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人(評論)

讀鮑十的小說，腦海里浮現出的畫面，是一位在沙灘上沉思的漫步者，他不時地彎下腰，撿起一枚枚細小但閃光的貝殼。對于鮑十來說，這沙灘就是生活本身，他的目光憂傷又充滿溫情地掠過，捕捉著生活里每一個平凡、細微，但又閃耀著柔情之光的故事。這些故事融入他的文字，娓娓道來，渾然天成，正像那被拾起的小小珠貝，雖無震人耳目之奇景，卻給他的文字鍍上一層溫暖潤澤的光芒。

一、平凡人的悲喜人生

鮑十筆下的主人公，都是再平凡不過的小人物。鮑十自己也說：“不喜歡人們所說的時尚寫作。我最關注的是平凡人和平凡事，喜歡民間文化、民風和民俗，喜歡老百姓的吃喝拉撒，喜歡寫小人物。我個人覺得，這才是真正有生命力的東西。”于是，在—個以追求震撼效果、感官沉溺為大氣候的文化環境里，鮑十固執地將目光鎖定于“平凡”。在他的故事里，沒有轟轟烈烈、氣吞山河，沒有曲折離奇的愛恨糾葛，有的只是平凡人物靜水微瀾的悲喜人生。

透過這些似乎微不足道的悲喜，鮑十烘托出的，是一份金子般善良珍貴的民間情懷。他筆下的人物，或窮苦、或卑微、或孤獨、或凡庸，但都透著一股濃濃的人情味，展現著至為淳樸善良的心靈。

鮑十的寫作始終將關注點放在這一點。回顧他早前的作品，《秋水故事》中沉默、戀舊又總是受兒子盤剝的老金頭，《春秋引》中憨厚、溫和、與黑土地親密無間的二根，《紀念》中“我的父親母親”單純摯誠的愛情等等。

在新近創作的《廣州小說三題》中，這種寫作傳統依然保持了下來。

《黎芝的故事》里的黎芝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女兒。她的家境是貧苦的，父母是普通的農民，要養活一家7口人，盡管整年地辛勤勞作，卻還是入不敷出，一家人吃不飽飯：

每到吃飯的時候，7口人圍坐在飯桌前，一人捧一只飯碗，誰都不說話。只聽到吧唧吧唧的咀嚼聲和慌不迭的吞咽聲，直到把飯盆吃得精光，最后還要發出一陣長長短短的嘆息聲。

這樣貧苦的生活，讓身為長女的黎芝早早地就承擔起家庭的重負。她割草、放鵝、做飯、照顧弟弟妹妹，到13歲那年，又只身來到陌生的廣州打工，供弟弟上學。

鮑十講述黎芝的故事，有兩個主要的著眼點：一是黎芝自年少起便孤身一人在外打工的寂寞凄涼，一是黎芝對弟弟的無限關愛與深情。從這兩點出發，一個讓人尊敬、感佩的女性形象在讀者眼前慢慢呈現。

當父親把13歲的黎芝送到廣州時，這個女孩子內心充滿了忐忑、不安與恐懼，但為了不讓父親擔心，為了給弟弟掙學費，她什么也沒有說，默默地在心里承受著一切，雖然“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融化，眼看就要化作一攤水了”。最初的生活是令人畏懼的：

長這么大，她還從沒見過這么多的陌生人，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包括人們穿的衣服(尤其是女人的衣服)，被人拉著在街上跑來跑去的帶頂篷的車，還有那種四只輪子的烏光閃閃的小汽車等等。最初，這些都讓她害怕。還有那些街道和弄堂，蜘蛛網似的，一務緊挨一條，那么多!這也讓她害怕(主要是怕迷路)。

而工作又是忙碌而辛苦的。她為一家布店做雜活兒，而“做雜活兒就是什么活兒都做”。她要打掃衛生、買菜煮飯、燒水沏茶，“常常是放下這樣就做那樣，有時候這樣還沒做完，那邊就在喊她了：‘芝子啊……’”于是，“一天下來，渾身酸痛，尤其是兩個小腿肚子，感覺緊繃繃的，還有兩個肩膀，感覺直往下墜。”

但讓黎芝難過的并不是工作的勞累，而是想家的折磨。她還是個孩子，每年只能回一次家，對親人的思念讓她無數次偷偷流淚。但她明白自己肩上的重擔，父親去世后，她獨自承擔起供弟弟上學的責任。姐弟情深，對弟弟的期望成為黎芝在異鄉奮斗的精神支柱，而她為了有足夠的錢供弟弟念書，甚至寧愿終身不嫁，因為“結了婚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掙到錢也不能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就這樣，時光流逝，黎芝從少女變成了阿婆。無疑，黎芝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但她身上卻閃耀著最為動人的人性光輝：責任感、吃苦耐勞的品格、對家庭和親人的沉甸甸的愛。鮑十特意寫到了她的眼睛：“那雙眼睛是那么清澈，沒有一點兒老年人的混濁。不僅如此，那雙眼睛還那么沉靜，那么質樸，沒有一丁點兒‘火氣’。”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黎芝美好純凈的心靈也在她清澈的眼睛里得到了最好的印證。在黎芝這個平凡女子身上，沉淀著鮑十對于人性的誠摯贊美。

同樣，在《廣州小說三題》的另外兩篇——《在小西園飲早茶》和《艇仔粥》——中，普通人的故事也帶給我們深深的感動。在小西園茶餐廳，人們穿梭往來、飲茶交談，而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一段悲喜故事。例如，一對氣質優雅的老夫妻，即使在吃早點時，也要穿戴整齊，也顯示出極為優雅的風度，他們“飲茶、吃點心的速度都十分慢，也十分輕(輕到幾乎聽不見一點兒聲音)，讓人感覺那茶和點心的味道非常好，必須這樣慢慢品嘗”。他們話不多，但十分恩愛，“下雨的時候，兩人便共撐一柄雨傘”。再如一對性格迥異的老姐妹，一個活潑，一個安靜，兩個人都有各自的家庭，但每天都要在一起談天說地。她們都是普通的國有企業員工，說的也都是些家長里短的平常事，像電視劇、各自的兒孫、市場的打折信息、街坊家里的新鮮事等等。她們可能是人群中隨處可見的兩個絮絮叨叨的普通老太太，但她們的故事卻正顯示出生活本身的瑣碎與溫馨。

當然，生活中不可能只有溫馨，同樣也有著難言的孤獨與痛苦。每天—個人來吃早點的廖伯中年喪子，兒子在上山下鄉的年代為救戰友而犧牲。晚年，女兒遠嫁異國，老伴又得腦溢血死去，只留下他孤身一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里，面對鋪天蓋地的回憶和難捱的時光，甚至連他死去的時候都沒有人發現。廖伯的故事算不上波瀾壯闊的悲劇，他的境遇，是每個普通人都可能遭遇的無奈與凄涼，而正因為如此，才更令人感嘆。

《艇仔粥》的主人公是一個賣粥的小商戶麥叔，雖然做的只是小生意，但他依然盡心盡力、力爭完美。麥叔的粥有三個特點：

一是“料”足——無論什么時候，麥叔的粥都是稠稠的，且從來都是滿碗；二是味鮮；三是他的“服務態度”好，就像前邊說的，只要有人叫，他必定滿臉笑意，雙手捧上。

這樣的生意經為麥叔贏得了聲譽和不錯的生意，也在無聲中教育了自己的孩子。在孩子眼中，他是一個“影子爸爸”——每天早出晚歸，像影子般飄忽不定。但他又是—個好父親，誠實、慈愛，是家庭的支柱和生活中的榜樣。

禪宗六祖慧能曾有偈語曰：“下下人有上上智”，說的是最平凡的人往往有著最精致的智慧與情感。在鮑十的筆下，這句話的含義體現得再清楚不過。對平凡的關注其實就是對心靈本身的關注，因為平凡乃是最接近心靈之處，普通人的悲喜才能觸動同為凡人的讀者的感情深處。鮑十自己也曾說：“我喜歡寫那些讓我自己心動的東西，我堅信文學來自于心靈。我個人覺得，只有出自心靈的創作，才是真正的創作。”

鮑十的這一寫作路徑，其實是直接延續了沈從文、汪曾祺所開創的文學傳統。沈從文是他的故鄉湘西的不倦的歌者，他筆下的主人公也都是平凡人——農民、兵士、水手、船工、娼妓、童養媳、小店里的伙計等等。而講述這些普通人的起起落落的人生故事，沈從文的目的正是要張揚他們身上所體現出的“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正如他所說：“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這神廟供奉的是‘人性’”。沈從文的學生汪曾祺也在小說中著意營造一個淳樸溫馨的凡俗世界。他筆下的鄉民、和尚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但又體現了自然詩意的人勝之美，“眾多的人物之間的樸素自然的愛意組成了洋溢著生之快樂的生存空間”。鮑十寫平凡人的悲喜人生，敘述—個個細微靈動的小故事，淡筆渲染出的同樣是人性的堅強與美麗，是平凡人間的快樂與憂傷。

二、故鄉／他鄉：情境轉換與敘事風格

身處廣州的鮑十其實是個異鄉人，他的故鄉是東北平原，而在他早期的小說中，故鄉一直是一個不言自明的、沉默而又厚重的背景。而在廣州——這個與故鄉截然不同的地方，鮑十的寫作遭遇到兩個不可避免的差異情境：其一，北方與南方的差異；其二，鄉土與城市的差異。

在以故鄉為背景的作品中，主人公基本都是農民，他們與那片遼闊的黑土地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他們的愛與汗水都傾注在土地與田間。這其中最典型的代表當屬《春秋引》。鮑十講述了一個普通農民二根分別在—個春天和秋天的日子里下地耕作的過程，春天的播種與秋天的收獲縫合成一則人生的寓言，凝聚著一代代人的心血與希望，正如鮑十在題記中引孔子的話所說的，“‘春秋’者……以日系月，以月系年，以年系時”。

而廣州是—個現代的城市，鄉土不再是背景，其中的人們也不再是農民。那么，如何來延續自己的民間敘述呢?鮑十找到的方法是“從—個外鄉人的角度來描述市井的廣州”。他發現，廣州是一個平民化的城市，市井中的普通人有著與農民不同的，但同樣值得書寫的美好心靈。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街巷里弄，努力去發掘和記錄一個個令人感動或感慨的平凡人生。

與情境轉換相應的，是鮑十敘事方式的轉變。在早期的作品中，鮑十是一個傳統的“講故事的人”，整篇小說都圍繞著一個完整情節的構造，使讀者從一開始就沉浸在故事敘述的氛圍中。而在《廣州小說三題》中，鮑十更像是一個“聽故事的人”，或者說，只是一個故事的“記錄者”。他在《黎芝的故事》的開頭就交代了自己在廣州街道辦事處掛職的事實，并說自己在這期間“認識了很多人，見識了很多事”，并要將這些事記錄下來，所以，這幾篇小說里的故事都帶有一定的真實性，而并非如他早年小說那樣是純虛構的。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每個故事的開頭，他都要花費一定的筆墨來描述與故事相關的地方風俗。例如，在《黎芝的故事》的開篇，他先介紹了有關廣州“西關小姐”和“西關大屋”的掌故：

在廣州人眼里，西關是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地方，許多事情都值得一說。尤可稱道的是“西關小姐”。這些當年富商家里的“千金”……據說，她們喜穿素色衣裙，梳烏黑烏黑的長辮子，腳穿木屐，腕戴翠玉鐲，最愛吃糯米糍……住便住在“西關大屋”。大屋就是富商們的宅第，一般二至三層，正面開門。屋門多為三件套，包括腳門、趟櫳和大門。趟櫳很像現在的鐵閘門，不過是用圓木做的(圓木杯口粗細)，兩端再用方木固定，就像放倒的柵欄。……史料記載，最盛時期，西關大屋一度多達八百多間。現在沒有那么多了，只剩了幾十間。這幾十間大屋分散在西關的許多地方。只有一處比較集中，就是耀華大街。

《在小西園飲早茶》的開頭，鮑十介紹了廣州的飲茶和吃早點的風俗：

廣州人把飲茶稱作“嘆茶”，“嘆”有享受之意。……廣州人飲早茶，其實就是吃早餐。飲茶的時候，人們會吃各種點心。……過去曾有“一盅兩件”的說法，一盅，是指茶盅，兩件，是指盛在瓷碟里的兩塊點心。吃一口點心，再喝一口茶水，蠻舒服。說到茶，品種也很多，龍井、水仙、壽眉、普洱、六安、紅茶、鐵觀音等均有，此外還有廣東涼茶。

而《艇仔粥》也詳細介紹了廣州的飲食文化，以及艇仔粥這種當地小吃的做法、得名、賣法等。

在這些作品里，鮑十想要呈獻給讀者的，是一幅類似《清明上河圖》般徐徐展開的市井民俗風景畫，其中的人物是這幅畫的一部分，人物的出場似乎是風俗延伸的—種必然結果。例如，黎芝住在西關大屋里，雖然她的身份并不是“西關小姐”。小西園茶餐廳里的各色人物，都是由“飲茶”這一風俗為線索串起來的。而賣艇仔粥的麥叔則是廣州食文化的直接參與者和締造者之一。

這樣的寫法賦予鮑十的作品以一種“筆記體小說”的特征。筆記體小說是一種傳統的小說形式，帶有散文化敘述的特征，既能講故事，又有紀賣性的特點。傳統的筆記體小說的代表作如《搜神記》、《世說新語》、《太平廣記》等，而清代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和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更是達到了筆記體小說的巔峰。筆記體小說具有濃厚的民間文學特征，它的素材往往來自民間，在敘事上具有平民化的視角。可以說，鮑十采用類似筆記體的敘事形式，既是對其寫作的平民維度的堅持，又是向傳統文學的一次致敬。

三、沖淡含蘊的藝術風格

鮑十把沈從文和汪曾祺放在自己最喜愛的作家之列，而從他的文字中，我們也能很容易發現這兩位作家對其寫作風格的影響，那就是追求一種沖淡含蘊的筆風。

沈從文的語言具有一種淳樸、澄澈的詩意，“去偽飾、具個性，追求純和真的美文效果”。汪曾祺也將語言的洗練、沖淡作為至高的追求。鮑十自覺地繼承了兩位前輩的藝術特色，不追求浮華的辭藻和夸飾的風格，而是精心鍛造，如沈從文所說“扭屈文字試驗它的韌性，重摔文字試驗它的硬性”，最終煉出至純至樸又令人回味無窮的本色語言。

例如，在《黎芝的故事》里，描寫黎芝老家景色的句子：

她至今還記得她家的老房子，尤其記得老屋前邊的一片水塘，水面上常常漂浮著一層輕煙似的薄霧，冬春兩季以及一早一晚尤甚。霧氣平鋪在水面上，且輕輕顫動著，久久不散。

這段文字描寫的是霧氣，而文字本身也如薄霧般朦朧、輕柔，仿佛在記憶中輕輕顫動，不愿驚醒。緩緩的語氣，顯示出一種沉浸于思念的溫柔，可以說，那盤旋于水塘之上的霧氣，正象征了縈繞在黎芝心頭的濃濃鄉愁。

在《艇仔粥》里寫到樸實憨厚的麥叔對孩子們的期望時，鮑十使用了一系列并列的短句：

麥叔讓孩子們讀書，也不是沒有別的想法，他希望他們將來有出息，希望他們體面，希望他們被人看重，希望他們穿好衣裳，希望他們住“大屋”，希望他們給家里增光添彩，希望將來人們在說起他的兒子時知道有他這么一個爹，總之，希望他們比他好……他的想法是簡單的，樸素的，甚至是卑微的，不過也是堅定不移的，是發了狠心的。

一連出現了七個樸素的“希望”，而這些并列句之間也并不是分別獨立的，從理性觀照角度來看，這些語句有著“包含”的關系，顯然作家并沒有去精心“雕飾”。但這“天然”的語句里呈現的是“意識流”而不是“邏輯流”，最大程度地營造出一種短促熱烈的語氣，體現了一個平凡人對子輩殷切而深沉的愛，最終指向：“總之，希望他們比他好。”或者，這正體現了“淡”中的真妙——洗盡鉛華呈素姿。

《在小西園飲早茶》中，孿生姐妹的聊天，本來便是零散瑣碎的日常語言，而鮑十在描寫時，也使用“模擬”聊天式的記述語言，努力原生態地呈現一幅日常生活的圖景，讓婦妹倆的聊天聲仿佛就響在讀者的耳邊：

(她們)說廣州那會兒多么安靜，哪像現在這么吵?說家里當時多么困難，連飯都吃不飽；說她們多么淘氣、不聽話；說她們當年一直要穿同樣的衣服、同樣的鞋子；說姐姐總是欺負妹妹，妹妹總喜歡到爸爸媽媽那兒去告狀；說妹妹怎么跟在姐姐屁股后頭哭；說她們一塊兒偷看爸爸媽媽在一起親熱；說爸媽更喜歡她們當中的誰……

“看似尋常最奇崛”，這是王安石一段詩評的上半句。它用在鮑十作品上也同樣適合—平常的文字總給人帶來震撼的力量。

這一切應該歸功于作者將“沖淡”的文字進行巧妙組合，“含蘊”之象也由此頓生。

仔細分析一下，我們很容易發現孿生姐妹的絮語聊天里蘊含著豐富的“能指”。這些事件有“她們一塊兒偷看爸爸媽媽在一起親熱”、“爸媽更喜歡她們當中的誰”等童年的無憂狀態，有“姐姐總是欺負妹妹”、“妹妹總喜歡到爸爸媽媽那兒去告狀”等“小斗爭”場面，也有“家里當時多么困難，連飯都吃不飽”等苦難歷程。而孿生姐妹在回憶這些往事時，其中種種不快和苦難都已被過濾，一切皆付笑談中。這種老到的描寫手法真切地呈現了60歲老姐妹的那種“歷經滄桑往回看”的心理狀態。在生命快到終點時，童年逝去的光陰、無法返回的往昔，總讓回憶者扼腕神傷，帶上了“含淚的微笑”。

以切身的創作體會，汪曾祺曾提醒：“不能一味地平淡。一味平淡，就會流于枯瘦。”然而，在語言之“淡”與精神、神采之“濃”之間，作家們要拿捏好一個“度”遠非易事，必須具有頗為高超的寫作功力方能自如駕馭。“尋常”背后是“奇崛”，“沖淡”底下是“含蘊”，這正是鮑十小說的藝術精髓。

總而言之，讀著鮑十的小說，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個有故事的普通人。他們在田間地頭或車水馬龍間穿梭，在恬淡的幸福與感懷的憂傷中行走，延續著生活，也延續著文明。讀著這些文字，我們的心也必將在他們的喜悲里隱隱地歡欣或疼痛。或許，這就是鮑十的作品之所以令人感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