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早晨……
每個早晨
都像出征
你在鏡前理發(fā)猶如檢查槍彈
我在沙發(fā)里喝水看幾分鐘新聞,
像查最新戰(zhàn)報
晨光中,沒有言語
出了門朝兩個方向
晚上,我們重新相聚了
我們?yōu)樯胤旰攘艘槐?/p>
我們?nèi)匀粵]有說話
我們使用啞語和手勢
我們認為一個少尉一個上校保持適當沉默
是必需的
就像片刻之前我們沒有擁抱沒有握手
我們互致軍禮
然后我們上床我們上床猶如
翻身進戰(zhàn)壕
與江非交談
你來自山東
我來自安徽
不同的省份。在古代
是兩個國家
靜默。當代。兩位詩人,在異地旅館。這靜默自足
而富有意味。
大約三秒之后,
我說道:“我爺爺?shù)母赣H,來自你們那里……”
你瘦削的屁股
微微挪動一下。
沙發(fā)海綿輕微
彈出一寸,像我的喉結
不易覺察的
顫動。
我接著發(fā)言:“那是我并不了解的特別年代
我爺爺?shù)母赣H扁擔兩頭
各蜷著我一無所知的親人……”
仍是靜默。寂靜,持久。窗外
飄著異地的小雨。
但這靜默自足,在這
異地旅館的上午。
我們握手,短暫的相聚。憂郁互視。在
南方,我們都有北方人的眼神。
我盯住你的喉結
你說出了最后的話:“這是一次扁擔的逃亡。”
“是的。”我說。但是我沒有
重復這個詞
直到你消失在雨幕里
一切仿佛都回到過去
顫抖的扁擔,我一知半解的幼小親人。
從一個省,跨進另外的省,仿佛你和我
仿佛喉結在顫動之后
一切又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