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涉及到“利益”關系,都得有一方做出適當的調整或讓步,并更多地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才能找到一個基本的平衡;而要達到更有遠見的層面,各方就必須找到共同的目標以及對共同目標的闡釋和信念。
《論中國》,正是帶給了我們這樣一頓饕餮大餐。
由企鵝出版商出版、中信出版社向中國讀者推薦的《論中國》一書,在它簡潔如洗的白色封面上,只有紅色的書名和黑色的作者名字——亨利·基辛格。僅僅是這樣的出版裝幀就足以吸引讀者的眼球了,更何況它的作者是一位跨世紀的著名外交家和國際問題專家、原美國國務卿。基辛格曾50多次到訪中國并與中國四代國家領導人打過交道,而由他來“論中國”,會給我們一個怎樣的體驗呢?完全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視角——去看待我們所處的這個文明古國,去理解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價值觀碰撞,去認識價值觀背后的文化淵源,并再回到我們身處的時代去思考我們應該怎樣面對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
獨特的文化思維
1962年10月,毛澤東召集一批高級軍政領導人到北京開會,而此時,距首都2000英里外的中國西部,在氣候惡劣、人跡罕至的喜馬拉雅山脈地帶,中印兩國軍隊正在雙方有爭議的邊界線兩邊對峙著。
爭議起源于對歷史的不同解釋:印度堅稱英國統治下劃定的邊界有效,而中國堅持以當年中華帝國的疆界為準。于是,印度沿自己認定的邊界一側建立哨所,中國則包圍了印度的陣地。這樣,解決領土爭端的談判便以擱淺告終。
毛澤東決定打破僵局!
毛澤東追溯歷史,告訴手下的軍政領導人,歷史上中國和印度打過“一次半”仗,北京可以從中汲取經驗。第一次中印戰爭發生在1300多年前的唐朝,那次是由中國出兵支援印度王朝打擊非法作亂的敵手,而結果,中印兩國之間開始了長達數百年繁榮的宗教交流和經濟交流。用毛澤東的話說,這場戰爭給人的啟迪是,中國和印度并非注定是宿敵,兩國仍可以長期和平相處。但為了這一點,中國不得不使用武力“敲打”印度,迫其回到“談判桌上來”。而另外“半次仗”則發生在700年后,由蒙古的帖木兒大獲全勝,但他的大軍進入印度后屠殺了10萬多名俘虜。借鑒這一次,毛澤東叮嚀中國軍隊要做到“有禮有節”。
根據毛澤東闡述的方針,中國開始制定進攻計劃。幾周之后,中國基本上按照毛澤東的設想發起了突然襲擊,給予印度陣地以致命打擊,旋即又回到戰前的實際控制線,甚至還退還了繳獲的印軍重武器裝備。
在此,基辛格感慨一種獨特的文化思維:難以想象,除了中國還有哪個國家的現代領導人會借用千年之前的戰役戰略方針作出一項牽動全國的決定?中國是獨一無二的,沒有哪個國家享有如此悠久連綿的文明,抑或與其古老的戰略和政治韜略的歷史傳統如此一脈相承。
基辛格以這樣一個故事開場,談道:中國傳統的宇宙觀始終沒有泯滅。若要了解20世紀的中國外交或21世紀中國的世界角色,就必須首先對中國的歷史有一個基本的認識。
天下一統的“獨立”意識
基辛格搗騰到了中國遠古的起源。
一個社會或國家常認為自己將亙古永存,并對自己起源的傳說倍加珍視。同時,中華文明的特點是:它似乎沒有起點。中華文明不是作為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民族國家,而是作為一種永恒的自然現象在歷史上出現。
黃帝被很多中國人尊崇為開天辟地的第一位帝王,根據這一傳說,當時中國似乎已經存在。根據有關黃帝的古代傳說,他也是重建而不是創建了一個帝國。中國歷史的這一悖論同樣體現在古代圣賢孔子身上。孔子被視為中華文化的“始祖”,但孔子強調說他沒有任何創新,只不過是想重振大同的理念。
公元前221年中國的統一意義深遠,此前的朝代延續了近千年。而自此,中國維系了大一統帝國的理想,雖然分裂與統一的循環周而復始,終究,疆土遼闊的中國加深了自成一體的觀念:皇帝威加海內,君臨天下,或者說“天下統一”。
中華文明綿延數千年,但中國從未主動與其他幅員一樣遼闊、歷史同樣悠久的國家或文明打過交道。喜馬拉雅山脈和青藏高原阻隔了中國和印度更密切的交往,中亞無垠的荒漠隔斷了中國文化與波斯和巴比倫近東的交流,更不要說羅馬帝國了。中國和日本具有同樣的文化內核及政治制度,但卻彼此相輕,它們處理彼此關系的方法就是減少往來,幾百年一直如此。歐洲既是“西洋”,距離中國更加遙遠,中國文化自然鞭長莫及。鄭和對開疆擴土似乎并沒有多少興趣,他帶回國的不過是禮物,即“貢品”。
基辛格的基本觀點是:中國的光榮獨立在人類歷史上也就醞釀了一種獨特的中國意識。
近代西方的國際關系觀念產生于16~17世紀,當時的歐洲沒有一國足夠強大,從而可以把自己的意愿強加給他國,也沒有哪一種宗教具有足夠的權威而能暢行天下。各國主權平等和法律平等的概念便成為了國際法和外交的基礎。中國卻與西方形成鮮明對比,它從未長期地與另一國在平等的基礎上交往過。皇帝君臨天下被視為自然法則,體現天命。孔子倡導一個等級制的社會,認為一個人的首要義務是恪守本分,儒家秩序便激勵人們走治國平天下的道路。
就這樣,中國攜其獨特的傳統和千年養成的優越感步入近代,它在遼闊的疆土上建立了一套政治體系,卻對即將威脅其生存的技術文化大潮茫然無知。
非“伙伴”關系,應“共同進化”
從遠古到近代,再到現代,然后,基辛格在書中仍然用了一半的篇幅詳盡地敘述了中美兩個大國的“關系恢復”,他談及在這個過程中自己與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溫家寶等國家領導人的交往和對中國“改革”、“開放”步履蹣跚的見證。江澤民曾對基辛格說:中國有11億人口,她很大,有許多動力,要把她向前推并不容易,這是實話。
基辛格最終的愿望是建立“太平洋共同體”。
在當今世界形勢下,戰略緊張的一個方面是中國人擔心美國企圖遏制中國;同樣,美國人也擔心中國試圖把美國趕出亞洲。太平洋共同體概念則能夠緩解雙方的擔心。美國、中國和其他國家都屬于這個地區,都來參與這個地區的和平發展,這將使美國和中國成為共同事業的組成部分。另一方面,中國曾比任何一個鄰國都強大得多,但那些鄰國若是聯合起來,就有可能威脅、也確實威脅過“帝國”的安全。那么,戰略互信能夠取代一個戰略威脅體系嗎?
基辛格認為,要實現“共同進化”,就必須處理好三個層面的關系:一是要有大國的“磋商機制”,通過磋商,各方就有可能很專業地維護共同利益。二是把常態性危機的討論提升為更全面的框架,來消除緊張狀態背后的原因。三是建立“共同體”的概念,只要有關國家的領導人高度重視這個概念,堅信這一體系,努力構建這一體系才有意義。而“太平洋共同體”,實是二戰后重建世界秩序最偉大的成就之一。
亞洲的未來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中國和美國的遠見。
與基辛格以往的多本專著不同,《論中國》并非主要以論述美國的外交政策為主,這次,基辛格更像一個歷史學家,以學者的眼光去道出了一個歷史悠久、文明古老的國度應有的步伐。
《論中國》,或許我們更多地,是看到了一種學識和睿智。
責任編輯:王 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