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惠賢:帶著“助老”提案上兩會

2011年12月18日，鄭州。

當晚舉行的中國電視戲曲“蘭花獎”頒獎典禮上，唯一的“優秀主持人”獎授予了上海廣播電視臺的主持人葉惠賢。寶刀不老的老葉，顯示出“40后”照樣光彩照人的風采。

葉惠賢已在熒屏上紅火了近30年。趙忠祥稱他是“最讓人放心的娛樂主持”，白巖松稱他為中國電視“趟路子的人”，而廣大觀眾則喜稱他是“精彩的老朋友”。

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在上海“七重天”與他初次相見，那時他從新疆調回上海，成了上海廣播電視藝術團的一名相聲演員。轉眼30年過去了，如今的葉惠賢已是集策劃、編導、主持、制片于一身的大名人，且是全國主持人最高獎項——四個“金話筒”的獲得者。日前當我來到他的工作室——今夜娛樂文化演出影視有限公司時，一種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但沒想到，面對碩果累累的葉主持只是淡淡一笑，“這一切已成過去。我現在干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趕寫提案，在兩會上，我要為老年朋友多說話、辦實事！”

葉惠賢的名字是伴隨著中國廣播電視事業快速發展的步伐而名播天下的，然而他的成功同樣并非一帆風順，風光的背后隱藏著的是坎坷而執著的人生足印。

“不認識葉惠賢就不是上海人”

葉惠賢真正的“主持人”生涯始于1985年上海電視臺舉辦的“卡西歐家庭演唱大獎賽”，在這個中國“選秀”第一代作品中，葉惠賢脫穎而出。

他清楚地記得，那場決賽在除夕之夜舉行，萬人空巷，收視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幾，大賽冠軍一夜間成為明星家庭，主持人也瞬間變成電視寵兒。于是“卡西歐”成了他的代名，每天電視臺的門口，簇擁著一大群觀眾嚷著要看看“卡西歐”。他走在路上居然會有一排汽車同時停住，全體司機鉆出腦袋，一起喊“卡西歐”，并能背誦出他主持的臺詞。當時有位《人民日報》的記者在南京路上采訪一位七旬老人，問他：“是否知道葉惠賢？”老人大笑起來：“不認識葉惠賢就不是上海人。”我向他證實，葉惠賢笑著說，“這句話確實有人說過，事實上也許沒那么夸張。”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上電視對于普通百姓是神秘而神圣的。葉惠賢至今仍能清楚說出當時許多參賽者的名字和職業，很多人第一次走上舞臺時雙腿發抖，渾身不自在。面對他們，葉惠賢靠現場即興發揮，留下了很多經典語錄——有一對夫妻帶著孩子上臺，一家人直哆嗦，明顯很緊張。夫妻倆自我介紹，一個叫邵華山，一個叫王麗江，葉惠賢當即接茬：“好哇，華山，麗江，祖國的大好山川全到你們家去了。你們倆打電話肯定很有意思，一個說‘麗江麗江，我是華山’，一個說‘華山華山，我是麗江’。”話音剛落，全場一片歡笑。遂讓一家子放松下來。

在那個年代，“脫口秀”還是個遙遠而陌生的詞。葉惠賢插科打諢式的主持風格橫空出世，以前所未見的風格吸引了觀眾。“是卡西歐大賽讓我一舉成名，從相聲界轉到了主持界。”回顧當年，葉惠賢仍對比賽充滿感激。選秀比賽對中國人來說是第一次，對葉惠賢來說也是全新嘗試，“在那個年代，選秀節目這種形式是前所未有的，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說，這也是一次巨大突破。當時人們歸結，因為我當過相聲演員，所以思維敏捷，嘴皮子利索，有幽默感，但實際上，更關鍵的是要建立主持人與觀眾之間的信任感。”

卡西歐大賽后來連續舉辦，每年一次，每屆歷時數月。從這檔節目開始，主持人不再是一個呆板的擺設，而是電視節目的靈魂所在。“閑暇中之歡娛，成為不覺中之感悟”。葉惠賢當時主持的“脫口秀”，幾乎全被北京廣播學院、上海戲劇學院等院校列為主持人專業課中即興發揮的經典案例。

1990年7月15日，一個嶄新的雜志性綜藝欄目《今夜星辰》問世，上海電視臺率先推出了“主持人中心制”，葉惠賢集編導、策劃、主持、制片于一身，嘗到了主持人思想能完全準確地在節目中體現的甜頭。1993年他開始赴美國、俄羅斯、日本等國家和地區拍攝《今夜星辰》，使該節目連續三年高居榜首，被觀眾評為“最喜愛的欄目”。

葉惠賢回憶說，當時并不是風平浪靜、一帆風順，從“編導中心制”變成“主持人中心制”，在主持人身上增加的負荷可想而知，要當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主持人又談何容易。記得有時為了節約開支，只身前往國外，雇一個攝像，心里在策劃劇本，腦子里在分鏡頭，嘴上在編臺詞，手上又忙著現場指揮，站著吃飯，合衣入睡。苦啊，可是又向誰去訴苦呢？我曾經在菲律賓的海灘邊偷偷地大哭過一場……

“但這是開拓，想到觀眾在等我節目，又挺過來了！”

葉惠賢的主持藝術越發老練、成熟，得到廣視界的一致好評。1991年，全國廣播電視節目主持人“開拓獎”首設金獎授予了他，獎杯是一個金話筒。中國廣播電視學會由此受到啟發，遂把“金話筒”定為全國廣電主持人的最高榮譽稱號。1994年，葉惠賢喜摘首屆“金話筒”獎；1996年“梅開二度”；1997年，又將全國廣播電視主持“特殊榮譽獎”攬于懷中，至此，他成為擁有四個金話筒的全國惟一人。

明星版話劇演紅全國

當話劇市場不很景氣的情況下，2001年的上海卻引爆了異常的“話劇熱”。那就是由葉惠賢策劃和制作的“明星版話劇”。無論是為迎接建黨80周年推出的《霓虹燈下的哨兵》、明星薈萃的《七十二家房客》，還是兩次在上海國際藝術節上閃亮登場的《家》《雷雨》，均得到社會各界的高度評價。

深宅大院的層層瓦片傾瀉至地面，伴隨著覺慧淺淺的獨白，屋檐上閃現出巴金的影像，劇組成員對這位世紀老人的崇敬與祝福盡在不言中，同時，一場對腐朽專制的“家”的控訴也由此開場……

2003年11月，明星版話劇《家》在上海大劇院首演，孫道臨的高老太爺、陳紅的鳴鳳、許還山的馮樂山、凱麗的梅表姐、程前的覺慧、奚美娟的瑞玨，匯集了這么多藝術家演繹該劇，成為當年“上海國際藝術節”國內演出板塊的最大亮點。

葉惠賢說，這是孫道臨生前出演的最后一部舞臺劇。當時，孫老已82歲，劇中“高老太爺”的臺詞很多，他那時的記憶力已經減退，但他一遍遍反復背誦，直到把臺詞記得滾瓜爛熟，那個認真勁感染了劇組的每個人。那天，演出結束后，孫老還激情澎湃地朗誦了一首詩，所有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當晚，10年沒有登話劇舞臺的陳紅“重煥青春”，雖然表演方式依然是傳統的學院派，但其婀娜的體態和單純的聲音與巴老筆下的鳴鳳無異，觀眾由衷評論：“陳紅的舞臺形象比銀幕要光鮮得多。”

2004年，入選第六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的重點劇目——葉惠賢策劃制作的明星版話劇《雷雨》正式上演。此次明星版《雷雨》匯聚了我國南北話劇界的老中青三代影視戲劇明星，被圈內人士稱為“一次難得的聚會”。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副院長、曾在100多場《雷雨》中飾演“周萍”一角的濮存昕說：“之所以再次出演周萍，完全看重的是這次南北話劇交流的難得機會。”飾演周樸園的達式常和飾演繁漪的潘虹曾在20年前的電影《人到中年》里默契配合，此番兩人得以在《雷雨》中“再續前緣”。田海蓉和雷恪生在8年前的電視連續劇《雷雨》中就分別出演四風和魯貴，68歲的雷恪生表示，此次“重操舊業”為他提供了一次挑戰自我的機會。導演陳薪伊面對眾明星，信心倍增地表示：“將寫實風格的力量發揮到極致，來詮釋《雷雨》人物的命運、性情和遭遇”。陳導演的追求，最后如愿以償。

曹禺女兒、著名作家萬方看戲后上臺感謝劇組，熱情稱贊明星版《雷雨》對曹禺的解讀有新意，超越了過去的演出。她激動地說：“我從六七歲就開始和父親看《雷雨》，父親最在乎的便是觀眾的反映，但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熱烈的場面，看到周圍觀眾這么多、這么興奮，我在心中兩次輕輕地呼喚著父親的名字——如果他能來到現場，那該多好啊！”

葉惠賢說，如果用一句話概括明星版話劇的藝術意義，那就是，以明星光環來吸引觀眾走進劇場，用經典魅力征服觀眾熱愛話劇，架起觀眾與話劇藝術的橋梁，催化話劇的普及、經典的普及。

我知道，“明星版話劇”的編導、演員和舞美等人員近300名，演員橫跨京、昆、越、滬、淮等11個劇種。要將各路明星匯集在一起，可見難度之大。但葉惠賢卻以他的智慧和魄力，成功了。當明星劇成為上海制造的一塊文化品牌時，我們不由感嘆：真的，這是由眾人的心血澆灌出來的。

《精彩老朋友》成響檔

每當周三早晨，在上海的公園、綠地等晨練人群聚集的地方，“大阿哥”、“三阿妹”等常常成為老年人熱烈交談的字眼，他們并不是在談論什么清代宮廷電視劇，而是電視臺昨晚播出的《精彩老朋友》節目引來的話題。

《精彩老朋友》已成響檔，其創辦人就是葉惠賢。2005年，深感于上海老齡化問題的日益嚴重，而電視屏幕充斥著選秀、超女等以年輕人為受眾對象的節目，中老年節目成為電視屏幕的空白，讓人不解而痛心。已經退居幕后的葉惠賢坐不住了，獨辟蹊徑創辦這個全國電視首檔老年綜藝節目。

本著讓老年人“開心”的服務宗旨，葉惠賢對此節目一點不含糊，為適應當今老人形不老、心不老、不認老、不服老的特點，他動足腦筋，在短短50分鐘的節目里，內容及其豐富：有展示老年人才藝的“精彩外公外婆秀”、專為單身老年人牽線搭橋的“精彩老來伴”、邀請老藝術家重話當年的“難忘的精彩”、為老年人提供服務信息的“春姑娘熱線”、系列小品“精彩老人行”等多個版塊。

“精彩外公外婆秀”版塊中，已舉辦了超“紀”模特兒邀請賽、超“紀”國標舞擂臺賽、當代中華老夫老妻魅力展全國邀請賽、首屆上海中老年鋼琴大賽等多項活動。而此節目的重頭戲就是“精彩老來伴”。“大阿哥”、“三阿妹”就出自其中。每次節目為三對“老來伴”當紅娘。開辦至今，已經有6000多名單身中老年朋友報名，其中年齡最大的88歲；近千名嘉賓走進熒屏；100多對老來伴走進了婚姻殿堂。

《精彩老朋友》以“真人、真事、真情，不找托、不造假、不做秀”，為都市“夕陽戀”搭建了一個社會平臺，從而受到老年人的歡迎。“只要老年人開心！”葉惠賢又跳到了臺前，親自上陣掛帥主持，為此他又得了個“大眾媒公”的雅號。

大聲疾呼：開辦老年頻道

“熒屏上，真正以老年人的生活與精神為主題的電視節目真是鳳毛麟角，真正把眼光投向他們的精神需要與情感渴望的節目更是幾近空白。”在葉惠賢的工作室里，他真有點激動，“按國際標準，60歲以上人口達到10％，即進入老年社會。而現在上海，老年人已達315萬，60歲以上的老人占了總人口的22%。老年問題真的已是大問題。”

葉惠賢認為，一個社會健康與否，要看它對老齡化是如何處理的，一個社會的文明與否，也在于它對待老年人的態度。所以，他說：作為如今面向最廣大觀眾的電視傳播，對此的回應，不僅“量”的關注不夠，在“質”的意義上也沒有突破，這種“空白”是令人尷尬的。一檔優秀的老年電視節目對老年人精神生活的撫慰關懷作用；對老年人調整晚年心態的協助輔導作用；對和諧老齡社會的輿論引導作用不可小視。

曾是前三屆全國政協委員的葉惠賢，他曾多次在全國“兩會”上，提出關注老年民生的提案和建議。他提出的“關于進一步尊重和關懷老藝術家的建議”，呼吁設立文藝界的榮典制度，提高老藝術家的生活醫療保障水平，給予老藝術家更多的人文關懷。該提案在文藝界委員中引起了強烈反響，李谷一、李雙江、關牧村、宋祖英、鞏俐等83位老中青藝術家在提議上簽名。葉惠賢還提出過“關于在全社會提倡舉辦光榮退休儀式的建議”、“關于大力發展民營養老機構的建議”等，把視角投向了普通百姓。

作為本屆全國人大代表，我問：“這次上北京，你又有什么新提案？”

他說：“作為一個電視人，我認為，娛樂不是年輕人的專利，對大多數老年人來講，電視是晚年娛樂生活的首選，也是最符合他們身體條件與精神需求的選擇。”為此，如何讓熒屏滿足老年朋友日益提高的精神文化訴求提到了議事日程。葉惠賢翻出了過去曾提出的“關于重視開辦老年電視節目的提案”、“關于開辦電視老年頻道的建議”，拿出來重新修訂補充，準備上兩會再次提交討論。為提案，他對全國的電視節目進行了認真的調查和咨詢。調查顯示，全國老年節目至今依然少得可憐，而相對的少兒節目和頻道卻樂觀得多。而他又發現，由于白天少兒幾乎全在上學，而這個時段倒是老年人的天下。由此，考慮到我們的國情，葉惠賢說，我將把這次提案提得更準確、更實際——那就是盡快開辦“老少樂”電視頻道，這樣既充分利用頻道資源，又利于傳承、培養尊老愛幼的傳統。

看著老葉認真而充滿信心的模樣，我不由贊道，難怪老年人要稱你是他們的“精彩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