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每個學校門口都會有這樣一個小小的攤,守攤的是個干凈樸素的老太,地上鋪一塊油布,堆滿五顏六色各種玩具、零食。午休時分,我們從校門里一涌而出,蹲在小攤前不愿離去。最后站起身時,手里多半會捏著一包跳跳糖,或者彈子糖。
糖果的分配是對友誼的檢驗,特別要好的朋友總會給得特別多;若是有過小齟齬的,給起來就有幾分不情愿的吝嗇。糖果也是有效的賄賂與要挾手段,是物物交換的籌碼,是嘴和心靈的甜味劑。那些午后時光就這樣充盈著廉價的色素和糖精,卻又讓人無比滿足。
讀大學以后,遇到天南海北的同窗,各自細數童年往事,說著說著,忽然就有人冒出一句:“哎,我從小最喜歡吃你們上海的大白兔奶糖,吃好還要裝模作樣把紙重新裹好,混在糖堆里蒙人……”立刻就有人補充說,“還有話梅糖!酸酸的……最早的那種長條形的泡泡糖你還記得嗎?在大大泡泡糖一統天下之前,這種幾分錢一根的泡泡糖可是絕對主流……還有球形泡泡糖,我有一次吹了一個超級大泡泡,到處炫耀,結果泡泡破了,粘在鼻子上,刮了半天,把鼻子都刮破了……過年時去親戚家,最多的就是水果硬糖,各種顏色,透明的……我現在超級懷念小時候吃的酒心巧克力,做成酒瓶的樣子,酒香濃郁……還有棒棒糖……”
那些糖果,忽然就把彼此的童年串聯起來,像是找準了接頭暗號,興奮熱烈,互為知己。盡管自己的家鄉對于別人依然陌生,但我們吃過同樣的糖果,就像被印上了同一個烙印。
記得百看不厭的《櫻桃小丸子》里有一集,小丸子跟爸爸趕集買了一個糖孔雀,依依不舍放在臥室的窗前,結果太陽出來了,糖孔雀迅速融化,小丸子大哭,而屏幕之外的我們,也陪著她一同惋惜。我們的純真年代,也如這美麗而脆弱的糖孔雀一起融化在時間里。我們現在越來越堅韌、粗糲、現實,但面對糖果的那一刻,依然無法抗拒童年情感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