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的若干思考

摘要：當今社會，未成年人犯罪的形勢日趨嚴峻，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保護問題越來越受到理論界和司法界的高度關注，少年司法制度建設水平己經被視為衡量一個國家和地區(qū)法治文明程度以及人權保障程度的重要標志。我國少年刑事司法制度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開始建立，二十多年來，雖然在實體立法、程序立法和實踐方面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但由于起步較晚、歷史文化等綜合原因，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的發(fā)展水平相對于西方法治發(fā)達國家來說還有一定的差距，還未形成真正意義上獨立的少年司法體系。因此，我國必須對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加以重新審視，并采取相應的刑法對策實施變革，最終實現未成年人刑事法律制度的現代化。

關鍵詞：未成年人犯罪 刑事法律制度 刑法對策

中圖分類號：D912 文獻標識碼：A

一、完善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的理論基礎

理論是指導學術研究和實踐的基本思想，因此，完善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必須對該制度的理論基礎進行定位，并明確現代先進刑事司法制度基礎理論的發(fā)展動態(tài)，以此指導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的立法與實踐。目前，國際社會關于未成年刑事司法制度建立與發(fā)展的理論基礎，歸納起來有以下幾個：

（一）“新社會防衛(wèi)論”理論。

二戰(zhàn)以后，刑事司法領域出現“新社會防衛(wèi)論”思想，該思想以法國刑法學家安塞爾為代表。首先，“特別強調犯罪人具有復歸社會的權利，國家具有使犯罪人復歸社會的義務”，該理論倡導以犯罪人“復歸社會”的權利為中心的刑事政策，從傳統(tǒng)的主張報應刑的刑事司法觀念轉變到以社會防衛(wèi)為目的的刑事司法理念。其次，注重刑法的個別預防功能，主張刑罰個別化，主張對犯罪人進行定罪量刑時，在考量犯罪人所犯罪行的同時，還應充分考慮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大小，使定罪量刑更顯針對性。在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由于未成年人具有特殊的生理、心理特點，因此，建立新社會防衛(wèi)論基礎上的多元司法處遇制度更具適用性。現今國際社會對未成年人刑事司法處遇的非監(jiān)禁化、輕緩化等變化趨勢即是該多元化處遇制度的體現。

（二）犯罪構成理論。

犯罪構成理論是是刑法學的根基，其中“主體要件”無論在傳統(tǒng)的四要件犯罪構成理論中還是其他犯罪構成理論中，都處于基礎地位。犯罪主體主要涉及到主體的“特定身份”和“刑事責任年齡”，這兩個因素對行為主體的定罪、量刑有至關重要的意義。犯罪構成解決的是“誰該承擔責任”和“如何承擔責任”的問題，而作為犯罪構成基礎要件的主體要件要解決的自然也是這兩個問題。未成年人具有“特殊身份”，有區(qū)別于成年人的特殊生理、心理特點，受社會和自身生理條件影響比較大，是特殊的犯罪主體，因此，對未成年人犯罪應在遵循“罪刑法定原則”及“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的基礎上，采用不同于成年人犯罪的司法處遇方式，保障未成年犯罪人的最優(yōu)利益。

（三）國際化的未成年人刑事司法權利保障原則。

未成年人關系著世界的未來發(fā)展方向，因此，國際社會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司法控制給予了極大的關注，聯合國大會以及連續(xù)三屆聯合國預防犯罪和罪犯處遇大會將未成年人犯罪問題作為重點討論，先后通過了《兒童權利公約》、《北京規(guī)則》、《利亞得準則》和《聯合國保護被剝奪自由少年規(guī)則》等國際公約，確立了現代未成年人刑事司法理念，歸納起來，主要有最大利益原則、雙向保護原則、預防、教育為主原則、減少司法干預原則、保護少年權利原則、法律援助原則、相稱原則等。上述原則透過犯罪未成年人權益保護本身具有的獨特價值理念，針對未成年犯罪人的自身特點，從保護未成年最大利益角度出發(fā)，矯正和預防未成年人犯罪。

二、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存在的若干問題

（一）關于未成年人定罪標準的問題，刑法規(guī)定不全面。

如前所述，未成年犯因本身獨有的特點而成為特殊的犯罪主體，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定罪處罰應依照適合于未成年人特殊的構成要件處理，而現行刑法并沒有一套完整的適合于未成年人犯罪主體的定罪處罰規(guī)格、標準，司法實踐中往往是用一般定罪標準定罪，在處罰方面，對未成年人比照成年人從寬處罰，從而出現了形式上平等，實質上不平等的問題，這對于身心發(fā)育不成熟的未成年人來說是一種不公平的待遇，同時，未成年犯作為特殊主體，刑法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定罪標準就有悖于罪責刑相適應原則。

（二）缺乏未成年人前科消滅制度的規(guī)定。

前科消滅制度主要是指因犯罪行為被判處刑罰，在刑罰執(zhí)行完畢或者赦免后，在符合法定的條件下，由人民法院依照法定的條件和程序，抹銷其犯罪記錄，恢復其正常法律地位的一種刑法消滅制度，是現代刑事法先進國家普遍實行的一種制度。犯罪人前科污點的存在必然導致其某些權益的喪失、資格的限制和名譽的損害，特別是對于未成年人，其人生剛剛開始，前科污點將使他們被社會貼上犯罪人的標簽，受到社會歧視，失去許多應當享有的權利，嚴重影響他們重新做人的信心，妨礙了他們自我改造、重新做人的進程，不利于其復歸社會。2011年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刑法修正案（八）》，規(guī)定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未成年人，免除前科報告義務。這一規(guī)定雖然附條件地免除了未成年人前科報告義務，但是還沒有真正建立起未成年人前科消滅制度。

（三）欠缺對未成年犯非監(jiān)禁刑罰處置方法的規(guī)定。

由于未成年人具有特殊的生理、心理特點，有相當數量的未成年人犯罪的深層次原因來自社會，社會應對未成年人犯罪負有一定的責任。因此，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尤其在謙抑原則的推動下，越來越多的國家針對未成年人犯罪提倡司法處遇輕緩化、非監(jiān)禁化，采用“寬松的刑事政策”，對未成年人犯罪大多采用緩刑、假釋、社區(qū)服務等非刑罰處置方法。目前我國刑法對未成年犯實施的非監(jiān)禁刑主要是通過緩刑、假釋和社區(qū)矯正來體現的。雖然相關的司法解釋也一再強調對未成年犯要采取教育為主、刑罰為輔的原則，包括可以比照成年犯放寬非監(jiān)禁刑的條件，但由于我國刑法未對未成年犯罪人非監(jiān)禁刑做具體規(guī)定，因此，未成年犯罪人的非監(jiān)禁刑在實踐操作中基本等同于成年人，不利于實現對未成年犯罪人的矯治和對未成年犯的司法保護。

三、完善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的建議

如上文所述，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還存在各種問題，筆者試從反思、比較和借鑒的角度，尋找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保護制度在立法和實踐方面的完善途徑。

（一）制定并完善專門適用于未成年人常涉罪名的犯罪構成。

筆者認為，應結合新社會防衛(wèi)論、犯罪構成理論以及國際社會普遍認可的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保護的諸原則，明確刑事責任與刑罰適用問題。對原有《刑法》已經規(guī)定的盜竊、搶劫、強奸等常用罪名，運用相稱原則處理，把盜竊、搶奪、尋釁姿事等社會危害性不大的情況在犯罪構成上對比成年人犯罪予以區(qū)分，另外要對未成年人從輕、減輕的原則制定具體化的規(guī)定，實現對未成年人刑事司法保護實質上的平等。

（二）完善未成年人非監(jiān)禁刑罰處置制度。

根據“新社會防衛(wèi)論”理論，社會對未成年人犯罪負有一定的責任，因此，國家針對未成年人犯罪應堅持“教育為主、刑罰為輔”的刑罰理念，建立適用于未成年犯罪人的、完善的非刑罰處罰方法，該處罰方法原則上適用于社會危害性不大的犯罪。筆者建議在《刑法》中增設具體的對未成年犯罪人適用的非監(jiān)禁刑處罰方法，具體可以包括：（1）司法警告。（2）管教協(xié)助。如果未成年犯罪人被免于刑罰，而其家庭無力管教或管教不當，可以由人民法院派員對未成年人進行幫教。（3）社區(qū)公益服務。由人民法院指定一定的場所，要求免予刑事處罰的未成年犯罪人在指定的社區(qū)完成一定的公益勞動。（4）保護觀察處分。人民法院可以發(fā)布司法令，對未成年人的活動場所、交往活動進行一定的限制等。

（三）建立未成年犯罪人前科消滅制度。

實踐證明，未成年人的犯罪事實如果為公眾所知，必然會降低公眾對其的肯定性評價，對其以后的成長和發(fā)展帶來負面影響，并延緩他們復歸社會的進程。因此，應建立未成年人的前科消滅制度，以法律明文規(guī)定的形式規(guī)定未成年人前科消滅的具體做法。當然，前科消滅制度應當有條件地謹慎適用，筆者建議僅適用于罪行較輕的未成年犯罪人，具體做法可借鑒2004年河北省石家莊市長安區(qū)人民法院提出的“未成年人的前科消滅辦法”試行方案，刑罰執(zhí)行完畢后，依法向原審人民法院申請前科消滅，由原審人民法院對未成年犯罪人規(guī)定一定的考察期，綜合考察未成年犯罪人的表現，確定其能做到遵紀守法，沒有再犯罪的危險，并且完全符合前科消滅的規(guī)定條件，最后由原審法院出具《前科消滅證明書》。對于持有《前科消滅證明書》的未成年犯罪人，視其未曾犯罪，之前表明其犯罪的法律文書不記入戶籍和人事檔案，保證未成年犯罪人復歸社會，促使其順利成長。

（四）完善我國的未成年犯社區(qū)矯正制度。

首先，完善社區(qū)矯正的執(zhí)行主體。《刑法修正案（八）》僅規(guī)定社區(qū)矯正“由社區(qū)矯正機構負責執(zhí)行”，并沒有解決執(zhí)行主體的問題。現實中，參與社區(qū)矯正管理的機構較多，如基層司法所、工會組織、共青團、婦聯等，上述規(guī)定容易產生多頭管理。筆者建議可以在司法行政部門中單獨設立社區(qū)矯正機構來開展矯正工作。因為社區(qū)矯正本身是對工作人員業(yè)務素質、業(yè)務水平要求較高的工作，尤其對未成年犯罪人進行的社區(qū)矯正，要求矯正工作人員具有教育感化及心理輔導等多方面的業(yè)務水平，現今我國司法行政機構人員本身配置緊湊且專業(yè)結構單一，把社區(qū)矯正工作與司法行政部門的其它工作嚴格分開、各司其職，培養(yǎng)專業(yè)的矯正隊伍，既可以緩解人員不足的壓力又避免了人員之間因職責分配不明而相互推諉，有利于提高矯正效率。其次，要建立針對于未成年犯的特殊社區(qū)矯正場所。未成年犯的特殊性要求其在社區(qū)矯正中要與成年人分開。實踐中可挑選優(yōu)秀社區(qū)作為未成年人犯罪社區(qū)矯正基地，在相關司法機關的指導下開展社區(qū)矯正工作。再次，在矯正內容與方式上，矯正機關可以聯系組織相關專家、高校工作者等志愿人員，為社區(qū)矯正工作者提供培訓工作，從而逐步建立一支比較穩(wěn)定的幫教矯正隊伍。一方面矯正機構及其工作人員、志愿人員通過多種方法促使犯罪人改造和轉化，努力避免犯罪人重新犯罪，另一方面，對犯罪人進行職業(yè)培訓和文化教育，為他們復歸社會提供謀生技能。

（作者： 趙亞男，廣西大學2010級刑法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翟廣恒，廣西大學2012級刑法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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