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黑》題意與品讀

摘要：法國杰出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司湯達的代表作《紅與黑》自其20世紀40年代進入中國后就備受關(guān)注，應(yīng)運生出不少的文學(xué)討論，本文試圖從分析該作品的題目文字意義本身、色彩含義，進而探討作家、作品深處所要表達的意義。

關(guān)鍵詞：《紅與黑》 標題 含義 解讀

1.引言

十九世紀二十年代，經(jīng)過大革命的洗禮以及拿破侖統(tǒng)治的法國，封建制度已被摧毀，資產(chǎn)階級等價交換的原則在社會生活中占主導(dǎo)地位，資產(chǎn)階級崇尚自由、平等的觀念更加深入人心。同時，舊貴族和僧侶階級卻以十倍、百倍的瘋狂與仇恨，對第三等級進行殘酷的迫害，企圖全盤恢復(fù)封建制度。于是，復(fù)辟與反復(fù)辟、壓迫與反壓迫之間的矛盾對抗日益尖銳。面對現(xiàn)實，不禁使一生信仰大革命，崇拜拿破侖的司湯達義憤填膺，揮筆潑墨，借《紅與黑》這部作品生動再現(xiàn)了這個令人詛咒的黑暗時代。

司湯達之所以塑造于連這一拿破侖版的形象，其實跟他崇拜拿破侖是分不開的，他慶幸自己跟隨拿破侖東征西戰(zhàn)，先進入米蘭、柏林、維也納，直到莫斯科，親身踐履了“拿破侖史詩”時代。在司湯達心中，拿破侖是“凱撒之后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物”。司湯達是一個共和黨人，對當時王政復(fù)辟后的法國社會非常不滿，因此通過《紅與黑》中主人公于連反抗、妥協(xié)、再反抗的悲劇一生，表達了千百萬與于連有相似命運的平民青年的反抗情緒。作者把于連的夢想、奮斗、失敗、死亡和他所處時代的政治形勢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隨著于連命運的發(fā)展，隨著他在社會階級矛盾漩渦中的起落沉浮，一幅幅富有立體感的時代畫面就浮現(xiàn)在我們面前。

《紅與黑》以平民青年于連的一生為主線展開，描寫他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從野心膨脹到理想破滅的悲劇。于連是一個木匠的兒子，年輕英俊，意志堅強，精明能干，從小就希望借助個人努力與奮斗躋身上流社會。他是一個立志當大主教的外省平民，陰錯陽差地成了家庭教師，和女主人德雷納兒夫人發(fā)生了戀情，當他沉浸在“占有的歡樂”之時，卻被無恥和粗魯?shù)耐呃罩Z告發(fā)，不得不遠走他鄉(xiāng)，來到修道院。他把身邊每一個人都當作敵人，而最大的敵人就是比拉爾神父(一個給他最大幫助的人)，當比拉爾神父離職的時候把他介紹給德拉莫爾侯爵做秘書，他和侯爵府中和瑪?shù)贍柕滦〗惝a(chǎn)生了感情，隨后戀情被侯爵知曉，在馬蒂爾德小姐的苦苦哀求之下，侯爵終于松口承認他們的愛情。可是這時于連的初戀情人德雷納爾夫人在有心人的唆使下誹謗了于連。眼看著愛情即將破滅，野心也隨之破滅，一怒之下朝德雷納爾開了兩槍，被判死刑，最后在獄中大徹大悟后死去……

于連選擇了死，也就是選擇了反抗和尊嚴；于連死了，他的精神卻不死。《紅與黑》一直是各國讀者，尤其是青年讀者十分鐘愛的作品，就是這種反抗、這種尊嚴，表現(xiàn)了作為一個真正的、大寫的人的基本品格，引起了廣泛的共鳴。對《紅與黑》的研究成為了西方“紅學(xué)”。

2.題意分析

1830年5月，這部小說在校印時期由原名《于連》更名為《紅與黑》，“題義”的爭論自此開始。

對于書名“紅與黑”，有人說“紅”是代表拿破侖時代的軍服，“黑”是代表王政復(fù)古年代的僧侶的黑夜；還有說“紅”象征革命，“黑”象征教會；也有說“紅”象征資產(chǎn)階級革命時期，“黑”象征教會勢力猖獗的復(fù)辟時期；“紅”指拿破侖軍隊的紅色軍裝，“黑”指中世紀基督教士穿的黑袍；“紅”象征于連的力量，他羨慕蒼鷹的力量和它的我行我素，“黑”象征身陷囹圄的于連幻想的破滅；“紅”與“黑”是賭盤上區(qū)別輸贏的標志；“紅”指以特殊的方式反抗復(fù)辟制度的小資產(chǎn)階級叛逆者于連，“黑”指包括反動教會、貴族階級和資產(chǎn)階級在內(nèi)的黑暗勢力；“紅”代表于連的火熱的激情，超凡的能力，勃勃的雄心，“黑”代表現(xiàn)實社會等級制度的森嚴，上流社會華美外表下的陰森和對待下層有為者的殘酷，等等……

為了對《紅與黑》題意進行準確把握，我們不妨從其最基本的字面語義談起。首先就題目字面來理解，《紅與黑》法語為“Le Rouge et le Noir”，其中‘et’表示一種并列、平等的關(guān)系，‘le rouge’譯為“紅”， ‘le noir’譯為“黑”。在字典中，rouge有胭脂、變紅的意思，因此，從字面看起來就帶有了某種誘惑的意味。Noir解釋為輪盤游戲中的黑色數(shù)字，以及病態(tài)、傲慢憤世嫉俗，含有賭博冒險的涵義。

在西方人看來，紅色是殘忍、流血，是恐怖、危險、血腥的代名詞，另外，紅色還象征著放蕩、淫穢。黑色在西方文化中，是基本禁忌色，一般代表貶義，用在文學(xué)修辭里，黑色一般意為毫無希望、憂傷的或者是憂郁的，在描述人們的心情時，黑色多意為惱怒，怨恨，也常指邪惡的，不利的或非常有害的，或是指荒誕，恐怖而有趣的含義。

因此，單純從西方色彩文化來看，“紅與黑”顯然沒有東方文化中顯而易見的正邪之分；也不應(yīng)該存在宗教（黑色）和資產(chǎn)階級（紅色）的對立或者交替的說法。

“紅與黑”可以看作是作者表達對于社會現(xiàn)況黑紅一片狀況的鮮明的不滿和痛恨。無論于連穿上紅色軍服還是黑色道袍，都只是為了內(nèi)心的欲望而選擇的向上捷徑而已，說明了他的目的不純。將這種表里不一、急功近利的狀況寫進作者嘲諷的對象中。

其實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個書名絕對沒有這么簡單，我認同，所謂“紅與黑”，應(yīng)該不單是對立，還是一種相互作用、影響和可以轉(zhuǎn)化的力量，一種遍及當時社會上為了身存的人們無法阻止、必須服從的現(xiàn)實力量。它們概括了當時社會上滿是罪惡也滿是誘惑的狀況，“紅與黑”代表了人類精神生存的艱辛和矛盾性。

3．內(nèi)容品讀

《紅與黑》描寫的19世紀20年代，革命和四處擴張的法國遭到各方打擊，法國人漸漸褪卻狂熱，開始對大革命、對復(fù)辟王朝等進行思考：到底何為英雄，又為何而戰(zhàn)，革命的意義是什么，是否真正能夠帶來光明的前途，是否只能讓所有法國人獲得口號里的平等、民主和自由等等。《紅與黑》是作者對于整個廣義上的法國革命時期的概括和看法。作為一位充滿文學(xué)活力的作家，如火一般充滿毀滅和沖動的能量，想要對抗一切，擁有能隨時掀起一場決斗的勇氣和熱力的特點被賦予給他書中每一位主要人物。

《紅與黑》中，筆筆深刻勾勒出封建和資本兩股力量相互攀咬、廝殺、利用以致勾結(jié)、連接的復(fù)雜關(guān)系所產(chǎn)生的各種畸形結(jié)果：一夕之間變了樣的小鎮(zhèn)，錢捐出來的縣長，錢買來的性命，婚姻帶來的權(quán)力和爵位，等等。《紅與黑》正是這樣的一部狂風(fēng)暴雨般的小說，從于連為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動用全部智慧和手腕不擇手段向上爬，直到殺人未遂而鋃鐺入獄后慢慢認清了社會的現(xiàn)實卻不能接受，最后毅然走向死亡的整個過程來看，小說主角也更是符合作者的這一審美觀點。這是當時法國各個角落里，充滿了勇氣和信心的斗士不甘心居下的少年們的寫照，這樣的姿態(tài)也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作者年少恣肆的時候，他們是法國的希望和未來；他們跟于連一樣，仰視權(quán)力和金錢堆出來的貴族的蒼白優(yōu)雅，渴望成為其中一員，甚至因為假想出某一天俯仰的角色轉(zhuǎn)換而暗自發(fā)抖激動。每次的一點前行，都帶給他們無限的遐想。例如書中描述：于連握住貴婦的手，于連穿上朱紅的軍服，于連隨意出入貴族的家，得到貴族子弟的嫉妒和羨慕，讓貴族少女臣服。每一次，他的心上身上眼里，都閃動出因征服和攀升而產(chǎn)生的快樂和幸福。

可以確信，作者對于主人公于連沒有嫌惡之情，這就是為什么于連至死都擁有情人和未婚妻的愛，也是為什么作者對于于連的生命的結(jié)局，帶著不是嘲諷而是隱藏著的同情和哀傷。作者討厭的、憎恨的不僅僅是封建落后的復(fù)辟王朝，他也反感帶著所謂象征真理和科學(xué)的資本家。

這部作者自評是“認認真真地描寫l9世紀初3O年代壓在法國人民頭上的歷屆政府所帶來的社會風(fēng)氣”的紀實性特點突出的文學(xué)作品，否決了這一時期的歷屆政府，這等于說他即否決“古人”的封建主義，還不認同“來者”資本主義，將自己陷在了沒有始末的混沌中，他清醒地感受到人民的痛楚，卻又不能真正地尋出第三條路來改變。所以明顯智慧過常人的于連選擇了以死亡來對抗渾濁的社會，這多多少少有作者自身的一些無奈而自嘲的影子在里面。但必須說明的是，于連個人的的確確是有足夠能力在社會上游刃有余地闖蕩出一番天地，但他最終選擇赴死抗爭，顯然又有些悲涼與同情的感覺在里面。《紅與黑》就是這些故事發(fā)生的混雜為一團的讓人認不清的環(huán)境，讓人心生恐懼和迷茫。但是，在那些危機四伏的背后，卻是一條條通往權(quán)力和金錢的道路。它讓人愿意相信，混跡于這個“紅與黑”的世界里，可以得到心之向往的誘惑、享受，卻未必就一定會受到懲罰或者苦難。它甚至讓人忘記，也許在一步登天的同時，可能會一敗涂地。

司湯達無疑確信了這樣一件事，那就是，無論是紅，還是黑，這些本身就是罪惡，構(gòu)建于其上的一切，都是虛無的。想要改變它，必須推倒了重來。作品中于連終于逐漸認清了現(xiàn)實，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蒼白無力，更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沾染了罪惡。

4．結(jié)語

拿破侖作為神一般的存在，留在了許多人的心里。不管他是如何順時順勢的出生，終于有一天從平民中脫穎而出，加冕稱帝，他為世人帶來了一個新的存在和世界，可惜，他終于沒有完成。經(jīng)歷過其中輝煌的人，無法不深刻地記住，直到永遠。司湯達便是如此，崇拜而狂熱。但是，神的時代，或者世界，對于任何一個人，都是應(yīng)該敬畏，然后遠離的。

“紅與黑”將生命與死亡、自己與他人、理性與感性、理想與現(xiàn)實、愛情與陰謀都結(jié)合成一體，在這種狀態(tài)中，討論真理、愛情、死亡、美，看到欲望與人性的沖突、個人的迷惑與歷史的奇異，發(fā)現(xiàn)歷史的精神進程。當“紅與黑”的象征意義漫溢出堤壩、流向朦朧誘人的藝術(shù)曠野時，在其流過的痕跡上，可以采摘到繽紛的藝術(shù)果實，一個生動、豐富、深藏、含蓄、流蕩著想象性和感染力的《紅與黑》藝術(shù)空間在霧色中展現(xiàn)出來。

小說主人公于連最終是失敗了，但或許我們在欣賞這部優(yōu)秀的文學(xué)作品時，不應(yīng)再局限于于連的是與非的辨析，更應(yīng)該看到于連的悲劇的普遍意義，也正是這種普遍可以使不同時代的青年人產(chǎn)生共鳴，帶給人啟示，也讓于連這一形象成為永恒。于連的悲劇概括了王政復(fù)辟時期一代青年的苦悶與追求，反抗與妥協(xié)，探索與失敗，作者通過于連的生活道路，給人們所展示的并不是一幅資產(chǎn)階級反封建斗爭的瑰麗畫卷，而只是一頁復(fù)辟時期青年人個人奮斗慘遭失敗的痛苦記錄。《紅與黑》塑造了于連，更塑造的于連背后的時代，通過人對欲念的執(zhí)著追求與追求不到的痛苦來批判那個特定時代的社會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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