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嶺“民主懇談”析

摘要：首創于浙江溫嶺的“民主懇談”是中國本土的基層協商民主實踐。其生長機理可以用“多方回應互動型制度變遷假說”來分析：它是在民眾民主需求提升、國家積極推動、基層政府不斷創新、學者及媒體熱切關注等多方面因素下生成發展的。

關鍵字：溫嶺民主懇談 協商民主 民主價值

討論、了解中國民主的至優辦法莫過于深入民主實踐第一線，以真正地了解中國民主發展的實際情景是什么，有無發展，發展的新特點是什么。本文擬運用實證研究方法，借用筆者實證調研所獲的有關材料，同時也參考其他資料，以浙江溫嶺“民主懇談”為分析藍本，向人們展示生長在中國改革土壤中的協商民主實踐。

一、 協商民主

雖然很多學者不贊同直接借用西方的民主理論預設中國的民主發展，但是并不應反對思考中國民主的問題時關注西方的民主理論和實踐。因為西方的某些民主理論和實踐體現了民主的核心價值，民主的核心價值應當是普適的。那么在探討中國的民主發展問題時，我們可以兼收并蓄。備受西方民主理論者推崇的協商民主理論就是如此。

民主協商理論是20世紀80年代后期在西方學界興起的一種民主理論，它強調政治共同體中的自由、平等的公民，通過參與政治過程，或者說服他人，或者根據條件修正自己的理由，批判性地審視各種政策建議，實現偏好轉換，以達成共識，賦予立法和決策以合法性，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理性的決策形式，或者是一種組織形態，或者是一種治理形式。作為一種范式，協商民主強調合法性、程序性、公開性、公共性、公正性、秩序性、責任性和理性等本質特征。所謂合法性，即在政治共同體重自由與平等的公共協商賦予立法、決策以正當性；所謂程序性，即政治參與者從民主政治的程序出發，通過有效的協商體制與過程，進行溝通、妥協和合作，從而實現利益協調和政治社會生活的秩序；所謂公開性，即每個人都有權指導和評判具有集體約束力的政策的理論依據；所謂公共性，即把公共意志的溝通、交流放在首位，期待達成共識；所謂責任性，即強調參與者彼此的責任，包括提供協商過程中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意見；所謂公正性，即協商民主的過程和結果均是面向所有平等公民，既考慮了多數人的意愿，又兼顧了少數人的利益。其中，核心是協商，關鍵是參與。在現實實踐中，它能促進合法決策，培育公民精神，民部選舉民主的不足，制約行政權的膨脹，促進政府與公民、政治國家與公民社會在公共治理中的良性互動。協商民主這些特質反應了民主的核心價值，可供中國民主發展予以借鑒、參考和應用。

二、 民主懇談的發展

1、緣起

溫嶺民主懇談始于1999年。當時，執政黨的高層領導在一次講話中提出“沿海地區加快農村現代化”的總要求。后來被浙江省委理解成“在全省進行一次農業農村現代化教育”。于是，省委宣傳部按照既有工作路徑層層落實下去，直至政權罪末端鄉鎮黨委宣傳部門。經過多次溝通和協商，溫嶺市宣傳部與松門鎮黨委達成一致意見，在松門創設了民主懇談的最初形式——農業農村現代化教育論壇。1999年，松門鎮黨委政府召開了主題為“推進村鎮建設，改善鎮容村貌”的第一期“農業農村現代化教育論壇”。這次會議沒有領導的長篇大論，氛圍輕松。200多名自發趕來的群眾與鎮領導進行了平等對話。內容涉及方方面面，達到鎮村規劃，小到鄰里糾紛、生活瑣事。鎮領導對群眾提出的問題以周詳的現場回復。

2、成長與發展

2000年以后，民主懇談逐漸成為溫嶺人參與公共事務的最重要途徑，開始超越最初設定的農村思想政治工作載體的功能，同時，活動范圍也開始再次延伸，最終形成了比較健全的制度體系。概括而言，其成長和發展經歷了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1999年下半年~2001年上半年）：群眾提問題，干部做文章。這一時期是根據各地實際情況定期或不定期舉行，一期一個主題。主題大多是當地的重點工作和群眾普遍關注的難點和熱點問題，如農業、漁業、工業的發展問題，城鎮建設、工業區的興辦、道路交通、社會治安、學校教育、計劃生育、環境衛生、文化事業等。在懇談會前五天，將懇談會主題、時間、地點以通告的方式在各鄉鎮的各村居、街道公布，群眾自愿參加，自由提問。若因客觀因素的限制，這需要坦率給出理由，以爭得群眾諒解。

第二階段（2001年下半年~2003年上半年）開創基層民主新途徑。基層民主，組織、引導群眾廣泛參與公共事務的決策、管理和監督，努力使之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成為基層民主建設的新途徑。為使這一首創的基層民主新途徑不走樣，溫嶺市委先后作出了不同的文件界定，如《中共溫嶺市委關于進一步深化民主懇談推進基層民主政治建設的意見》。村莊的民主懇談由村黨支部根據工作內容確定議事主體，或由群眾聯名提出主題，由村委會擬定初步方案。這一時期，民主懇談的機構建設也隨之跟進。2001年的文件規定市委建立民主懇談活動小組，下設辦公室，掛靠在市委宣傳部。不少人吧把這一階段的民主懇談總結為“溫嶺經驗”。

第三階段（2003年下半年~2005年上半年）融入體制，與基層人大改革相結合。盡管發展順利，但是，如何進一步推動民主懇談的深入發展，尤其是如何使民主懇談與現有的制度協調從而融入體制成為了溫嶺市委民主懇談設計者的“頭等大事”。這一時期的諸多探索實踐中，最具特色和影響的是澤國實驗。澤國實驗是在專家學者的幫助、推動下的典型“協商民主”實踐形式。

第四階段（2005年下半年至今）：參與式預算啟動中國基層的公共預算改革。溫嶺市首創的參與式預算就是指人大代表及普通民眾以民主懇談為主要形式參與政府的預算審查，對政府的花錢計劃發表意見，并促成預算的修正和調整。這一時期的運行機制主要有八大特征：明確的議題；多元的主體；規范的組織；公開的信息；中立的主持人；充分的民意表達；重要建議的論證后的決策；解決問題、作出決策后的反饋、監督。

三、 溫嶺模式的民主價值

誕生于改革開放土壤中的溫嶺民主懇談實踐，在用鮮活的實踐證明改革開放政策的正確性的同時也積極推動了中國基層民主的發展。在這場試驗中，政府與民眾是雙贏的：政府在降低行政成本的同時贏得了民眾的信任和支持，提升了政府的公信力，增加了政府的執政資源；民眾在提高公眾參與等民主技能的同時，真實有效的表達了利益訴求和意愿。通過政府與民眾的良性互動，我們也看到了中國憲政民主的希望。它開拓了中國基層民主法展的新空間，進一步重構中國基層民主政治的權力結構，啟迪中國民主政治建設可以堅持增量式民主的發展路徑。

注釋：

[1]齊衛平、陳朋：《協商民主：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生長點》，《貴州社會科學》200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