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無權處置工地讓他人有償傾倒渣土行為該如何定性

摘要 本文由一則案例出發，通過對此案例的分析，最后利用無權處置工地讓他人有償傾倒渣土行為該如何定性？

關鍵詞 無權處置工地 渣土

中圖分類號：D612 文獻標識碼：A

一、案情簡介

杭州東新路地鐵工程建設產生大量廢土，經層層轉包，廢土外運由閻學軍承接。2010年11月下旬至12月20日間，被告人駱某某在未取得白鷺郡南二期工地建設單位杭州良渚文化村開發有限公司同意的情況下，虛構\"其已聯系妥當，該工地可以傾倒廢土\"的事實欺騙閻學軍，并以每車100元的價格讓閻學軍將530余車工程廢土傾倒在工地上。至案發時，被告人駱某某從中獲利人民幣3萬余元，另有2萬余元未實際取得。

經查，該工地被傾倒廢土時尚未開工建設，但四周基建完成且相鄰區塊工地已動工。本案私自傾倒廢土行為給該塊工地基建造成破損，給相鄰區塊工地的排水、土方調度等造成不便。經鑒定，共造成杭州良渚文化村開發有限公司直接經濟損失約人民幣11.7萬余元。案發后，被告人駱某某退賠閻學軍人民幣3萬元，獲閻學軍諒解。在案件審理期間，被告人駱某某另賠償杭州良渚文化村開發有限公司人民幣11.7萬元，獲該公司諒解。

二、分歧意見

本案分歧的焦點在于對被告人駱某某的行為該如何定性，形成三種不同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被告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取隱瞞真相的欺騙手段，虛構工地可以傾倒廢土的事實，讓急需外運廢土的閻學軍信以為真，并在此錯誤認識基礎上\"自愿\"交付每車100元傾倒費，其行為屬于騙取閻學軍財物，數額較大，構成詐騙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被告人雖然冒用工地名義虛構事實欺騙了閻學軍，但其主觀上沒有非法占有閻學軍財物的目的，其在收到每車100元傾倒費后也相應履行了提供倒土的義務，讓閻學軍順利完成倒土行為。因此被告人沒有\"騙\"，而閻學軍也未實際受損，故本案不構成詐騙罪。但被告人的行為對相關土地造成損毀，直接經濟損失達11.7萬元數額巨大，其行為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

第三種意見認為：被告人的行為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本案工地被傾倒廢土時雖未動工，但四周基建已經完成，且相鄰區塊已開工。已進入生產經營狀態，被告人的傾倒行為直接導致基建受損和相鄰區塊已開工項目的排水、土方調度不便，致使工地無法正常或如期開工，所以被告人的傾倒行為嚴重影響了工地的正常開工、生產和經營，其行為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

筆者贊同第二種意見。

三、法理評析

近年來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工程渣土胡亂傾倒現象屢禁不止，隨意圈地讓他人付費傾倒從而引發刑事犯罪時有發生，本案被告人駱某某的行為無疑具有相當的代表性。

（一）本案不構成詐騙罪。

被告人駱某某在自身不具履約條件的情況下，冒用工地名義與閻學軍交易，收取費用后又積極履行對價義務的行為是一種民事欺詐而非刑事詐騙：

民事欺詐是指在民事活動中一方當事人故意告知對方虛假情況，或者故意隱瞞真實情況，誘使對方當事人作出錯誤意思表示行為，從而達到發生、變更和消滅一定民事法律關系的不法行為。詐騙罪是指當事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以虛構事實或者隱瞞真相的方法，騙取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的行為。（1）主觀目的不同。民事欺詐行為其主觀上是為了非法獲利。詐騙罪的行為人其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對方財物的目的。（2）客觀行為不同。民事欺詐行為人并非不履行民事法律關系所確定的義務，只是利用夸大事實或虛構部分事實；而詐騙罪的行為人則完全是虛構事實、無中生有、根本不具有履行義務的能力和條件。

就本案而言，被告人駱某某與閻學軍之間只是一種民事欺詐行為，因為：（1）被告人駱某某主觀上沒有非法占有閻學軍財物的目的。被告人雖冒用工地名義欺騙了閻學軍，但隨后其在與閻學軍進行倒土交易時積極履約，包括在現場組織挖掘機堆土、安排人員收取廢土票等，付出了人力、物力成本，在收取費用的同時也確實讓閻學軍完成了傾倒。案發后被告人馬上將全部所得如數退還了閻學軍。由上可知，被告人事前有履約誠意，事中也付出了對價義務，事后未逃匿，積極承擔賠償，可以認定被告人沒有非法占有閻學軍財物的目的。（2）客觀方面，被告人駱某某沒有騙取閻學軍財物的行為內容，閻學軍也沒有遭受實際損失。被告人駱某某雖然冒用工地名義虛構事實欺騙了閻學軍，其在收到每車100元傾倒費后并沒有不逃避不履行相應的提供倒土的義務，而是積極地組織人員平整道路讓閻學軍的車輛順利地完成倒土事項。且閻學軍支付的費用和其獲得的倒土效果相對等，并沒有遭受實際損失。所以本案被告人駱某某與閻學軍之間僅為一般民事欺詐。

（二）本案不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

因為：（1）破壞產經營罪主觀方面要求具有泄憤報復或者其他個人目的，即使有“其他個人目的”的這一條款兜底，該\"其他\"也應與\"泄憤報復\"的性質相近、程度相當。而本案被告人駱某某謀利的主觀目的明顯與之不符。（2）破壞生產經營罪侵犯的客體應為生產經營活動的正常發展，但本案工地被傾倒廢土時只有規劃許可，并無建設許可，尚未開工，故不存在影響工地方生產經營活動正常發展之說。（3）破壞生產經營罪的客觀方面要求破壞結果較重。在本案中，被告人的傾倒廢土行為雖然對工地本身造成一定的影響，但還遠未達到破壞工地原有功效以致破壞生產經營的程度。事實上該工地在案發后如期開工，至法院審理時施工進度良好。故無論是根據主客觀相統一原則，還是從破壞程度判斷，被告人的行為都不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

（三）本案應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

被告人未經許可，私自傾倒廢土致杭州良渚文化村開發有限公司工地，致工地基建、排水設施等受損的行為符合故意毀壞財物罪的全部構成要件，依法應認定為故意毀壞財物罪，具體如下：

1、從犯罪主觀方面分析。故意毀壞財物罪在主觀方面表現為故意，即明知自己的行為會造成公私財物的毀壞，并且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的發生。本案被告人出于獲利的動機，私自以每車100元的價格讓閻學軍將530余車工程廢土傾倒在工地，其主觀上已然明知該傾倒渣土行為勢必會造成工地損失，卻放任為之，其毀壞“故意”十分明顯。而被告人獲利是其犯罪的動機，關不影響犯罪的構成。

2、從犯罪客觀方面分析。故意毀壞財物罪的客觀方面表現為毀壞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行為。所謂毀壞，是指毀滅、損壞，并不限于從物理上改變或者消滅財物的形體，還包括使財物的價值或者使用價值全部或部分喪失的情形。本案被告人傾倒的是地鐵工程渣土，包括泥漿、粉沙土等，因無再利用價值故又被統稱為廢土。這些廢土被大量傾倒在涉案在建工地之上，一則造成工地基建，如道路、路燈、污水井等不同程度破損；二則由于該廢土呈淤泥質覆蓋，將地基無端提高數米，已嚴重破壞了工地作為小區樓房開發的原有使用價值，需及時清除。單是該兩點，直接經濟損失就在人民幣11萬余元，這還不包括因工地排水、土方調度困難造成的工期延誤等間接經濟損失。

至此有觀點認為，被告人針對工地這樣一種“生產資料”、“不動產”實施的上述行為，類似于在建筑物上粘貼廣告和隨意涂寫，其行為可以通過當事人事后清除得以恢復，并不能算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毀壞行為，不宜評價為故意毀壞財物罪。筆者對此持不同觀點。認定毀壞財物的行為不應將眼光局限于行為手段是否具有物理破壞性質，而應著眼于毀壞行為的本質特征，即該行為是否使刑法所保護的公私財物的價值或使用價值得以降低或者喪失，只要能使財物的價值或使用價值得以降低或喪失，就都可以視為毀壞行為 。就本案而言，被傾倒工地系商品房開發用途的不動產，應當說其最主要的使用價值就是利用其良好的地質、平穩的地面做地基、造樓房，而被告人將500余車淤泥質工程廢土擅自傾倒、覆蓋在該工地上，雖然工地方可以事后恢復，但恢復后的工地地面坑洼不平，且平穩地質因摻雜廢土而變質，應當說其遭受破壞的程度顯而易見，原有使用價值已大打折扣。這好比把一張價值連城的名畫燒毀是毀壞財物，那在這張名畫上潑墨使之污損，難道就不是一種毀壞財物的行為嗎？如果我們堅持固有思維，認為只有造成物理上不可恢復的損毀才是故意毀壞財物罪的唯一行為方式，就不能適應實踐中保護公私財產的客觀需要，就背離了立法者設立故意毀壞財物罪的立法原意。

3、從犯罪客體方面分析。故意毀壞財物罪侵犯的客體是公私財物的所有權。法律之所以規定故意毀壞財物罪，就是通過保護公私財物，進而保護該財物權利主體的權益。而刑法意義上的財物，既包括有體物，也包括無體物，只要它具有一定的經濟社會價值，能成為權利主體依法享有的權益，就可以成為故意毀壞財物的犯罪對象，所以本罪的犯罪對象可以是各種形式的公私財物，包括生產資料、生活資料、動產、不動產等等 。在本案中，被侵害的是杭州良渚文化村開發有限公司的在建工地，工地是土地的使用表現形式之一，因此同屬\"生產資料\"、\"不動產\"之列，依法可以成為故意毀壞財物罪的犯罪對象，符合故意毀壞財物罪的客體要求。

綜上，被告人駱某某擅自傾倒廢土至工地，造成工地直接經濟損失人民幣11余萬元的行為，屬于毀損他人財物的行為，且數額巨大，具有一定的社會危害性，依法應當認定為故意毀壞財物罪。

四、結語

隨著本案的準確定性和審判，意味著只要亂倒渣土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壞后果，就可能觸犯《刑法》構成犯罪，這無疑給當前的街道渣土整治工作提供了一種新的途徑，對遏制亂倒工程渣土現象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作者單位：杭州市余杭區人民檢察院公訴科）

注釋：

王作富.刑法分則研究.中國方正出版社2010年版，第1144頁.

鄢傳瑞.論故意毀壞財物罪的幾個問題.司法實踐.2000年第4期第25頁.

參考文獻：

[1]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66條、275條.

②本文案例來源于杭州市余杭區人民檢察院公訴科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