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情

這是一段人鬼情，由善而起。或者，這是一段情，由水而生。

漁翁和水鬼在河邊相遇，飲酒結緣。水鬼告訴漁翁，漁翁每日捕魚的時候他都默默相助。漁翁恍然大悟，原來這是自己每天都能滿載而歸的原因，不禁感激，以酒相報。漁翁和水鬼的日漸情深，情同手足。一日，水鬼向漁翁告別，說明日將有人落水，這是他轉世做人的機會，漁翁雖覺傷感，但為水鬼能再次做人而高興。然而，水鬼并沒有忍心接受落水婦人的性命，而是救她上了岸，他憐惜那婦人還帶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孩。可是水鬼的善舉非但沒有讓他得到善報，反而得罪了其他眾鬼，引得他們前來討伐，把他打得遍體鱗傷。水鬼并沒有因此放棄善心，每每有人落水，每每他都相救，讓自己陷入做人不能，做鬼不成的境地。漁翁見狀，心急如焚。水鬼執著的善心招致他被打斷腿的厄運，最后還引來了鐘馗。終于，漁翁再不忍心見水鬼受苦，他決定用自己的命換水鬼做人，于是，他讓自己落入了水中……

《水生》由《聊齋志異﹒王六郎》改編而成，故事中的人物相同，人物命運卻截然相反。在《王六郎》中，水鬼王六郎的善舉讓他得到善報——“晉升”為土地神，他與漁翁許某的友誼也因為一個簡單的約定而延續，看似遠在天涯，卻近在咫尺。在《水生》中，水鬼被逼入絕境——他若想要做人就要取人性命，他若不取人性命就會觸犯眾鬼，他若觸犯眾鬼就會遭受毒打……同樣，漁翁也在絕境中——與水鬼的情義讓他不忍見他受苦，而消除他苦難的唯一辦法就是舍命換之……

編劇兼導演趙淼說，這樣的改編是為了映照當下的社會現實——有時候他人的利益與自己的利益會產生致命的關系。聽上去頗有“他人即地獄”之意，這確是該劇的情境所在，也因此造就了一段非凡的情義?！端沸麄鲉雾撋系囊痪湓挘喝魧⒋怂疄榱赜?，更勝長垂隔路塵”，把《水生》從情境拓展到意境——塵世之路上，水起水涌，生命，在此中沉浮。

其實，作為一出形體戲劇，《水生》的形式比內容更受到關注，尤其是劇中采用的儺面。導演融入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多元宗教“儺”來表現這個中國傳統鬼怪故事。演員身著布衣布鞋，頭頂各式儺面，通過肢體語言敘事。燈籠、麻繩、布條——這些賦有傳統文化特征的道具被有意放大，為舞臺調度增添了形式之美。色彩強烈的燈光烘托出故事中人鬼無界的詭異氛圍，現代音樂和激蕩的鼓聲把握住演出節奏的張弛舒緩。普羅旺斯大區報對《水生》如此評價——這是一出形象擬聲的面具戲，該劇的舞蹈、姿態和肢體都讓我們沉浸在如夢似幻的中國文化里。正是因為體現出中國傳統文化特征的的舞臺形式，讓三拓旗劇團的形體戲劇《水生》在法國阿維尼翁戲劇節上獲得了認可。

然而，水之形或易察覺，水生之情，卻藏匿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