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方讀到《上海采風》,倍感親切,尤其是“印象上海”欄目文章,觸動我的鄉思。它們大都出自名家之手,不知我一介布衣,能否躋身?
我的故鄉在上海松江,故鄉產的松江四鰓鱸魚頭扁平,體呈灰白色,鱗片細密,大嘴,因在鰓前各有一個呈月牙形的鰓狀凹陷,很像真鰓,故歷來被誤傳為四鰓。四鰓鱸魚營養價值高,據《本草綱目》記載:“鱸魚性甘溫,有益筋骨、腸胃之功能。”中國歷代贊譽松江鱸魚美味的詩文頗多,李白初次出蜀準備遠游吳越時就說過“此行不為鱸魚鲙,自愛名山入剡中。”隋煬帝游江南時嘗到四鰓鱸魚,頓覺口感奇妙,拍案驚贊:“東南之佳味也”,乾隆下江南食罷四鰓鱸魚,譽其為“江南第一名菜”。
鱸魚在冬季進食不多,腸胃及鰓中廢物基本排空了,早春的鱸魚肉質細密雪白,呈蒜瓣狀,冰清玉潔,入口鮮嫩無腥,較之夏秋味美得多。清蒸鱸魚是家鄉的一道名菜,母親做起來最為拿手,記得那時每逢貴客臨門,母親都會將清蒸鱸魚擺上桌。這道菜的做法簡單,只需把鱸魚洗凈,將鹽、香油、味精等調料填入鱸魚肚內,再將蔥絲、冬菇絲、姜絲蓋在魚身上,淋上少許黃酒、醬油,猛火蒸上十分鐘即可。母親做的清蒸鱸魚食之口舌留香,回味不盡。
后來我離開故鄉去異地工作,第一次在那個城市的餐館里吃清蒸鱸魚,入口即有一股土腥味,肉質也不細膩,我只好“退避三舍”。
早春乍暖還寒,心中便涌起莫名的思念,閉上眼睛,則是一片如雪的潔白,那是思之令我垂涎三尺的家鄉鱸魚。現在想來,自從到異地安了家,因這里的鱸魚總有一股難以祛除的土腥味,我不吃鱸魚好多年了。
前幾天看到一個故事,西晉文學家張翰在洛陽為官,一年風乍起時,他忽然想起家鄉的鱸魚和莼菜正是肥美之時,嘆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于是辭官回鄉吃鱸魚莼菜解饞去了,由此“莼鱸之思”的美談流傳至今。
古人的灑脫和豁達實在讓今人感到汗顏,我沒有這般灑脫,古人能為口腹之欲將權力和名利拋諸腦后,我卻在紛擾繁雜的塵世為了生活爭名逐利。人到中年的我上有老下有小,這樣一個家需要我當頂梁柱;看到周圍的成功人士開名車住豪宅,我不敢有絲毫懈怠,哪里有閑情跋山涉水去品家鄉美味?我不得不拿出勇氣,如同攀巖者那樣一步步向上爬。
昨日母親打來電話說初春鱸魚味道最鮮,母親要我多買一些吃。聽了這話我默然了,我在他鄉不吃鱸魚已經好多年了,可我不敢跟母親說,要是她知道這事,不知道會多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