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標點符號系統與語言功能

摘要：標點符號是書面語言的有機組成部分。它能夠表示語言停頓和層次，標明詞語作用和性質，使表意更準確，便于閱讀理解。標點符號在語音、語匯、語法、語義、語用、語篇、語調等方面都發揮著重要作用。本文主要考察了標點符號與語言諸要素之間的關系及功能。

關鍵詞： 標點符號 語音 語篇

語言符號系統包括文字系統和標點系統兩大重要組成部分。兩大系統相互影響，相互聯系，共同為記錄語言服務。標點符號是輔助文字記錄語言的符號，是書面語的有機組成部分，用來表示停頓、語氣以及詞語的性質和作用。近年來，我國對標點符號的研究由規范進入描寫并走向解釋階段。對標點符號的研究也由感性認識逐步上升到理性認識。以往對標點符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標點符號用法和規范性的研究、標點符號的發展演變歷史的研究以及對標點符號的修辭功能的研究等等。本文探討標點符號系統與語言諸要素之間的關系，主要從標點符號的語音、語義、語法功能等幾個角度來考察。

一、標點符號的性質

標點符號是一種語言符號，具備語言符號的本質特征。

首先，標點和文字一樣，都是記錄語言的符號。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用來表達一定的意義、傳遞一定的信息，是記錄思維的載體。在某種意義上，標點符號也可以看作記錄語言的符號，也可以用來表達一定的意義、傳遞一定的信息。例如，疑問語氣和陳述語氣在語言對比中有著很大區別，而這種區別在書面語中用問號和句號來區別。“？”表示疑問，記錄的是語言中的疑問語氣；“。”表示陳述，記錄的是語言中的陳述語氣。這兩個標點符號的意義區別是顯而易見的，所傳遞的信息也不一樣，但是它們和文字一樣都是記錄思維的載體。

其次，標點和文字一樣，都有語言符號的特征。標點符號和文字一樣，是語言的物質外殼，是語言聽覺形式的視覺化。語言符號的任意性指的是符號的形式和內容的組合不存在任何理性關聯和邏輯動因，作為語言符號的標點符號也具有此類性質。比如：同樣是用于陳述句末尾的句號，漢語用“。”表示，而英語用“.”表示。省略號標志語言的省略，漢語用“……”表示，英語中用“…”表示。語言的相似性指的是語言結構與人的經驗結構或概念結構之間的自然關系，即語言符號的能指與所指之間的關系式非任意的。比如，漢語中用小圓圈“。”表示句號，與中國的傳統文化以及人們對圓圈的認識是分不開的。周而復始的圓圈預示著結束，又象征著新的開始，這與語言中的停頓有相似之處。

此外，標點符號和文字一樣，都是社會發展的產物。文字的產生需要一定的社會條件。當一個社會發展到需要記錄語言時，就有了創造文字的社會需求。標點符號的產生也不例外。在社會生產和社會關系還沒有發展到必須用某些符號準確記錄語言或傳遞信息之前，人們可只能直接用文字記錄語言，而不會想到用標點符號來表情達意。標點符號的產生和文字的產生具有共同的發展歷程。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認為，標點符號系統和文字系統一樣都屬于一種符號系統，標點符號與文字具有極大的相似性，在書面語的運用中，兩者結合在一起發揮著無法替代的作用。

正是因為標點符號具有語言符號的本質特性并且和文字符號關系密切，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它和語言諸要素的功能是相通的，下面我們從以下角度考察這種關系。

二、標點符號的語音功能

“此處無聲勝有聲”這句話可以用來形容標點符號的重要作用。廣義上的標點符號包括語音停頓，沒有停頓的語言是很難理解的。在朗讀和演講中，我們能體會到書面語存在著潛在的音韻；而標點符號可以刺激讀者的想象力，使潛在的音韻明顯化。標點是“無聲的符號，有聲的語言”。 標點符號是一種表達音韻的重要手段。它可以形成優美的節奏，可以幫助形成節律性的停頓。

以駱賓王的《詠鵝》為例，這首詩開頭的“鵝，鵝，鵝”不只是模擬鵝的叫聲，更重要的是它表現出了思維的那種躍動。小詩人用三個“鵝”字，道出鵝由遠至近的歡叫聲，讓人漸漸看清它“曲項”的外形和“向天歌”的得意神態，再寫鵝在水中嬉戲時有聲有色的情景。巧妙地運用逗號，使得全詩富有很強的韻律感和節奏感，表現出詩人細微入神的觀察力。可見，標點符號的語音功能是不容置疑的，簡單的略加勾勒，鵝的鮮明形象就脫穎而出。

三、標點符號的詞匯區分功能

某些詞語加上某種標點，詞語的性質就會發生變化。例如：單說“劉胡蘭”指的是女英雄劉胡蘭的名字，寫作“《劉胡蘭》”，就表示一部歌劇、電影、書籍或文章的名字。又如：“什么，‘迷糊’也考了一百分！”這句話中“迷糊”加上引號，很明顯是一個人的綽號，代表一個人，是一個代詞，而非形容詞，詞語性質發生了變化。書面語中標點符號的運用可以有效地消除口語上的歧義。

四、語法功能

標點符號具有語法功能，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標點符號與句子的關系決定了標點符號的語法功能。

句子是語法單位，那么判定句子的標準是什么呢？句子是具有一個句調、能夠表達一個相對完整意思的語言單位。要表達一個相對完整的意思，當然離不開標點符號。在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把能夠標示句子形成的標點符號看作是語法單位的標記。

在書面語中，如果標點符號不完善，那么，即使語言要素全部具備，也無法稱之為句子。也就是說，沒有標點符號的語言片段，不能稱之為句子。例如：

（1）我喜歡我朋友的妹妹

（2）明天是美好的

這兩個語言片段有明確的意思，但是，表達意義相對完整，只能稱作短語，不能稱之為句子。相對而言：

（1）我的！

（2）行！

雖然簡短，但是，有一定的句調，表達相對完整意義，具備組成句子的每個要素。可見，標點符號在句子的判定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第二，標點符號能夠改變句子結構和語義關系。例如：

（1）媽媽、爸爸上班去了。

（2）媽媽，爸爸上班去了。

這兩個句子由于用了不同的標點符號，句子結構和表達意思的不同就都清清楚楚地表示出來了。例（1）中的頓號表示“媽媽、爸爸”兩個詞是并列關系，是并列主語；例（2）中的逗號表示“媽媽”是獨立成分，與后面的句子沒有結構關系。可見，標點符號與文字結合，能夠表達某種語法關系，添加某種語法意義。

第三，標點符號和語法系統一具有完整的層級體系。

語法是語言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語法具有完整的體系，標點符號系統和語法系統一樣，也具有完整的體系。

任何體系都有它內在的規定性，都有“法”的制約和規范。一個完整的體系應該有單位和規則。語法單位包括：語素、詞、詞組、句子。語法單位具有層級性，低一級的語法單位按照一定的規則組合而成。小小的標點符號，數量有限，但是，體系完整：單位明確、規則明晰、層次分明。

借助標點符號可以分析語法層次和語義關系，反之，根據語言層次和語義關系，我們可以層層遞進，將標點符號系統逐層細致化，將漢語標點符號分為幾個層級單位：

（1）超句標點， 如分段符號或段落首尾縮進。

（2）句末標點， 如句號、問號、嘆號。

（3）句內標點， 如逗號、頓號、分號、冒號等。

它們也具有層級性：超句標點>句末標點（。？ ！） >句內標點（：> ； > ， > 、）>詞內標點

五、語義功能

從語義角度看，標點符號能夠分化歧義句式。使句子的意義更加明朗。例如：

我看著他吃了兩個蘋果。

我看著他，吃了兩個蘋果。

我看著，他吃了兩個蘋果。

同樣：

我喜歡我的大學。

我喜歡《我的大學》。

我喜歡 我的大學這本書 。

第一句話在口語中明顯存在歧義。在書面語中，可以直接運用書名號來分化歧義；在口語中，只能通過添加附加信息來分化歧義。

以上所舉的例子中，標點符號的語義功能是比較明顯的；而很多標點符號所表達的語義是隱含的，只有通過一定的語境才能領悟到，比如：

猛聽得黛玉直聲叫道：“寶玉，寶玉，你好——”，說到“好”字，便渾身冷汗，不做聲了。（《紅樓夢》九十八回）

這段話中的“——”堪稱絕妙，給人一種戛然而止的突兀感。把林黛玉死前的掙扎與怨恨表現得淋漓盡致。這里，特定情境話語下的標點符號承載了那種無法用語言表述的含義，是標點符號成功運用的經典案例。

六、語篇功能

段落標記屬于廣義上的標點符號。在語義層中， 把語言成分組織成為語篇的功能叫做語篇功能。不論長短， 有意義的表達的集合就是“語篇”。在特定語境中， 標點可以單獨構成語篇。世界上最短的兩封信分別只有一個標點。一封是雨果將一部書稿寄給編輯后的詢問信， 上面只寫著一個“？”； 另一封是編輯的信， 上書一個“！ ”。

從我國古書的標點中亦可清楚地看到標點的語篇作用。標點不當會使語篇意義不通或是不順。呂叔湘在《標點古書評議》中比較了《夢溪筆談》的兩個標點本， 其中有許多典型的例子表明標點不對會使其語篇意義在連貫、主述位銜接等方面大受影響。符號雖小，意義重大，是語篇邏輯的重要紐帶，對于閱讀文章具有明顯的解構釋義功能。

標點是文本分析中至關重要的一個方面， 它幫助我們理清句子和小句間的語義關系。這一點在外文翻譯時表現得很突出，翻譯者只有全面細致地把握原文中標點符號的表情達意作用，才能做到“信、達、雅”三大翻譯境界。

七、結語

從以上幾方面可以看出，標點符號具有語音功能、語匯功能、語法功能、語義功能、語用功能、語篇功能等。這幾大功能突出了標點符號在書面語中的重要作用。不論是從發展演變進程考慮，還是從語言系統角度出發，亦或是從功能地位上講，標點符號系統與文字系統有著相通之處。標點符號與文字系統共同組成了書面語言系統，他們互相協作，共同構筑書面語系統的語音之韻味、語義之明確、語法之嚴謹、語篇之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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