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點學習什么？

西點軍校的名聲最初在中國叫響，是因為多年前一個刊登在《讀者》雜志上的傳說：西點軍校的學生宿舍里都掛著雷鋒的畫像，學生們都以此作為學習的楷模。放在1980年代的情境下，這個故事被用來支持這樣一種論點：連美國都學雷鋒，而我們忘記雷鋒和雷鋒精神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據說撫順雷鋒紀念館的同志曾專門以搜索資料的名義遠赴美利堅考察，無果而終。

從邏輯上分析，一家美國培養下級軍官的學校，把一支曾經與其作戰的軍隊中最著名的下級軍官的畫像掛在某個教室或宿舍中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也許正好被某個中國的參觀者看到，便演繹出一段對手相互學習的佳話。

西點軍校再一次被熱捧，則源于近年來一些國內商學院和培訓機構對西點領導力教育的學習和借鑒。請西點的教授來商學院講課和帶企業家們去西點短期參觀和培訓，成為一種非常受歡迎的課程。

西點的畢業生包括二戰名將麥克阿瑟、巴頓，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南北戰爭中南方名將羅伯特·李等聲名顯赫的將軍。作為一所軍校，這沒什么稀奇。但更讓中國企業家們感興趣的是這樣一些數據：世界500強企業中，西點培養了1000多名董事長，2000多名副董事長，5000多名總經理。按照這個標準，西點培養的領導人比哈佛商學院更多。從某種意義上說，西點軍校本身也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商學院”。學習打仗的人為什么同時也學會了當企業領袖——人們把原因歸結為領導力的培養。這就是西點領導力培訓火起來的真實邏輯。

自信和紀律有機結合

近來筆者也有幸參加了一次這樣的短期培訓。車出紐約，沿哈德遜河一路向上游，一個多小時便到了西點軍校。學校位于紐約市北郊的哈得遜峽谷河上的“肘狀”三角巖石坡地上，哈德遜河在這里拐了個九十度的直彎，河灣內突出的那個地方被當地人稱為“西點”。軍校全稱“美國陸軍軍官學校”，是美國軍隊培養陸軍初級軍官的學校。

學校的大門其實就是分置在道路兩旁的兩個小值班室，門口站崗的，從穿著和年齡看，顯然是保安而不是士兵，看上去更像是一座普通大學的校門而不是軍校。進大門不遠，右手的山坡上是西點的賓館，艾森豪威爾和麥克阿瑟都在這里住過，大廳和走廊里懸掛著他們還有其他一些著名校友的畫像，我們的培訓就在賓館的會議室進行。

第二天一早，我起來跑步，不經意間進入了主校區。正趕上早餐時間，身穿暗灰色制服的學員們正在涌向餐廳。四千人同時就餐的餐廳，寬敞但不算明亮，學員們低聲交談說笑。這是我所沒有經歷過的場景——每個人都把自己的音量和肢體動作控制在恰當的范圍內，每張飯桌上的氣氛都是輕松而融洽的，但面積巨大的餐廳總體上感覺又是安靜的。

早飯后，學員們又如潮水般涌向宿舍，然后背著書包走向分布在校區各處的教室。不緊張、不活潑、不安靜、不喧鬧，走在校區步道上的學員們以差不多相同的步幅和身姿移動著，有序而不呆板。這和我在美國大學里看到的隨意懶散場景不太一樣，也和在中國軍校里看到的整齊劃一不太一樣。也許這就是一所著名軍校所謂的傳統和教育在不經意間打造出來的群體氣質。我感覺，這種氣質似乎是一種自信和紀律的有機結合。

領導力是一個過程

在戰場上，軍官的領導力決定著士兵的生命。擔當如此重大的責任，需要勇氣、決斷和自我克制。按照西點的理念，領導品質的訓練成果，必須以實際的行動及表現來體現。學員必須每刻每分每秒，都在體驗，領悟，實踐，學習。西點一直認為：從行動中所體驗到的真知，要比長篇大論管用得多。從對西點學員早餐和走路上觀察，我能真切地感受到這些形成下意識習慣中的訓練成果。

前西點軍校校長戴夫·帕爾默說過這樣一句廣為流傳的話：隨便給我找個人，只要不是精神分裂癥，我就可以把他培養成一流、優秀的領導者。這話聽上去有點吹牛的嫌疑。但它傳遞的實際是這樣一種理念：領導力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培養的，正確的方法可以培養出優秀的領導者。

一位前西點軍校校長助理給我們講解了西點軍校對領導力的界定：領導力不是法定權力，而是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領導者的行為、追求、價值、能力、品位、風格必須與追隨者的需求、追求、渴望合拍。領導力不是由職位高低決定，而是除去職位這些外化的“標簽”后讓人愿意追隨的能力。這樣的領導者要能夠換位思考，順暢溝通；領導者在下屬心目中具有較高名望和威信，下屬愿意自覺、自愿、主動追隨，也愿意為領導者主動改變自己的態度、價值和行為。

自律出魅力

那么威信從何而來呢？西點的領導力訓練主要通過六個方面進行，包括：軍事訓練、體能訓練、智力訓練、道德、精神和社交方面的訓練。它強調的一個是素質，一個是品格。領導魅力的形成，源于領袖身體力行的品格。權力是外界給予的，魅力則是領導者自身的品行和素養形成的。高尚的品格，會給領導者帶來巨大的影響力，使人產生敬佩感、凝聚力。

西點軍校的榮譽信條是：“決不欺騙和偷盜，也決不容忍任何人的這種行為。”在我看來，這一條是西點對于其學員品格要求的核心。這是一個在中國絕對不會有人提出的過分要求——不但讓你自己做到不說謊，而且要明確地指出別人的謊言。我相信，即使在美國這也是非常難做到的，但學校堅決把這一條作為基本信條。這種超越大部分人道德準則的要求被當成一種基本道德標準，所傳遞的是一種堅定的認識——領導力必然建立在超出常人的自律基礎上。

我十分懷疑，到西點取經后的中國企業家們是否會照搬這一信條，把“不欺騙和偷盜，并且阻止別人這么做”作為其企業文化的培訓教程。這和中國國情的距離太遠。但教育每一位領導者通過道德自律自然地建立自己的威信和魅力，還是可以直接借鑒的。

責任編輯：焦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