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容摘要:韓國的媒體仲裁委員會是韓國仲裁制度的一大創舉,也是世界商業仲裁領域的一朵奇葩,它的建立和發展為世界各國日益增多的媒體領域內的糾紛提供了十分有效的解決途徑,也為我國仲裁制度的發展提供了重要借鑒。通過韓國媒體仲裁制度的介紹,并結合我國實際,如媒體糾紛數量持續增長、新聞侵權立法缺失等現實情況,探討了韓國媒體仲裁制度對我國仲裁制度專業化發展的啟示以及我國如何有效應對媒體糾紛數量增長這一難題。
關鍵詞:媒體媒體糾紛媒體仲裁
一、媒體仲裁的概念及其研究意義
(一)對于媒體糾紛概念的界定
媒體,是指一切能夠交流、傳播信息的工具。隨著科技的發展,媒體逐步分化為傳統媒體與新媒體。傳統媒體一般是指報紙、雜志、廣播、電視、書籍、電影等。而新媒體著重強調新技術的引進,在目前,新媒體主要指向網絡媒體,包括QQ、微博、博客等。同時,新媒體也包括移動電視、手機電視、手機新聞報等新興形式。〔1〕
媒體糾紛,顧名思義就是指在信息傳播過程中發生在媒體方和被報道方之間的糾紛,在當下社會中媒體糾紛的主要形式是新聞侵權糾紛。所謂新聞侵權,是指行為人通過新聞媒體向社會公眾傳播不真實的信息,或情況雖然真實但屬于法律禁止傳播的事項,從而侵害了他人的合法民事權利,依法應當承擔法律后果的行為和事實。新聞媒體在報道中侵犯了公民或法人的人格權利,包括姓名權(名稱權)、肖像權、名譽權(隱私權)、榮譽權等,都屬于新聞侵權糾紛的范疇。
(二)媒體仲裁的概念始于韓國
韓國在1981年頒布的《基本媒體法》的基礎上成立了媒體仲裁委員會(PressArbitrationCommission,簡稱“PAC”),媒體仲裁的概念及其實踐由此誕生。媒體仲裁委員會是一個準司法性的機構,通過調解和仲裁相結合的方式來解決由于媒體不準確報道引發的糾紛,以維護公民的正當權利不受侵犯,預防因錯誤的或者重大疏忽的報道而對公民或者組織造成的潛在損害。媒體仲裁委員會在對事實做出判斷的基礎上主要通過四種具體要求來及時解決問題,包括要求更正報道、要求媒體做完全不同于之前報道的聲明、要求媒體做進一步深入報道、要求媒體對已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媒體仲裁委員會是根據《關于媒體報道導致損失的仲裁與補償法案》的規定設立的,其既維護媒體的自由與獨立,又保護公民的權利不受侵犯。媒體報道應當公正、客觀,不得侵犯任何公民的生命、自由、身體、健康、榮譽、隱私、肖像、姓名權等。媒體仲裁制度的建立是韓國仲裁業的一項創新,對于日趨增多的媒體糾紛提供了有效的解決途徑。
(三)研究媒體仲裁制度的意義
隨著資訊在現代社會中的作用日益重要,媒體已成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媒體報道的中心人物,每個人也都可能成為媒體糾紛的一方當事人。訴訟固然可以維護受侵害方的合法利益,但是隨著媒體糾紛數量的激增,只把訴訟作為唯一的糾紛解決方式無形中增加了法院的工作壓力,使糾紛解決的成本過高,時間拖長,事實上并不利于媒體糾紛的及時有效解決。探索除訴訟外的多元化糾紛解決方式已是必然之舉,既可以減輕司法機關的壓力,又可以提高糾紛的解決效率。一些發達國家和地區已經致力于新聞侵權領域的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研究,如韓國的媒體仲裁制度。鑒于我國媒體糾紛數量呈逐年上升趨勢,但是目前有關媒體侵權糾紛解決的方式基本限于訴訟,其他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缺失,且媒體法制不健全的現實,使媒體方難以依據相關法律提出有效抗辯。所以媒體方的敗訴率居高不下,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媒體的輿論自由權。與此同時,媒體仲裁制度的一大優點就是在糾紛解決的標準方面具有非完全法律化的特點,更多地關注雙方的意愿和合意。媒體仲裁制度的建立可以克服法律制度的僵化和適當彌補新聞法制缺失的弊端。只要不違背法律強行性規定和社會公序良俗,無需嚴格適用實體法規定,有利于新聞侵權糾紛合情合理地解決。〔2〕
二、韓國媒體仲裁機構的特點
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以下簡稱“媒仲委”)于1981年3月31日成立于首爾。1987年11月28日,韓國制定并頒布《關于注冊期刊的法案》,同時《基本媒體法》被廢止。1995年12月,《關于注冊期刊的法案》修訂,并且媒體仲裁委員會獲得了調解的職權。1996年首爾新增設一個媒仲委,韓國媒仲委的數量升至15個。2002年,根據《公共官員選舉法案》成立了媒體報道審議委員會(DeliberatingCommissiononPressReport)。2005年1月27日,韓國制定了《關于媒體報道導致損失的仲裁與補償法案》,截止于2009年9月1日,韓國共有17個媒體仲裁委員會,其中7個位于首爾,10個位于其他地方。〔3〕通過對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的歷史發展與機構特點進行梳理,有助于進一步了解媒體仲裁制度。
(一)堅實的法律基礎
韓國的媒體仲裁委員會是隨著相關法律的不斷完善而發展的。如今的媒體仲裁委員會是根據《關于媒體報道導致損失的仲裁與補償法案》而建立的,因此其具有堅實的法律基礎為其具體實施行為提供了法律依據和準則,媒體仲裁委員會才得以受到公眾的認可并得到迅速的發展。該法案頒布于2005年1月27日,正式施行于該年7月,并于2009年2月修訂,它是韓國第一部在廣播法和關于期刊的立法法案的基礎上,匯編多種關于媒體糾紛案件補償條款而成的獨立法案。該法案既保障了媒體報道的自由與獨立,也切實維護了公民的個人權利不被侵犯,對于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的完善與保護公民權利進程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
該法案共分四章。第一章是一般規定,對于該法案的目的以及一些名詞的定義作了詳細規定,包括媒體、媒體報道、新聞、修正報道等概念。除此之外,第一章還對媒體的自由與獨立性以及社會責任予以明確規定;對于死者的個人權利的保護作出了富有人道性的規定。如當死者權利受到媒體報道的侵犯時,應由其配偶或者直系親屬為其主張權利。如果在配偶和直系親屬均不存在時,可由其兄弟姐妹代為主張。該法案還規定了每個媒體企業都應設立監察員,以避免和補救任何可能由于媒體報道引發的侵權糾紛,并對監察員的職責和權限作出了詳細規定。
第二章是對媒體仲裁委員會做出的具體規定:(1)媒仲委的組成情況,如應有1名主任,1名或2名副主任,1名或2名審計員,40至90名委員。所有成員的任期均為3年,可以連任。(2)仲裁員應遵守的規則。(3)對于仲裁庭的規定。(4)仲裁員的回避制度。(5)關于秘書處的相關規定。(6)媒仲委應一年匯總報道一次其該年度的案件。(7)媒仲委的經費來源規定等。
第三章規定了侵權案件的補救措施,共有三種方式:(1)由受害方向媒體方提出補救請求,包括要求媒體方做出更正報道,要求媒體方作出與之前報道截然不同的報道,要求媒體方對事實進行進一步深入報道等。(2)通過調解的方式雙方達成合意解決糾紛,對于調解的程序作了詳細具體的規定。(3)通過仲裁的方式解決糾紛,對于可以申請仲裁的情形、申請仲裁的條件、仲裁的程序以及裁決的效力進行了規定。
第四章是關于疏忽行為產生刑事責任的規定,對于違反規定的一方處以不超過3000萬韓元(約合為18萬元人民幣)的罰金。
(二)健全的組織機構
機構仲裁是由一定常設仲裁機構來管理仲裁活動的組織形式,這種仲裁組織形式有固定的地點、組織章程、仲裁規則、仲裁員名單、辦事機構和管理制度。〔4〕機構仲裁與臨時仲裁組織形式相比明顯的優勢在于,機構仲裁便于當事人選任仲裁員、方便仲裁機構進行專業管理并且更容易得到司法部門的尊重和認可。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作為韓國媒體仲裁制度的常設仲裁機構,其組成包括三部分,分別是委員會、主任以及秘書處。委員會包括1名主任和2名副主任,40—90名仲裁員。自2008年4月以來,媒體仲裁委員會的主任一直由KwonSeong先生擔任。KwonSeong主任長期擔任韓國憲法法院的法官、首爾行政法院的首席法官和清州地區法院的首席法官,自2008年11月至今任職仁荷大學法學院院長,是在韓國司法界和法學界享有盛名的法學家。
秘書處是媒仲委的重要組成部分,主要負責確保委員會的正常運行。秘書處共有三個部門共同為委員會的運行活動提供有力支持,而秘書長掌管委員會的一切操作活動。秘書處的主要任務包括為受侵害方提供咨詢、對補償方案提出建議、向公眾宣傳媒體仲裁制度、舉辦研討會和論壇等,參加案件調解或者仲裁過程的案件秘書應當協助仲裁庭以確保仲裁的順利進行。完整的組織機構為韓國媒體仲裁制度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各部門協調配合,使糾紛解決效率提高。
(三)具有準司法的性質
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是一個具有準司法性質的組織機構,媒體仲裁是私力救濟與公力救濟之間的過渡型程序,〔5〕它與訴訟程序存在諸多方面的相似性,不過它依靠的是社會力量而非國家權力解決紛爭,故筆者稱之為具有“準司法性”。其性質主要表現在仲裁庭的組成上,每一仲裁庭應有五名仲裁委員,這五名仲裁員分別由一名現任法官、一名律師、一名擁有10年以上工作經驗的記者、一名新聞界杰出人物和一名具有專業知識背景的仲裁員組成,其中應以法官為主,每個仲裁庭的首席仲裁員都應由仲裁委員會主任指定,且必須從現任法官和律師之中選擇。其準司法性質著重體現為仲裁庭有現任法官的參與,這與我國的仲裁制度是截然相反的,我國的仲裁機構屬于民間組織,所以為了保證我國仲裁機構能夠獨立、公正地解決糾紛,真正維護公民的權利,我國規定了法院對仲裁活動的監督制度,所以我國仲裁員任職資格中規定,“仲裁員應當符合下列條件之一:曾任審判員滿八年的”。即一個人不能同時既是審判員又是仲裁員,只有擔任過審判員滿八年后又離開人民法院工作的人員,才能具有擔任仲裁員的資格。而韓國法院對于媒體仲裁委員會不具有監督職能,只是對于媒體仲裁委員會的裁決具有強制執行功能,所以在仲裁庭中設置現任法官的席位是完全符合對于仲裁委員會的職能構想的。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的準司法性質除此外,還體現在仲裁庭的組成中雖然有法官,但是不能有行政官員的參與,表明其仍然是具有民間性質的組織,各機構之間并不具有行政隸屬關系。準確把握其準司法性,媒體仲裁委員會可以更好地服務于解決糾紛,凸顯其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的優勢所在。
(四)調解與仲裁程序相結合
媒體仲裁委員會采取調解與仲裁程序相結合的糾紛解決方式,可由當事人自由選擇,便于案件分流和糾紛的順利解決。仲裁調解是指仲裁庭在查明案件事實之后,通過對雙方當事人做勸解工作,促使其互諒互讓,達成合意解決糾紛的結案方式。以調解方式解決糾紛有利于恢復當事人之間良好關系和徹底解決糾紛,是仲裁活動中解決爭議的重要方式。仲裁是指當事人通過訂立仲裁協議,自愿將其爭議提交仲裁庭進行裁判,并受該裁判約束的一種制度。通過調解與仲裁相結合,可以將許多案件解決在調解階段,節省司法資源,便于糾紛的快速有效解決。
仲裁和調解在程序上的規定具有以下相通性:
1.發起程序一致:對于申請方式的規定,申請人既可以與秘書處見面口頭申請、可以從PAC網站上下載申請表格親自交到秘書處,還可以訪問PAC網站,填寫電子表格并以郵件的方式發送至指定郵箱進行申請。
2.主體一致:調解和仲裁的申請者群體范圍都不僅限于個人,還包括一般的組織、私人企業和地方政府,只要是媒體報道的受害者均可要求申請調解或者仲裁。
3.程序具有保密性:調解和仲裁的過程一般情況下都是不公開的,即只有仲裁員、秘書員、申請者和相關媒體方可以參加,只有當旁聽必要時,委員會才允許相關群體參加旁聽。
4.調解和仲裁程序均免費:媒仲委組織的調解和仲裁都是免費的,只有當個人申請取證時,才會收取取證所花費的費用。這與我國的仲裁制度不同,我國的仲裁程序需要收取案件受理費和案件處理費。而媒體仲裁委員會的資金來源是韓國電視廣播通信委員會(政府機構)管理的電視廣播發展基金。
5.時間限制相同:當事人應當自知道報道之日起的3個月內向媒仲委提出調解或者仲裁申請,但最晚不得超過報道發表之日起6個月。
6.調解和仲裁的申請可自動撤銷:如果在規定的調解或者仲裁的日期申請者兩次缺席,則視為撤銷申請,如果是媒體方兩次缺席,則視為雙方已達成合意同意作出申請者要求的聲明。自動撤銷的規定便于節約司法資源。
(五)機構分布廣泛,便于糾紛解決
首爾與地方的媒體委員會之間不具有行政隸屬關系,是各自獨立的組織,但在案件辦理上具有緊密的合作關系。媒體仲裁機構的廣泛分布,便于當事人尋求法律幫助,利于糾紛的迅速解決。通過仲裁程序解決糾紛的當事人可以在仲裁協議中選擇任一地方的仲裁機構,充分尊重當事人的意愿。仲裁委在接受當事人申請的14日內將發給雙方關于仲裁程序開始的指定的時間、地點,雙方當事人必須在指定的時間當天出席在17個仲裁委的任意中一個,若申請者兩次均未出席,將被視為撤銷申請。這一規定體現了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堅持自愿和便民兩個基本原則,以切實維護當事人的利益為追求。媒體仲裁委員會在各地的分布也反映了媒體仲裁制度在韓國得到了充分的實踐,得到了公眾的認可,體現了其存在價值與社會的需求。
(六)媒體仲裁程序并非訴訟的前置程序
與我國勞動仲裁不同,韓國媒體仲裁程序并非訴訟的前置程序。媒體糾紛的當事人在糾紛發生后可以選擇向媒體仲裁委員會申請調解、申請仲裁或者向法院提起訴訟。多種選擇途徑便于當事人在解決爭議中具有更多的自由選擇權。我國將勞動仲裁規定為訴訟的前置程序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弱勢群體的利益,鑒于勞動者往往是勞動糾紛訴訟或者仲裁的提起者,而勞動者又是與用人單位簽訂具有隸屬關系勞動協議的弱者,所以法律對于勞動者予以了多重保護,即我國的勞動仲裁是進行訴訟的必要前置程序,而在仲裁前當事人還可以選擇進行調解。勞動糾紛的處理機制可以概括為:“一調一裁兩審”。韓國媒體仲裁程序并非必要的訴訟前置程序,主要是考慮到雙方當事人的地位并不如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具有不平等關系,以便于解決糾紛。但媒體糾紛委員會對于當事人申請仲裁要求必須有仲裁協議的存在。筆者認為,這一點不利于仲裁委員會職能的充分發揮。但是當糾紛發生后,若要雙方達成仲裁協議在實踐中也是具有一定困難的。所以筆者認為這一點,可以借鑒我國勞動仲裁制度的規定,即勞動仲裁不需要有仲裁協議,只要一方提出申請即可,媒體仲裁制度也可以考慮對仲裁協議的要求放寬,否則如果媒體方不配合受侵權一方,不簽訂仲裁協議,那么媒體仲裁就無法實現。仲裁委員會的建立固然要遵循尊重當事人意愿的原則,但其設立的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解決媒體糾紛和維護公民的權利不受侵害。所以,筆者對此提出如上建議。
三、韓國媒體仲裁制度對我國的啟示
隨著我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進程的加快,法治觀念逐漸深入人心,公民維權意識得到提高。據《中國媒體侵權案件統計報告》統計,僅1988年上半年,全國法院受理的新聞侵權訴訟案件就達200多起。1996年,全國新聞侵權案例已超過1000件,進入2000年,全國每年發生媒體侵犯名譽權案件4000件至6000件。〔6〕以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數據為例,該院媒體侵權案件的受案數:1998年至2000年共受理29件,2001年至2005年間案件數量大幅增長,為168件,2006年至2010年的5年間增加到286件,13年共受理媒體侵權案件483件。媒體侵權案件占該院同期侵害人格權案件總數的比重分別為35.8%、38.6%和51.4%。〔7〕從媒體侵權案件數量的快速增長趨勢來看,建立多元化的媒體侵權糾紛解決機制是十分必要的。所以結合我國目前的現實情況,并參考對韓國媒體仲裁制度的研究,筆者提出以下建議:
(一)完善媒體侵權糾紛的立法,為建立和發展我國媒體仲裁事業打下基礎
面對媒體侵權糾紛層出不窮的現狀,我國面臨最大的現實問題便是至今尚未制定《新聞法》或《新聞傳播法》。實踐中,有關部門界定媒體正確行使權利進行輿論監督或是違法傳播行為的法律尺度并不準確,司法機關審理媒體侵權案件的依據主要是《民法通則》。《侵權責任法》中雖然也規定了少量的網絡侵權責任,但未系統地規定媒體侵權責任。事實上,《侵權責任法》既然只規定了網絡媒體侵權責任,而對于數量更多、更亟需被規范的媒體侵權責任就顯得非常缺失。網絡服務提供者侵權糾紛案件的數量與媒體侵權案件相比懸殊較大,既然對網絡媒體侵權行為有必要進行規制,那么媒體侵權立法問題更是迫在眉睫。〔8〕媒體侵權糾紛立法的缺失是我國在媒體侵權糾紛解決體制方面存在空白的根本原因。糾紛當事人只有選擇訴訟這一條途徑,導致案件堆積,糾紛解決效率低下。所以,我們應當關注媒體侵權糾紛立法問題。只有解決了法律基礎的問題,才有可能談及多元化糾紛解決體制的建立與完善。
正如韓國媒體仲裁委員會之所以能夠有現在的發展成就,是因為其是建立在一部詳細而具體的《關于媒體報道導致損失的仲裁與補償法案》的基礎上的。通過對于韓國媒仲委的了解,我國應積極吸取其經驗,為建立健全我國媒體糾紛解決體制做出應有貢獻。學者和社會機構都應該積極投身于此項工作中,參考韓國等媒體仲裁制度的相關法律法規,加快我國媒體侵權法的立法進程。
(二)從我國實際出發建立媒體仲裁委員會
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媒體侵權糾紛案件在全國法院受理的民事一審案件的總數中所占比例并不大,但在絕對數量上,媒體侵權糾紛案件依然較多。2009年3月至4月,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對我國市場化程度較高的9家報業集團進行了問卷調查,據該調查數據顯示:其中5家被調查的報業集團認為,“訴訟耗時過長,影響了報社的正常運行”;3家認為“訴訟費用過高,給媒體帶來經濟壓力”;1家認為“由于相關法律缺失及媒體與相關人員的法律責任界定不明確,使媒體在發表批評性文章等負面報道時多有顧忌”。〔9〕我國大部分媒體糾紛都以訴訟方式解決,但當今我國處于社會轉型時期,面對糾紛種類的復雜化、多樣化,存在司法力量不足、司法成本過高等現實問題,建立多元化的糾紛解決機制十分必要。所以,對于媒體糾紛建立專業的媒體仲裁委員會的設想是符合時代發展要求的,但建立媒體仲裁委員會的必要性、可行性等需要我們進一步研究。
從可行性角度出發,由于仲裁的前提條件是雙方達成仲裁協議,同意將糾紛交予仲裁機構一裁終局,并接受裁決的約束。但筆者認為,鑒于媒體糾紛可大可小,嚴重程度不一,達成仲裁協議或許對于受侵害方具有實踐上的阻力。耶魯大學陳志武教授對近年來發生在我國的媒體侵權官司所做的統計表明,媒體的敗訴率高達80%,并且媒體侵權賠償數額呈現上漲趨勢。80%的敗訴率,說明在公民人格權與媒體言論權的權衡中,我國更側重于對公民人格權的保護。這主要是因為對公民人格權利的保護不僅有憲法為基礎,而且有民法等部門法的保護。而媒體言論權、監督權只是憲法權利,與公民人格權相比更為抽象,在憲法未能司法化的狀況下,就沒有可操作性的內容。〔10〕所以筆者預見,在我國媒體侵權法頒布之前,我國媒體糾紛案件中媒體的敗訴率仍將居高不下。所以雖然媒體仲裁將會緩解訴訟的壓力,但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這一社會現實局面,且媒體仲裁體制的建立仍具有不可避免的困難,而首當其沖的便是法律的缺失。
再從必要性角度考慮,根據我國《仲裁法》規定,仲裁委員會可以在直轄市和省、自治區人民政府所在地的市設立,也可以根據需要在其他設區的市設立,不按行政區劃層層設立。我國目前存在的仲裁機構主要有三大類:各省、直轄市所在地的仲裁委員會,目前全國已有200多家仲裁委員會;兩個涉外仲裁委員會,即中國國際經濟仲裁委員會和中國海事仲裁委員會;另外還有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是國家授權依法獨立處理勞動爭議案件的專門機構。即目前的以獨立形式出現的專業性仲裁委員會只有貿仲和海仲,所以如果建立媒體仲裁委員會,使其與貿仲和海仲并駕齊驅于獨立行列,或者在大城市仲裁委中成立專業的仲裁組織,不能不說將會是我國仲裁制度的一大改革,所以是否有這樣的必要便成了考慮此問題的關鍵之所在。筆者認為雖然我國媒體糾紛的數量隨科技進步呈逐年上升趨勢,但所占比重仍不具有多數性,所以建立與貿仲、海仲模式相同的媒體仲裁委員會并不是十分必要的,但是,筆者建議,可以參考上海仲裁委員會的機構設置中采取的下設上海金融仲裁院、知識產權仲裁院和國際航運仲裁院的模式,我們可以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城市先建立媒體仲裁院形式的機構,選取具有合適資格的人員擔任仲裁員,進行試點運行。
(三)加強媒體自建設,建立媒體企業監督員制度
具體追究媒體侵權糾紛的原因則會發現,媒體侵權糾紛的出現與新聞從業人員具有不可推脫的直接關系。當然,糾紛的出現既可能由于新聞從業人員能力有限,未能及時發現侵權內容,但也可能是由于某些新聞從業人員主觀上具有故意,希望通過借助這些不實報道來獲取個人利益。不管出于哪種原因,最終糾紛的出現都與新聞工作人員具有緊密關系,所以只有從根本上全面提高新聞從業人員的專業素質,才可能做到有效預防糾紛的發生。具體來說,除了需要完善新聞從業人員上崗證制度外,還要對其進行年度培訓,不僅包括專業知識的培訓,也應使其了解與新聞行業相關的法律法規的規定,同時還需加強對媒體從業人員正確的社會責任感、道德觀的培養工作。〔11〕媒體是社會的守望者,媒體應當通過履行其社會責任來服務影響并回報社會,憑借良好的社會信譽、社會影響力,促進自身更好、更快地發展。在第五屆中國傳媒創新年會上,與會媒體鄭重做出如下承諾:1.堅持正確的輿論導向,規范傳播行為,抵制一切虛假和有害信息,抵制一切損害社會公共道德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傳播行為;2.加強從業人員職業道德建設,維護媒體公信力;3.恪守公平競爭原則,團結協作,共同發展,自覺維護行業發展環境;4.樹立正確的媒體經營觀,恪守社會效益第一原則;5.充分應用高新技術成果,創新傳播方式,提高傳播能力;6.接受社會監督,完善自律機制,加強自我約束和管理;7.客觀報道,理性監督,不偏不倚;8.尊重和保護知識產權,抵制和譴責各種侵權盜版行為。從此宣言中我們足以看出媒體企業已將社會責任的承擔與堅守作為自身發展的第一綱要,也預示著我們媒體糾紛解決機制將會得到更充分的建設。
除此之外,筆者認為,我國媒體也可以借鑒韓國《關于媒體報道導致損失的仲裁與補償法案》中關于在媒體內部設立監察員的規定,在內部建立監察員制度。監察員的職責主要是對媒體報道的真實性、公正性以及合法性進行審查,確保媒體報道評論公正、事實清楚、用詞準確,新聞媒體刊登的報道基本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事實性的,即告訴讀者發生了什么;另一類是評論性的,即告訴讀者某人對某件事的看法如何,對于前一種報道,判斷其是否侵權的標準是“是否屬實”,對于后一種報道的評判標準應是“是否公正”。〔12〕監察制度應是防止新聞侵權的最后一道關口,所以一定要嚴把這個關口,才可以有效地防止媒體侵權糾紛的發生。
(四)鼓勵廣大學者積極研究媒體仲裁制度
對于是否在侵權責任法中規定“新聞侵權”或者“媒體侵權”,是侵權責任法立法工作存在的一個較大分歧。張新寶教授在《“新聞(媒體)侵權”否認說》一文中提到,目前我國法學學者對于此問題有兩種意見:一種是以王利明教授和楊立新教授為代表的肯定將“新聞侵權”或者“媒體侵權”加入到侵權責任法的內容中的觀點,認為對其應以專節規定,并且楊立新教授在其主持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草案建議稿及說明》中使用“媒體侵權”為標題,在“過錯的侵權行為”一章中對相關侵權責任做出了規定。并在“媒體侵權”該節中,起草者規定了媒體侵權的形式、抗辯事由、公眾人物、責任主體、侵害人格權的補救(反報道)、侵害網絡用戶信息、網絡服務者的特殊連帶責任、拒絕或者無法提供網絡證據的補充責任、文學作品侵權準用等;第二種觀點便是以張新寶教授為代表的不支持將“媒體侵權”當作一個侵權責任法立法中的特別問題來看待,該觀點堅持無論是發生在電視、出版物或廣播節目中的侵害名譽權、隱私權等的案件,還是媒體或者其從業人員作為加害人侵害他人名譽權、隱私權等案件,不管在構成要件、歸責原則,還是抗辯事由等方面都不具有特殊性。以上兩種觀點代表了我國學者對于媒體侵權立法的兩種思路,體現了法學思想發展的多元性、開放性、自由性。但筆者認為,無論哪種觀點,對于媒體糾紛存在的現實都是毋庸置疑的,盡管否定者認為沒有必要界定“媒體侵權”的概念,但是媒體糾紛解決機制建立的重要性,不會因為雙方的觀點不同而受到動搖,相反該機制會在不同觀點的碰撞中更加穩固,更加經得起檢驗。筆者認為,應正確看待該問題的不同看法,應積極鼓勵我國學者在對此問題的探討的同時,應不僅局限于立法,而應將眼光放得更長遠些,要看到如何更好地解決媒體糾紛才是最重要的。站在長遠視角來看問題也許會對立法問題的解決起到很好的反觀與幫助作用,所以我國學者應積極學習韓國媒體仲裁機制中的優勢部分,加以分析與研究,借鑒其適合于我國的部分,進行中國化改造,最終為我國所用,為社會所用。
(五)加大對公眾進行媒體仲裁的宣傳力度
從司法實踐中看,目前新聞糾紛的解決途徑多以訴訟為主,單一的解決方式不僅加大了法院的案件壓力,也為雙方當事人帶來了諸多不便,如耗費時間過長、訴訟費用高。在這個過程中可能會為當事人帶來更大的損害。當然,除了采取訴訟方式之外,當事人還可選擇和解和調解的方式,但兩種方式都由于缺乏法律約束力,不具有強制執行性,所以通過兩種途徑提出的解決方案只能依靠當事人自覺履行,受損害一方的合法權利仍不能得到切實保護。在對上述情形的分析后,筆者認為,仲裁是解決媒體糾紛的一個更優選擇,既可以避免糾紛解決時間過長、訴訟費用高等弊端;同時由于仲裁特有的一些優點,如雙方基于合意將糾紛交予仲裁,這使得糾紛的解決更容易;仲裁過程具有靈活性,可以充分體現當事人雙方的意思自治,有利于雙方最終達成糾紛解決方案;仲裁裁決具有法律約束力,可以切實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利。
建設法治社會口號的提出,本應是建立在法制健全、正確引導公眾的基礎上的,但是由于我國的立法遠遠沒有趕上社會發展的速度,公眾對法制的不正確認識以及對法院訴訟解決糾紛能力的過度宣傳,助長了訴訟萬能思想的泛濫,使得人們逐漸淡忘了還有其他糾紛解決方式。所以如果要建立專業性的媒體仲裁機構,則首先需要在社會公眾中大力宣傳,扭轉公眾的傳統思想,媒體仲裁機構才有可能真正發揮其價值,及時有效地解決媒體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