾民,亦不準故事奉行,敷衍塞責。如果行之有效,開辟利源,使本境居民日臻富庶,本管道、府查驗得實,乃得保以卓異,予以升遷。僅僅折獄催科,只得謂之循分供職。茍借此需索供應,騷擾閭閥,別經發覺,革職之外仍重治其罪。” 〔92 〕他認為:“重賞嚴罰以興事勸功,天下之民其有豸矣。” 〔93 〕
三、鄭觀應法律激勵思想論析
本文篇首曾指出:“激勵不僅僅表現為獎賞,但獎賞必定是激勵。”“法律激勵”、“激勵法”、“激勵法學”的概念,是筆者首先試行提出來的,不一定恰當,〔94 〕而鄭觀應涉及法律激勵的言論,基本上都是以“獎賞”之類詞語表述的。因此,必須對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作進一步的分析論述。
(一)鄭觀應力主依法獎賞激勵
鄭觀應重視立法、司法、執法已如上述,還應特別指出的是,鄭觀應對當時政治的批評,屢屢涉及法律上的賞罰不明。例如,他以長期活動在商界的切身體會談道:“弟在商界,考究人心、風俗之不古,由于政治上不重廉恥,無獎善罰惡之條……” 〔95 〕他認為,挽救之道,即在“亟宜設法,獎善罰惡”。〔96 〕他先之以“政治上不重廉恥”,已指明“不重廉恥”概因“政治”不良,繼之以這“政治”不良的內容即為“無獎善罰惡之條”。因此,這里當然包括“獎善”之無法可依。所以,認為鄭觀應之主張依法獎賞自是當然。也就是說,鄭觀應主張的是法律激勵,而不是指宗教激勵、道德激勵或政策激勵,更不是什么一般的計謀、策略。鄭觀應之力主依法獎賞屬于法律激勵,還可見諸以下一些論述:其一,他主張“仿照西例”、“西法”辦理銀行事務,包括對銀行的“一切應辦事宜”皆仿行“西例”、“西法”而“激以獎勸,警以刑誅”。〔97 〕其二,他盛贊日本“種種保護獎勵之法不勝枚舉”,〔98 〕認為“欲振興工商業宜法日本”,包括“獎勵”“制造精巧者”。〔99 〕為此,鄭觀應亟請清廷“必須仿照日本保商愛民獎勵等法”。〔100 〕其三,他強烈要求清廷在“六部”之外另行特設“商部”,并特別強調新設之“商部”應“有是非,有賞罰”,依法“鼓舞賢哲”,他說:“朝廷設立商部……必有是非,有賞罰,然后可以鼓舞賢哲,警誡奸邪”。〔101 〕其四,鄭觀應認為,在無成法可資依據的情況下,朝廷應該及時制訂新的章程亦即立法實行法律激勵;地方官亦應公開告示獎勵辦法。在議及修路問題時,鄭觀應主張“今宜飭令天下各省……”、〔102 〕“……宜酌定新章……”、〔103 〕“……當先訂章程以資激勵……” 〔104 〕可見,鄭觀應所十分重視的獎賞激勵,是“飭令”、“新章”、“章程”所示的法律激勵。地方官的這種“告示”,在地廣人稀的封建中國,實即地方立法。因此,這類建言,當然可以視同鄭觀應之重視以法激勵。鄭觀應在《致督辦漢陽鐵廠盛京卿擬設鄂皖豫礦務總局條陳》中,就曾建議“請各省督撫轉飭各州縣出示曉諭”,凡報礦、開礦者,均可“呈請政府督撫查辦候獎”。〔105 〕其五,鄭觀應主張學習日本“設立工商”,〔106 〕“仿外國例” 〔107 〕按年津貼輪船公司以發展商務。這里的“設法”,指的是制頒法律。這里的“仿……例”,不是指一般的“例子”,而是“則例”,即法律規范。
此外,在議及稅收、辦學、鼓勵發展科技、鼓勵發展農業等問題的許多文章中,鄭觀應一而再、再而三地倡言學習泰西及日本的稅收立法、專利立法、著作權立法、墾荒立法、保險立法,力主以法律獎善罰惡、獎功罰過、獎優罰劣、獎勤罰惰。
總之,在鄭觀應看來,保護、促進、獎賞等等手段,都應是法律手段,只有以法律來激勵各項事業的發展,才可能收大功、奏奇效。
(二)鄭觀應力主獎賞激勵的立法務必落實
法律如果不能見諸實施,那就永遠只是紙上的東西,如列寧所說,那不過是“一團震顫的空氣”而已,這就不僅毫無意義,而且往往還會起著欺騙的作用。對此,鄭觀應是清醒地認識到了的。因此,他在力主獎賞激勵有法可依的同時,還力主獎賞激勵的立法務必落實。例如,他在致鄧用甫太守書中論及“重國”與“重民”的關系時指出,立法、司法、行政三者不僅不可或缺,而且必須任用“才德兼優”者去實行“獎善罰惡”。〔108 〕這里所蘊涵的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為:第一,法律激勵不能僅止于“立法”,而且還要隨之以“司法”、“行政”,即將立法規定付諸司法、執法;第二,落實立法規定的司法、執法者,還必須“才德兼優”;第三,只有任用“才德兼優”者去司法、執法,才會使“獎善罰惡”的立法落到實處。
在議及獎賞激勵的立法必須落實問題時,鄭觀應還談到“治法”與“治人”的關系。他認為,“有治人而后有治法,有治法必須有治人”,而在“立法、行法、司法”三者中,“……尤以行法為緊要”,其原因“蓋有人無法,則尚可治;有法無人,則上無道揆,下無法守,而天下亂矣”。〔109 〕鄭觀應還特別強調“行法”包括落實獎賞激勵的立法,乃“不可須臾離也”。〔110 〕而這“不可須臾離”棄的“行法”,重在延攬“行法”之優秀人才。他指出:“……法不徒行,貴在得人……自古成事奏功,未嘗不借才異地,亦惟重輿事權,勤核功過。責任必分而始專,考察則合而愈顯,賞罰所在榮辱系之,上下聯屬巨細畢貫……” 〔111 〕鄭觀應還非常具體地建議視行法之人的表現“隨時考見”、“分別獎勵”,力求“賞罰明而后之諸弊絕” 〔112 〕等等。總之,鄭觀應十分重視在獎賞激勵方面既要有法可依,又要有法必依、認真執法,使獎賞激勵之法律規定一一落實。
(三)鄭觀應力主賞罰必公、賞必當功、明試以功
在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的基礎上,“依”得如何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鄭觀應之力主賞罰必公、賞必當功、明試以功,就是為“行法”這一要務設定的原則性標準。
鄭觀應主張賞罰必須出以公心。他認為,“賞罰不公”必致“內賊蜂起”、“外寇迭乘”。他說:“國之強弱系于君相,英明者必顧公益,舉直錯枉,興利除弊,賞罰必公,國小亦強……” 〔113 〕那么,怎么檢驗賞罰是否出以“公”心呢?鄭觀應認為,應賞之“功”,必須“功”、“賞”相當,所以,他反復提倡“賞必當功”、“明試以功”。鄭觀應指出,秦漢以來,科條嚴密,但不能做到功賞相當,從而導致“巧宦”之孜孜以求,博取“上憲歡心”。要杜絕此弊,鄭觀應主張對大小官吏都要“明試以功”、“賞必當功”。在《吏治下》一文中,他非常具體地建言“甄別府、廳、州、縣”“分別等差”,查明其“肥瘠難易”,上司“詳”而“察”之,以定優劣,分別獎懲之。〔114 〕在議及造船、造鐵路、辦學校以及授專利等等具體問題時,鄭觀應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賞罰必須出以“公”心,賞罰必須與其功罪相當。
在《待鶴齋學校論》中,鄭觀應議及如何使得獎賞更加公平時,曾倡言獎賞的評定應“斟酌而行”。他寫道:“……亦有由生徒自選同學中之公平者,相助頒賜,無偏無黨,更可以服眾人之心。” 〔115 〕所謂“斟酌而行”,就是要實事求是、無偏無私。鄭觀應甚至認為可以“由生徒自選同學中之公平者”。“斟酌而行”,也就是學生自己決定獎誰賞誰,而這樣做效果往往比由老師確定更公平、更“服眾”,不能不說這是鄭觀應關于公平獎賞的一種創見。
(四)鄭觀應力主重賞以急救時局
針對教育之落后于泰西,鄭觀應在力主“激勵”以養成“高才生”時,急切地提請清朝政府對努力籌辦學堂的“各省官紳”,尤其是“籌有常年經費可以持久者”,“國家必須分別重賞,給予爵秩,以示優寵而資鼓勵。” 〔116 〕除對出洋留學而有所成者要有所獎賞之外,鄭觀應還特別提出,不應“重科舉而輕實學”,對“有奇才異能之士”,不管是否“出洋游學”,都“應格外優獎”。〔117 〕鄭觀應認為,懸賞獎優,不應削足適履,而應不拘一格,“懸不次之賞,求絕技之人”,從而達到國力強盛,“有恃無恐”。〔118 〕對熱心修路的城鄉紳富,鄭觀應除主張都予獎賞外,還特別提請清廷對那些捐獻巨款者,給予“優獎”;而對有關官員,則“凡辦理得法、速征成效者”,“立行保舉,不次升遷……” 〔119 〕鄭觀應不但主張對“凡有能創制新器之人……給以優獎,許其專利……”,甚至主張“其獎之優者,乃至給予五等之爵,專利百年”。〔120 〕五等之爵,百年之專利,獎賞激勵的力度,可能是世界各國絕無僅有的。綜覽鄭觀應之文集,處處可見他對運用法律獎賞以求激勵國事勃興的急切心情,因此“國家應出重賞”、〔121 〕“重賞罰以興事勸功” 〔122 〕之類的文字,所在多有。
(五)鄭觀應主張獎賞激勵應區別對待、虛實并舉、斟酌而行
鄭觀應之時,國庫空虛,國力貧弱,時時給獎,事事行賞,在客觀條件上是不具備的。有鑒于此,鄭觀應主張對某些事項的獎賞,以給予榮譽而“不給予實官”的方式進行。他在一次上書時寫道:“余嘗聞西人捐巨款創立學堂、醫院各善舉者,國家給予爵秩或公立銅像,不給予實官,惟有技藝為國家出力者,不拘文武或駕駛或工程師均為之官,列以品級分其高下。” 〔123 〕這里,有虛授官爵與實授官階的區別規定,大略相當于今之精神鼓勵與物質鼓勵的區別。這樣的區別,在現實生活中是必要的。
鄭觀應在其系統教育的論文《待鶴齋學校論》中,有“賞賜”的專論曰:“勉勵諸生,鼓舞前進。賞賜之法,宜斟酌而行。蓋天資優者得賞必多,或生驕忽之心。天資劣者徒勞無功,或生怠忽之心。當令各生徒因此賞賜,發奮前進,其功自不容己也。”
今天我們研究、學習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思想,目的同樣是為了振興中華、造福神州。在法律激勵方面,雖然當代的認識水平已大大提高,今非昔比了,但中國法律激勵思想之代代相承,實是優秀法律文化傳統中的一朵奇葩。因此,不但鄭觀應的法律激勵是值得研究的,而且還可用來進一步激勵我們對法律激勵思想、法律激勵制度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