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普通的周日,上午近十點,上海博物館門口的安檢處已經排起了長隊。大廳問訊處的工作人員正忙碌著,一會兒,有兩個女孩子過來詢問特展的地點;一會兒,有外國游客過來索取英文版的導覽圖。“這里每天平均有五、六千人過來參觀,周末會更多。”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副主任、上海博物館館長陳燮君介紹說。
然而,這里的熙熙攘攘在全國并非普遍。目前,全國各類博物館已超過3000座。無論從增長的數量,發展的速度,還是建設的規模看,都是我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可惜的是,很多博物館打著“免費”的牌,依然是門可羅雀,無人問津。屹立于人民廣場中央的上海博物館,可謂是“上海都市胸膛上的一座藝術圣殿”,吸引了海內外四方游客,只是讓人略感遺憾的是,尚未成為上海城市居民日常文化生活的中心。
海倫·凱勒有一本書叫《假如給我三天光明》,她把第三天時間留給了博物館。法國總統希拉克對中國青銅器情有獨鐘,1997年他訪問上海時參觀了上海博物館,原計劃停留半個小時,結果在青銅器陳列室里就逗留了一個多小時。為此,總統專機不得不推遲起飛。不過,“博物館情結”并非領導或作家的高雅愛好,在很多西方國家,參觀博物館是人們的日常消費,跟看電影、聽演唱會沒什么區別。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在德國的漢堡留學,我的一些德國同學經常會在周末、假日跑到別的城市去看博物館,這已經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錢文忠回憶道。然而在中國,在大多數人的節假日出行計劃中,也很少有博物館的一席之地。
有數據顯示,全國只有1%的人去過博物館,其中在校大中小學生去博物館的人均次數才0.15次。而在歐美國家年人均參觀博物館的次數為2-3次。在美國,博物館的年看客量是其人口總量的三倍,其中以青少年為主。此外,西方發達國家一般平均10-20萬人擁有一個博物館,中心城市平均一兩萬人就有一個博物館,而我國平均約60萬人才擁有1個博物館。
“不去博物館又怎樣呢?里面都是些老古董,沒什么好看的。”玩著iPad的時髦青年會對上述比較嗤之以鼻。
觀復博物館館長馬未都嚴肅指出,在國際上,人均博物館的占有量以及老百姓是否把博物館消費當成日常消費是一個國家進入世界發達國家水平的一個標準。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宋向光教授說:“博物館是一個國家、地區發展水平的標志。現代社會博物館的作用越來越突出,它的建設應從社會、經濟、人民生活、歷史保護以及國家形象來考慮。”
法國盧浮宮博物館的館長代表Catherine Guillou曾表示:“盧浮宮從1793年來向所有公眾開放,開放這個概念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回應了博物館的一項使命,就是讓更多的人了解藏品以及內涵,開放從廣義上說是文明對話的同義詞也是相互了解的同義詞,在全球化的今天,博物館不再僅僅是欣賞藏品的地方,必須是思考自己的使命以及這些使命的邊界,21世紀的博物館,同時扮演了一個特別的角色,占據著一個特殊的地位,博物館是爭論和發現的場所、是參與和討論的場所、是傾聽和理解的場所,它理應處于城市生活中心而不是邊緣。”
有感于博物館的重要意義以及與國外博物館發展的差距,近年來,國內也在大力推進博物館事業。2008年,我國開始推行博物館免費開放。今年,當第三十六個國際博物館日來臨時,我國已有1800多座國有博物館和200多座私人博物館實行了免費開放。前一陣,為迎接“國際博物館日”,上海市聯合91家博物館、紀念館、陳列館在特定時間集中惠民開放。同時,各博物館、紀念館、陳列館在“博物館日”前后推出特別展覽、文博專題講座、知識競賽、主題征文、互動參與等95項活動。活動很熱鬧,也吸引了眾多觀眾。只是,把這份“熱鬧”變成常態的不多,隨著新鮮感的日漸消弭,“免費大旗”已顯陳舊,不少一度因此 “爆棚”的博物館又回歸冷清之地。
靠吃“皇糧”的博物館,缺乏監督與競爭機制,動力不足;而一腔熱情的民營博物館,缺乏行業指導與規范,一些還面臨拆遷等難題,這些也都是博物館發展面臨的不可回避的現實問題。“要改變千篇一律的陳舊的展覽模式”,“博物館的觀念需要更新”,“國家要有良好的制度設計”,“社會各界對博物館要引起重視”……在本刊記者的采訪中,諸多專家、專業人士面露急切之色,指出了博物館發展存在的問題,并對博物館的后續發展提出了中肯的建議。
免費,只是改革的起點
博物館人必須走出象牙塔
“我上高中的時候,曾去故宮博物院的前身——古物陳列所參觀,我媽媽帶我去的,那個時候還沒有大規模的展出,那天天冷得要命,展廳里就我們兩個人,這時出來一個胖老頭,給我們解說,解說得頭頭是道。你知道那個胖老頭是誰嗎?”作家、中國博物館學會副會長舒乙停頓了一下,微笑著向筆者賣起了關子,“下樓時,母親偷偷地告訴我,剛才給我們解說的是沈從文。”舒乙一字一頓地把“沈從文”這個名字說了出來,接著他加快了語速激動地說道:“博物館就要恢復這個,館長、教授級別的人出來解說。”
在國外的很多博物館,館長會是“首席”解說員。“他們很多都是大學問家,而我們的博物館館長一半人是行政干部,另一半專家型的館長也基本不會出來解說。現在國內的博物館里全部是‘小辮子’解說員。當然也行,但他們的學問有限,觀眾稍一問就把他們問住了,而教授呢,就坐在屋里閑著喝茶。我曾在國外的博物館里看到,一整班學生席地而坐,博物館派出的一位教授在一張畫前就講了一個鐘頭,解說得非常學問化、專家化。”舒乙強調道:“就應該加強這方面。不能就把文物放在那里讓觀眾自己看,而是要千方百計灌輸里面的學問,引起觀眾極大的興趣。”
自2008年國家開始推行博物館免費開放以來,到博物館參觀的人數比免費開放之前有了成倍的增長,然而如何將走馬觀花式的“到此一游”轉化為“逛博物館的習慣”,如何吸引更多人,尤其是年輕人進博物館,這對于博物館人而言,任重道遠。
“免費開放,不是簡單的制度上的免費,關鍵在于提升服務質量,在展覽內容的完善上、服務水準上,要花大功夫,提供更多人性化的服務。”在上海博物館的地下辦公區,館長陳燮君說道。上博每次舉辦特展前,陳燮君都會親自研究展品,并撰寫一篇長文發表在主流媒體上,舒乙盛贊這種做法。館長的帶動也促使上海博物館自上而下都非常努力敬業,形成了一支很專業的團隊。同時上博還培養了一批社會力量。1996年上博開始招志愿者,隊伍逐步從高校學生擴大到包括退休者在內的各個年齡層次、各個行業,現今在編志愿者人數已達318人。
“現在國內博物館建設得很快,這是好事,但要注意不能一味地求大求快,只注重外在形象與宣傳,博物館發展還是需要不斷地‘修內功’,首先要注重收藏,注重研究。”上海魯迅紀念館館長王錫榮如是說。作為新中國最早的博物館之一,新中國建立后第一個人物性紀念館,上海魯迅紀念館的魯迅文物已經從原來的2萬件上升為8萬件,專業技術人員已經占到全館人員的90%。“即便是行政人員,我們也鼓勵他們非職務發明。”王錫榮拿起手邊一本書,告訴筆者,“比如我們的一位打字員就利用業余時間翻譯了一本日本的專業書。”
當然,修煉好“內功”的目的,并非穩坐學術“象牙塔”,而是為了有更多的能力走出象牙塔,在學術研究和老百姓之間牽線搭橋。
“展覽首先是辦給百姓看的,就是要把考古學、文物學、歷史學等學術研究成果通俗而生動地解釋出來,把學術的研究資料傳播成娛樂學、教育學的內容。我們應該擔當的是神甫、傳教士的角色。”在很多場合,復旦大學文博系教授陸建松都提出了這樣的論點,可惜應和者不多。事實上,整個文博學界也還處于比較保守的狀態,教授們更習慣于坐在象牙塔里研究那些文物,而不屑于走出門與百姓接觸、做一個傳播者。
“我們的博物館學現在處于一個形而上不上,形而下不下的尷尬地位。我們必須轉變方向,不能光研究文物,而是要研究如何傳播文化。”陸建松直言道。同時,他也批評現在的考古學家,追求的更多的是一個考古學文化的命名、考古文化的分期或“曹操墓”的發現等等,“注重挖掘出器物,卻忽略了相關環境信息的采集,忽視還原研究。考古學家應該多從文化傳播的角度發掘和整理信息。”
博物館追求的是“雙向”的開放
作為新理念的倡導者,陸建松經常奔波在博物館建設的第一線,與他的團隊一起承接了很多全國各地的博物館建設項目。博物館建設總體規劃,建筑設計工藝任務書編撰,內容策劃設計,展覽形式設計和制作布展藝術監理,教育活動規劃……全方面的考量與實施遠非一個書齋中的學究能勝任,當然也決非一個政府領導所能說了算的。然而在新世紀的博物館建設的新高潮中,一些博物館建造往往受到“長官意志”或“行政命令”的左右,“結果不能按博物館建造的客觀規律辦事,成了一屆政府的‘政績’,一些博物館籌建方不懂得博物館建設的科學程序和管理要求,使得博物館建好后,門可羅雀,造成了很大的資源浪費。”陸建松嘆道。
“免費開放,觀眾又是否準備好了呢?”王錫榮提出了另一角度的疑問,“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觀眾還沒有學會看免費的博物館,還沒準備好參觀新型的、高質量、高檔次、高品位的陳列和展覽。”
免費開放后,一些觀眾在博物館隨意使用閃光燈拍照,在展區內大聲喧嘩,隨意觸碰開放式的復古設施,有的結伴前來“孵”空調,就地聚餐……這些都考驗著博物館管理者的管理能力,博物館方面也出現了一些抱怨聲。
對此,錢文忠表示,博物館的免費開放是博物館的題中應有之義,不僅值得歡迎,而且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應該如此。如果需要付出代價的話,也是應該需要付出的代價。“公眾參差不齊的參觀素質,正需要在免費開放的過程中學習和提高。博物館應該吸納更多的公眾,這樣它的功能才能得以最大的發揮。博物館的主要精神除了弘揚、傳播、延續文化外,他的基本精神是什么,就是人文精神,如果對人都沒有信心了,那還需要博物館干什么?”
“好比進了一家免費餐廳,服務很不錯,但是菜燒得不行,下次你還會去嗎?”復旦大學旅游學系教授顧曉鳴打起了比方。最近,顧曉鳴提出了繽色經濟的理論,就是把體驗經濟、服務經濟、新型知識經濟、娛樂經濟都整合起來。“其實博物館也要‘繽色’,多彩多色。‘繽’還是什么?用絲把主賓聯系起來,變成主賓互動,變成博物館、專家與觀眾、業余愛好者互動。其實互動的活動過程才叫博物館,如果沒有互動,充其量就是個馬上就要發霉的倉庫。我不贊同現在很多地方都在提的‘顧客至上,服務第一’。我們要建的新理念是:‘主賓共創,價值第一’。”
上海博物館教育部主任郭青生也有類似的觀點:博物館并非只是利用文化遺產發出信息的信息源,其所追求的是雙向的“開放”,博物館與公眾的關系,不再是相互的間離,你是你,我是我,而是相互進入彼此的世界;博物館也不再滿足于“寧靜的輝煌”,而請各個領域的研究者甚至民眾走向博物館的講壇,在博物館、學者、公眾三者思想與觀念的交流碰撞中,產生形成新物質的“化學反應”,即新的思想、新的觀念,以及文化創造的能力。“其實,博物館向公眾開放并不僅僅源于順應民眾‘共享’文化遺產的愿望,而是民眾本來就是博物館所藏文化遺產的真正擁有者。博物館向社會的開放、博物館為公眾的服務,不是博物館對民眾的恩惠,不是博物館放下身段為民服務,而是博物館作為‘受托人’職責,在為社會、為公眾盡其所應盡的義務;在盡義務的過程中,博物館人可以要求得到公眾的理解和支持,但絕不應存有任何得到其‘感恩’的心。”可惜絕大多數民眾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倘若懷有了“擁有者”的心態,就將不斷監督并提出各種意見,促使博物館不斷完善,這樣就形成了良性互動。
因此,對于公共文化空間,光打上“免費“的標簽是不夠的,需要相匹配的國民素養和社會意識。“為免費而來”只有轉換為“為文化而來”,才能形成絡繹不絕的參觀者。免費,只是改革的起點,博物館要真正繁榮,必須不斷“修內功”并提高公共意識、服務意識。
博物館不能成為堆積歷史“標本”的倉庫
博物館發展要拓寬思路
2002年的12月,在空曠的人民廣場上,幾十人甚至上百人跺著腳、哈著手在排長隊,在刺骨的寒風中他們不惜站上幾個小時,甚至夜里一兩點鐘還有觀眾在零下5攝氏度的氣溫下排隊等候。這樣的不辭辛苦,究竟是為了什么呢?為的是觀看由北京故宮博物院、遼寧省博物館和上海博物館一起舉辦的“晉唐宋元書畫國寶展”。從2002年12月1日到2003年1月6日,37天展期吸引了23萬觀眾,其中15%的觀眾是專程從外地各省市趕到上海博物館,為了能看一眼那些傳說中的書畫珍品,包括那幅著名的《清明上河圖》,此盛況成為當年的一起轟動的文化事件。
2010年,上博又舉辦了第二次書畫國寶展:《千年丹青——日本藏中國唐宋元繪畫珍品》,也是反響熱烈。今年將迎來上海博物館建館60周年大慶,為此上博將為觀眾奉上6場高品質展覽,其中的“美國藏中國古代書畫珍品展”,可稱為上博的第三次“書畫國寶展”。陳燮君將上博辦展思路概括為“3+1”,“3”指三大特色系列:世界古文明系列展、我國邊遠省份和文物大省珍品系列展、中外文物極品展。“1”是指館藏文物系列展。
來自海內外的特色展覽,無疑是吸引觀眾的有力“法器”,然而限制比較多,對于大多數的博物館而言,常規展依然是主舞臺,可惜“登場”的“角兒”還是太少。
“現在我們國內博物館展品的展出率太低,比如說故宮有一百萬件展品,現在展出的展品是一萬件,也就是說,展出率是1%,這個比例跟國外差得太遠。我曾經參觀過加拿大的一個人類學博物館,他們想方設法把藏品的50%拿出來展覽。所以,應該把展出率作為評判博物館好壞的一項重要指標。”舒乙說道。他建議要像國外好好學習,充分利用空間布置,“可以上面是展柜,下面全部是可自動拉開的大抽屜,很薄,7、8層里面全都是展品,方便不斷更換。”
陸建松指出國內博物館的同質化現象嚴重,“博物館應該是多種多樣的,但是我國博物館收藏總量偏少且品類單調。各地博物館大部分藏品都為陶瓷器、青銅器、玉器、錢幣、字畫等,體現不出地方特色,體現不出文化的多樣性。”
“要善于發掘,不斷拓展思路。”王錫榮指出。因經費有限,上海魯迅紀念館只能望“拍品”興嘆,但他們還有絕招:打“感情牌”。“我們有一個網絡,國內外凡是手上有魯迅原件的,我們都會追蹤,不定期地聯系,請他們來參加活動,看展覽,以此感動他們。”幾十年來,在幾代工作人員的辛勤追蹤和情感“攻勢”下,很多人把手中的魯迅物品捐贈給了紀念館。同時,紀念館也不局限于展出“魯迅”的物品,一樓的“朝華文庫”收藏了一批魯迅同時代人及相關專家、名人的文化遺存和積累,至今已成立了陳望道、許廣平等40個專庫,收藏藏品六萬余件。
中國博物館要有“大片”思維
館藏少、展出率低成為很多博物館的短板,但最為普遍的被詬病的乃是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展覽方式。
“這不如同把齊白石畫中的蝦剪下來拿給人看嗎?這能好看嗎?”對于現今博物館常見的陳列方式,顧曉鳴有些氣憤地說道,“一個個玻璃陳列柜就像動物園的一個個籠子,那些器物放在里面,就是一具具的尸體。因為這種弊端,造成博物館天然地和老百姓隔離了,注定了博物館不過是藏寶和炫耀的地方,沒有真正的親近感。我認為,博物館本質上就是資本主義早期擴張階段的產物,是一種殖民行為的產物,在搶的過程中,犯了極大的錯誤,就是把那些最好的寶貝從原來的環境,出土的地方挖出來,放到另外一個地方,割斷了他們和‘媽媽’的聯系。”那么“分離”已是既成事實,該怎么辦?“海上大世界還人造一個環境,博物館就不行嗎?一些神器很神秘,只有在做大型祭祀的時候,氣場意境才會出來,何不模擬出挖掘的遺址?”
在顧曉鳴看來,博物館也應該講究哲學、美學。“博物館的展覽應該是反方向的紀錄片,看紀錄片是片子動人不動,看展覽則是人動展品不動。好的展示布局是有標準的,也就是當人走過的時候,展品能不能成為生動又能看得懂的東西。但是現在博物館做到了嗎?非但看不懂,一些導游還忽悠你,把展品講得怎么怎么厲害,讓人都不敢親近,還不如去聽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這些故事也能形成博物館啊,所以不要迷戀于所謂的貴重的東西,炫耀所謂的國寶。”
“博物館的‘博’不僅是藏品的數量、類型之博,它更是觀念之博、胸襟之博。博物館里擺著的是‘古董’,推的是‘陳’,但更要崇尚理念的‘新’。‘新’,就是要體現‘新意’,體現獨特的品位。”陳燮君表示,“博物館的建筑雖然是靜態的,承載的是久遠的歷史,但它面對的畢竟是現代人,就要坐在‘時代的椅子’上。歷史本身并不是死氣沉沉、冷冰冰的,文物雖然距離我們可能有幾千年那么遙遠,但它們是可親的,歷史也是可感悟的,關鍵是要把遙遠的東西深入淺出地展現在觀眾面前,讓觀眾零距離地接近它們。”
網絡、影視劇、卡拉OK,現代社會的娛樂方式層出不窮,對于受著太多誘惑的觀眾而言,博物館決不能像文物那般在玻璃罩內靜候,必須主動出擊,在布展主題上多花些心思、在呈現方式上多變些花樣。為此,每次籌辦展覽時,上海博物館都力求推陳出新。在舉辦“山西晉侯墓群出土文物精品展”時,為使觀眾有身臨其境的感覺,特意從山西運來了13袋黃土,鋪灑在模擬墓穴的通道上,再在上面安放上特制的玻璃,便于觀眾行走,這樣讓觀眾仿佛腳踏黃土地,體味出土文物的久遠與真實;舉辦故宮珍寶展時,上博展廳就搖身變為故宮的文物展示場景,在古建筑的長廊瓦檐下,低垂著淺藍色的窗幔,與窗幔相和的是竹編窗簾卷,再配上婉轉含蓄的古琴音樂,讓人流連忘返;在舉辦“毛利人的世界――新西蘭奧塔哥博物館珍藏文物展”時,舉行了神圣的儀式,開展了“毛利文身”、“舞動玻依球”、“玉人頸飾”三項手工體驗活動,并請來新西蘭奧塔哥大學副教授約翰·布勞頓、大學資深講師吉姆·威廉姆斯做講座,介紹古老而神秘的毛利文化……在上海科技館,觀眾們可以感受云南獨特的溝溶雨林地形地貌和各種奇妙物種,體驗地震火山的驚心動魄以及各種地質變化,參與各種科技實踐活動,欣賞精彩的四維電影等等。
“在中國辦博物館也要有‘大片’思維!”陸建松如此建議。他介紹道,國際上博物館展覽分兩派:歐洲博物館展覽是學術派,大都是以文物藝術為主的展覽,因為它們有大量收藏,而且大眾從小接受藝術教育和熏陶,審美水平普遍比較高,因此可以這么做;而另一派就是美國的博物館的做法,因為沒有那么多皇家收藏,就強調講故事,強調做得好玩,強調信息組合,強調技術,把博物館做成了“美國大片”。陸建松認為后一種美國做派比較符合中國觀眾的欣賞水平。
依照“大片”思維,陸建松幫助策劃的金沙遺址就被做成了一個巨大的體驗式的生活場景。半圓形的幕墻前,描繪了三千年前的成都平原,遠處金沙宮殿若隱若現,近處則有體現金沙人生活的雕塑,茅屋前,抱著小孩的女子正遙望勞作歸家的父母。同時平原上森林茂密,大象、野豬隨處可見。金沙遺址出土了數以噸計的象牙和眾多野豬犬齒、鹿角、麂骨、犀牛骨等動物遺骸,還有大量烏木及植物遺存,專家根據這些出土物,用科技手段復原了三千年前的金沙自然生活狀態,給予了觀眾愉快、寬廣的體驗。
由此,博物館展出的不僅僅是藝術品,也是不同時期、不同時代的生活方式,更是凝固的古董背后的永遠鮮活的文化。
“博物館里也可以弄些軌道,方便布展,根據不同時代,公眾的不同需求,按不同主題,進行不同的排列,這樣大量的庫藏就能得以展出。還可以把一些展品從上海送回出土地,上海人可以通過聯票的方式去外省市看這些展品,感受整體的氛圍,而非單個的‘標本’。同時,展示展品時要盡可能展示活生生的生活本身,比如模擬古代人喝酒的方式,用的是哪些器皿。一定要把博物館建設成動態、五彩繽紛的博物館,從而在互動過程中產生新的價值,發現新的價值。”顧曉鳴加重語氣強調道。
博物館應成為民眾的大學
應從小培養孩子們的“博物館意識”
陸建松告訴筆者這么個小故事:上世紀80年代中期,上海博物館總設計師費欽生教授在紐約唐人街的一間餐廳吃飯。席間,有一個六七歲的美國小朋友看他們吃飯,他們就給這個美國小朋友吃了一些海蜇,并故意騙他說這是陸地上的一種植物,不想這孩子跳了起來,大聲說:“不對,這是動物,是生長在海里的,我在博物館里見過。”
這樣的“爭論”在國外并不罕見,然而在國內,這樣的孩子很少。在美國,孩子號稱是“在汽車和博物館里長大的”,美國現有300多座兒童博物館,每2萬多兒童就有一個;此外,有88%的博物館提供從幼兒到少年的教育項目,70%的博物館在過去5年中增加了面向教師和學生的新服務,還建立了面向兒童的博物館網站。可在我國,兒童博物館不超過3家,中國孩子去博物館的平均人次只有0.15。
“為什么我們2008年免費開放以后,博物館還是不熱,主要是重展不重教。”陸建松分析道。如今國際社會高度重視博物館在國民教育特別是學校教育中的作用。在博物館事業較為發達的國家,在政府主導下,無一例外地將博物館作為重要的教育資源和陣地而加以運用。英國在1988年制定了“國家課程”,明確地指出博物館教育要與學校課程連接,進而在1991年,學校團體參觀博物館的人數成長至750萬人。1905年美國博物館協會成立時就宣布“博物館應成為民眾的大學”。1990年,美國博物館協會將“教育”與“為公眾服務”并列視為博物館的核心要素。法國素有“博物館之國”的美譽,其博物館可謂門類齊全,法國的中小學生每周都有一兩次參觀博物館的專門課程,并有具體的教學大綱和計劃,學校把博物館作為課堂,事先給學生出題,帶領學生現場參觀,現場答題。
在俄羅斯美術館參觀時,舒乙看到了一群幼兒園的孩童搖搖晃晃地走進來,每位老師手牽著兩個孩子,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資格的研究員笑瞇瞇地迎向他們。舒乙很好奇,這么小的孩子怎么給他們解說呢?于是,舒乙躲在一旁偷偷地聽。“小朋友們,你們看這張畫有幾個人啊。”有孩子舉手回答:“5個。”“這個女孩子穿的裙子是什么顏色的啊?”“紅色!”“紫色!”“黃色!”回答聲此起彼伏、五花八門。
舒乙恍然大悟,“就是培養孩子養成從小長在博物館的習慣,等這些孩子們長大了,突然聽說來了一張莫奈的畫,就會馬上趕來,他們會一輩子無數次訪問同一個美術館,去看每一個巡回展。所以,外國著名的博物館永遠是人山人海,不像我們這邊冷冷落落,有特別好的內容卻沒人看。孩子們的這種‘博物館意識’是中國最最缺乏的。”
展覽并非教育的唯一手段,國外博物館經常圍繞展品研究來開展一系列的教育活動,同時為了吸引“喜新厭舊”的孩子們,國外各個博物館也是想方設法地出點子。美國紐約自然歷史博物館每月舉辦兩次“博物館之夜”,孩子們看展品、看電影,夜深后就睡在到處是動物標本的展廳中。在法國一家博物館,孩子進門就見到一條小溪,往小溪里扔進一個幾何塊,隨后就一路跟著幾何塊的漂流參觀。日本有家博物館設置了現場考古實驗室,讓孩子們自己“挖掘文物”……一群群幼兒園小朋友、小學生、中學生,就是在這些博物館里,完成了自己的美育教育。“博物館是世界上最沒有假東西的地方,每件東西都是真的,具有很好的教育功能、美學功能、精神享受的功能以及提高人們精神境界的功能。”舒乙說道。
博物館冷清背后的文化教育缺失
軟陶制玉、做風箏、墨拓、印刻生肖、制宣紙、做兔子燈、扎染、剪紙、畫瓷盤……在上海博物館的活動中心,不同年齡段的孩子們可以體驗各種“文化實踐活動”,在聽講座、接受大學生志愿者老師的輔導與動手實踐的一系列過程中,孩子們可以提高觀察能力、動手能力、獨立思考能力和團隊協作精神,同時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有更為深入的感知與了解。
事實上,在未成年人教育這方面,上海博物館有非常多的活動,單去年的一個暑假就開展了50余場文化實踐與藝術體驗活動,舉行了5個系列約20場學生講座。為提高參觀的效果,上博還主動去該館文博教育基地學校進行“觀前導覽”數十場,鼓勵學生帶著問題參觀博物館;積極鼓勵教師自主設計主題性參觀路線,如“孔子時代的音樂”、“酒器中的文化”等。同時,還開展了“征文—夏令營”活動,進行征文活動,組織獲獎學生去四川考察;開展了“行走上海”,為中學生設計了十余條上海文化考察線路,引導同學以一條文化主線為中心,用步行的方法,走出家門,踏上追尋歷史的道路。此外,上博還特地做了適合上課用的“文化包”,里面有豐富的“教具”,并組織上教師研習課,讓老師認識到如何利用博物館。
戴著氈帽、冒著酸氣的孔乙己,忠厚老實的閏土,滿臉凄苦的祥林嫂,尖酸刻薄的豆腐西施……某日,在上海魯迅紀念館里,魯迅先生筆下的人物濟濟一堂,原來這里正在進行“魯迅杯”上海市中學生課本劇大賽,來自上海不同中學的學生們將課本里魯迅小說中的人物演繹得活靈活現,并將不同小說中的場景、人物互相串聯,形成獨特的寓意,又顯示出了中學生們對作品的深入思考和創新構想。十多個劇目讓在場的觀眾看得津津有味。
在初高中課本中,魯迅的文章往往因為教學的死板讓學生們感到厭煩,然而如果將課堂搬到魯迅紀念館里,效果則完全不同。上海魯迅紀念館在設計展館時,專門考慮到上課的需要,開辟出可以讓一整班的學生席地而坐的空間,并組織了“魯迅作品課”。除了迎學生進門,紀念館還送“展覽”上門。紀念館專門為初一到高三的課本中的魯迅文章做了一個輔導展覽,每篇課文約5到7塊展板,介紹相關的歷史背景、時代背景、形象資料等。“最近剛在西藏拉薩展出,去年我們與廈門的陳嘉庚紀念館以及當地教育局聯手,將這些展板送進了廈門的78所中學,各個年級的老師們就在展板邊上給學生們上魯迅的課,反響非常好。另外,我們還開展了魯迅課本劇、組織了中學生魯迅文學社等。”王錫榮介紹道。
在上海科技館,一道“暑期科普大餐”也正在進行,孩子們可以在上海科技館扮演一回“小小化學家”,通過和植物保護相關的“水的儲存”試驗、展現化學如何保護人類健康的“紫外光大搜查”實驗,以及以生動視覺形象展示物理原理的“水的研究”學習更多的化學知識。
在我國,標準化的應試教育,影響了孩子們的感性思維,進而影響到它們的創新思維。而博物館能以豐富有趣的形式提高孩子們的觀察能力、思考能力,以及創新能力,無疑是極佳的學校教育的第二課堂。
“既然博物館已經設置了很吸引人的課程、活動,普及效果如何呢?”對于筆者的疑問,郭青生回答道:“一些學校已經有所重視,比較好地利用博物館,但是多數學校還是組織學生走馬觀花式的參觀一次,沒什么效果。”王錫榮嘆道:“老師、學生都反映效果很好,但是要組織學生過來‘上課’,學校需要花很多精力,所以也很難普及。”
中國婦女兒童博物館副館長楊源指出,現在學生們課業負擔過重,每周抽出一天去博物館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更多的學校不過是把春游的時間改在了去博物館,學生們去了博物館也是為了放松身心、減輕壓力,哪里有什么心情去好好欣賞博物館的展陳。
可見,光靠博物館“一頭熱”也是不行的。
在中國現代文學館旁邊,有很多有名的大學,然而大部分學生對文學館不感興趣,繞門而過,這讓一手創辦文學館的舒乙感到特別悲哀,“很多博物館的內容很充實,只是受眾對它們的認識、利用太差了。最重要的是孩子不進去,必須從小就養成在博物館里成長的習慣。”
國家文物局政策法規司司長李耀申強調,正在制定的《博物館條例》明確指出,博物館的主要功能和任務之一便是要與學校的素質教育相融合,在青少年的教育體系中發揮重要作用,但國家應該有更為合理的機制來保證學生、學校在博物館花費的時間。
“這是雙方面的,從公眾角度說,他們缺少對博物館的認識,認為就是象牙塔,和他們的日常生活沒有太大關系,是純知識,純文化的東西。當然這背后也跟公眾接受的文化教育有關。改革開放三十多年,我們高等教育的普及率在全世界非常高,但我們的國民素質是很低的,從眾跟風,比較普遍的迷信崇拜。當代中國的普及教育,對公眾和國民的文化教育只是一個簡單的知識傳授,沒有把博物館的教育納入其中,只注重知識的傳授,不注重對實物性的藝術品、文化遺產進行切身感受與觀賞,這也使得我們民眾對社會文化的接受是單向的、平面的,沒有歷史傳統和現代文化之間對比的感受和接受,這與博物館教育的缺失是分不開的。”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肖鷹一臉憂慮地感嘆道。
“2007年,國際博協就把教育放在第一位了。這些年,我們國家在這方面也開始重視起來。什么叫做博物館的教育呢?博物館教育是一種建立在感官基礎上的很獨特的教育,力求在人們的觀察、參與互動中,通過視覺、觸覺、運動覺等來感受文化。”郭青生指出,“同時博物館也是一所社會的大學和文化交流的平臺,鼓勵不同的學術觀點在博物館交流、碰撞,并將這種過程展現在觀眾面前”。去年上博舉行了近200場公眾講座,今年為紀念建館60周年也將主辦包括當代藝術家細讀古代藝術的一系列講座,讓觀眾感受中國古代藝術以及藝術中過去的哲學觀念、生活方式。
博物館新功能:傳承歷史,反映現代,拓展未來
博物館不能置身于社會現實問題之外
“收藏、展示、研究是博物館的顯性功能,其實它還有隱性功能,即傳承歷史、反映現代、拓展未來。”王錫榮指出,“未來,博物館有責任去引領社會文化發展,引導人們文化消費向更有深度、更有層次、更加對歷史現實將來有關照的方向發展。即博物館的發展必須要與社會發展的狀況以及社會的需要密切結合。”
“博物館不能夠總在象牙塔里呆著,置身于社會現實問題之外,博物館必須更多關注眼前的問題,這樣會拓寬博物館的關注面。”宋向光也有類似的觀點,他指出今年國際博物館日所提的一系列問題也就是博物館應該關注的話題,如環境惡化、新媒體、海量信息等。“具體來說,環境惡化、資源匱乏、污染問題人們可以通過報刊從文字上看到,但是,能否在博物館看到,或者說博物館能否用展覽方式告訴觀眾?環境惡化當然跟博物館自身關系不大,但跟博物館應該去做什么的關系就比較大了。博物館應當用自己的方式來關注和介紹這方面的情況,引起人們的關注。”
郭青生指出,現在的博物館必須講社會責任,無論是展覽、講座,還是專題的文化旅游,一定是有觀點的,比如說自然博物館的生態保護,講拯救非洲黑猩猩,講養育失去母親的小象,談的不僅僅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關系,也是在倡導一種人文精神,提倡一種生活方式、精神狀態。
上海魯迅紀念館的主體陳列總主題是“人之子”,分為六個展區:“生命之路”、“首在立人”、“畫出國人的魂靈”、“保存者、開拓者、建設者”、“精神界戰士”和“人之子”。這是魯迅紀念館主創人員對魯迅的新解讀,從“文化解讀”的角度來重新闡釋魯迅,還原一個真實的魯迅。上海魯迅紀念館一直堅持把博物館的研究成果和當代的需求結合在一起,宣傳魯迅的當代意義,尤其是在學生中宣揚魯迅的精神,這也是關照“未來”的一種體現。同時,紀念館也展出了很多當代內容的高品位的書畫展、雕塑展,最多的是版畫展,版畫既是傳統的,是魯迅力推的,同時也是現在正在興起的。“讓觀眾記住魯迅在哪一天寫了哪篇文章沒有太大意義,重要的在于意識到文章對現在的啟示。只要觀眾進來以后對整體氛圍有個感受,然后對某一件展品有深刻的印象,我們的初步目標就達到了。”王錫榮表示。
今年的六月一日,由上海博物館、上海市書法家協會、劉海粟美術館聯合主辦的“陽光照耀你我他——慶祝‘六一’百人創作百米長卷”活動在上海博物館北廣場舉行。事實上,舉辦書法活動一直是上海博物館的傳統,早在2003年慶賀《淳化閣帖》國寶回歸時,上海近三百名青少年就在北廣場揮毫書寫,他們大多是上海書協的青少年會員,不少孩子特地拿著《淳化閣帖》現場臨摹。此類活動的舉辦,既弘揚了傳統文化,又培育了傳承人。
“原來博物館界有三大傳統功能:收藏征集保管功能、研究功能、社會教育功能。改革開放以后,我們也在慢慢探索,從十一五開始,我們就非常明確地提出三大傳統功能的現代化。”陳燮君說道,“第一,借助于高新技術的收藏征集保管功能,傳統的博物館都是實物展示介紹,但是現代化的過程中,還可以增設數字化博物館;第二,形成學科發展優勢的研究功能;第三,面向現代社會的社會教育功能。”同時,陳燮君認為,可以引進之前被排斥的“休閑功能”,“不少觀眾過來不一定是要獲取某種知識,也不一定要守望精神家園,就是想來休閑休閑的,我們不應該排斥。在現代社會,人們生活節奏快、壓力大,博物館在傳承文脈、傳播知識的同時,也可以舒緩愉悅人們的身心。”作為世界聞名的中國古代藝術博物館之一的上海博物館一直在與時俱進,既有傳統積淀,又有現代思維。
如今,文化產業發展正如火如荼,而博物館恰是一支“潛力股”。在國外,紐約、巴黎、倫敦等各城市憑借博物館產生了持續不斷的文化遺產經濟。
近年來興起的江蘇省南通市、昆山市“博物館群”現象引人關注,僅南通市就有20多家博物館,而昆山市錦溪古鎮區內就有14家民間博物館。有專家認為,在很多地方,商業開發似乎成了古鎮保護的殺手,而打“博物館牌”的商業開發,不但沒有對古鎮形成破壞,反倒增添了古鎮的文化內涵。
一個圖案來源于古代青銅器的獸面紋的時尚背包,一個被“植入”傳世書法的咖啡杯……在上海博物館的商店里,各種獨具特色的,富有古風雅韻的商品讓人目不暇接,這些都是上海博物館從館藏文物中提取精華元素設計開發的“博物館衍生品”。參觀者把衍生品帶回家,留住了一段難得的記憶,也使得博物館的文化傳播和社會教育功能得以延伸和拓展。
顧曉鳴指出,博物館要有文化事業和產業可持續發展的策劃,不能只依賴國家“養”,要深刻反思,為何有資源沒有人氣,有人氣沒有消費,為何有消費沒有盈利,有盈利但不可持續發展。“我認為,博物館要形成有聲望的衍生產品,要有很多真正的增值服務,形成中學、大學、利益相關者共創共贏的局面,這樣才能可持續發展。要研究年輕一代的觀賞心理和行為,比如他們經常在公交車上玩ipad,那么博物館就要加強數字博物館的建設,用新媒體的形式展現。”顧曉鳴提議道,可以策劃方案,讓年輕人在博物館里用攝像機拍攝一小時,10個人一起拍一次,進行評獎,然后把最好的作品買下來,這樣博物館就可以提供100種不同視角的光盤供游客選擇購買。“要研究不同時代展品對于人們的意義,才會凝聚人氣,才會生產出人際關系,生產出價值,才會形成從資源到資源,從資源產生經濟效益,繼而產生文化效益以及社會效益的良性循環。”
博物館可以增強文化認同感
“將來有幾大問題:臺灣問題、新疆問題、西藏問題,可以用博物館加以解決,包括香港,很多年輕人跟大陸頗有疏離感,怎么拉近他們的感情,拉近他們的認同感,只有文化,我們將來一定要把博物館里頭的最好的東西放到這些地方去展覽。其實博物館這方面的潛力非常大,要大大加強。”舒乙指出,在日本有規定,各地的即便是遠在北海道的中學生,都必須到京都一次,參觀各個大廟,從而在人生起點感受一下日本古代文化,這樣一輩子就會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日新月異的社會,城市舊貌換了新顏,眾多傳統因子也隨著舊貌一去不復返了。幸而,博物館保留了這些傳統文化之根,有了這個根才能不斷冒出新芽。因此,博物館也成為了一個國家形象的窗口,成為了一個國家豐厚文化寶藏的最切實的明證。
“我們要明確博物館主要是以文化的傳承為主,不是一種純粹的物質的收藏。這也對博物館提出了比較高的要求。很多人對博物館的印象是靜態的、冷冰冰的,我們要讓進博物館的人感受到文化的溫情。”陳燮君說道。
在上海世博會上,通過各具特色的各國博物館建筑與展覽,人們看到了德國人的認真、法國人的浪漫、印度人的典雅、意大利人的狂放和西班牙人的率真……各色人種和大千世界盡收眼底。
“西方的發達國家,文化是非常現代的。在傳統文化和現代文化中,存在著一種張力和平衡。但中國博物館的文化建設是比較滯后的,與中國五千年的歷史和文化遺產是不相匹配的,與中國現在高速發展的經濟和高等教育是不相匹配的。”肖鷹有些急切地說道,“如果展品滯后,博物館從業人員對收藏品研究滯后,布展滯后,就很難讓外國人相信中國是一個文人墨客很多的文化大國。”
“博物館是人類文明的結晶,是文明進程的文化積淀點,是一個時代的文明程度的檢驗,也是一座城市文化的窗口。博物館屬于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本質帶有很大的公益性。這些年上海的博物館發展迅猛,這跟文化傳承有關系。在近現代文博方面,上海有四大優勢:民族工業文化遺存、革命文化遺存、名人故居、優秀近現代建筑。仰仗這四大優勢,博物館這塊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通過第三次文物普查,上海有四千多個文物點,很多新的文物點以后都可以申報相當級別的國家文化保護單位。今年元代水閘遺址博物館會開放,這是上海市第一個遺址類博物館,會填補上海博物館事業發展上的空白。此外,上海非常重視工業文明這塊,有足夠的發展優勢。”陳燮君微笑著說道。
目前,上海的博物館已超過120家,行業博物館也發展迅速,涵蓋了銀行、公安、鐵路、郵政、船舶、天文、汽車、紡織、航海等多個領域,對整體提升上海文化形象起了很大作用,當然,也還有很多需要發展的空間。陸建松建議做一個古代上海歷史博物館,把上海從一個小漁村變成一個國際大都市的進程展現出來。“上海是國家第二批歷史文化名城,融匯著中西文化以及工業文明、商業文明、移民文明。其實上海很多物質、非物質文化遺產都可以建成博物館,很可惜當時沒有好好保留。上海要建博物館,一定要好好挖掘歷史文化的特點,多建設能夠代表上海形象、歷史文化的博物館。”
“現在的生活質量提升很快,對精神文化的追求與過去相比,不能同日而語,但跟西方發達國家比,有差距,這和我們國家整體的發展水平有關,所以不要操之過急,要有一個循序漸進的發展過程。”陳燮君平和又充滿信心地說道。
如今,在大規模建設中,人類社會珍貴的文化記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失,博物館的作用與意義也愈加明顯,它是一個國家、一個城市文脈的保存、展示地,同時在新時期,博物館也需要突破館舍或有限領域,站在時代的前沿,使博物館既是高雅的藝術殿堂,也是大眾文化的家園。
部分上海特色博物館
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
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址紀念館是介紹中國共產黨誕生史跡的革命舊址紀念館。建于1952年,由“一大”會議室、中共創建史陳列室和革命史專題臨時陳列室3部分組成。“一大”會議室的家具與物品均按當年原樣陳列;中共創建陳列室有歷史文獻、文物和照片170余件;革命史專題臨時陳列室曾分別舉辦過毛澤東、周恩來在上海的史料展覽。
地址:上海市興業路76號(免門票)
上海郵政博物館
該館設在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上海市優秀建筑——上海郵政大樓內,以翔實的史料和實物,運用現代科技手段,追溯了郵政的起源和發展歷程;記載了上海郵政早期黨組織領導工人運動以及革命先輩為新中國誕生作出的貢獻……館內珍郵館收藏有極其珍貴的罕品和孤品等郵票珍品。
地址:北蘇州路250號(免門票)
上海鐵路博物館
該館按1909年建成的具有英式古典建筑風格的滬寧鐵路上海站的原樣,在其原址上建設,于2004年8月上海鐵路局建局55周年之際建成開放。上海鐵路博物館以史料和實物為主要載體,展示從19世紀六七十年代鐵路進入中國后,上海及華東鐵路一百多年來所走過的歷程,館內分6個部分,有50余個展項,近千件展品。
地址:閘北區天目東路200號。
票價:10元
上海工藝美術博物館
該館于2002年10月正式開館,在館內設立民間工藝、雕刻、織繡三大展示廳及專業工作室。工藝美術博物館的展示努力概括了上海工藝美術行業各大類品種及其歷史沿革、風格風貌、技藝特色。在展示上相對突出作者傳承關系、制作流程、材料及工具的介紹,并配以操作表演。
地址:上海汾陽路79號(太原路口)
票價:8元
江南造船博物館
該館前身是江南造船廠廠史博物館,它是上海唯一的跨越三個世紀的造船行業大型博物館,濃縮了1865年江南機器制造總局建立至今141年的歷史,展示了中國近代科技發展史、近代工業發展史、近代國防發展史的變遷。
地址:盧灣區魯班路600號江南造船大廈2樓(近中山南一路)(免門票)
上海市銀行博物館
該館是中國工商銀行創辦的中國首家金融行業博物館,于2000年4月正式開館。博物館展廳面積1,500平方米,包括歷史館、錢幣館,收集銀行史料文物藏品計30,000余件,陳列展品計3,000余件。該館已成為上海金融文化的一個亮點。
地址:浦東大道9號7樓
票價: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