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老的承諾

　　出差歸來，我原本想給父親一個驚喜。我的背包里，裝著兩盒他最愛喝的正宗明前龍井，還有兩瓶好酒，這可是我花大價錢從正規商店買的。孰料，就在興沖沖推開門的那一刻，我便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此時，房門緊閉的臥室里，肯定藏著另外一個女人！
　　不用質問，也不用翻尋，他手足無措的慌亂舉動已經給了我最明確的答案。見我冷臉盯著他，他愈加心虛，目光躲躲閃閃，說話支支吾吾：“你，你回來怎么不事先給我打個電話？累了吧？我，我給你做飯去……”
　　“不必了。”我扔下背包，轉身就走。
　　從小到大，我的性格一直很溫順，最討厭喋喋不休的爭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撲上去就咬。但眼下，我不能那么做，我必須給他留足情面。畢竟，在這個世上他是我最愛的人。
　　“你……去哪兒？”他追上來，伸出雙手想攔住我。我用力甩開他，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我給你10分鐘時間，請讓她走！”
　　見我的態度如此堅決，毫無商量余地，他欲言又止，僵立在了門口。
　　10分鐘后，等我再次走進門時，女人的氣息已經蕩然無存。他則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邊在廚房忙活邊用余光偷偷瞥著我。看他戰戰兢兢的神情，如同在等待一場暴風雨的降臨。而我深知，爭吵不僅無濟于事，有時還會適得其反，將他推到那個女人身邊去。
　　而且，3年前，我在心里發過誓：“今后不管遇到什么矛盾，我絕不會和他吵”。于是，整整一個晚上，我都在和他打“冷戰”，一言不發。他幾次湊到我跟前，似乎想解釋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捱到后半夜，我睡醒了一覺，隱隱聽到客廳里傳來輕輕的嘆氣聲。說不清為什么，我的心倏地一疼，暗想：過來和我道個歉，沒準兒我會原諒你，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早晨，他走了，只在桌上留了一張字條，說他們相識已有半年，彼此都很喜歡對方。他們通了半夜電話，最終做出了一個讓我難以置信也無法接受的決定：把房子留給我，他凈身出戶，搬到她那兒住。最后還補充了一句：微波爐里有牛奶，要趁熱喝……
　　我有手有腳，不用你操心！我恨恨地撕碎字條又撥通了他的手機，放聲大喊：“你說過，你會照顧我，愛我，永遠陪在我身邊。你怎么變卦了？”
　　“我，我……”
　　“別跟我解釋。你背叛了當初的承諾，我不會原諒你，不會！”喊完，我氣咻咻地掛了電話。
　　我和他住的房子很小，是貨真價實的蝸居，可他一走，我竟覺得空落落的。為了排解寂寞，我也交了個男友。男友雖沒有他細心體貼，卻也能拿得出手，相處一段日子后，我動了結婚的念頭。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將我送上了病床。得知我的腿有可能保不住，男友僅僅陪伴了我兩天便找了個破綻百出的借口，選擇了分手。
　　男人，都是這般靠不住，他們的承諾也不過是一觸就破的肥皂泡。就在我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傷神的當兒，只聽“砰”的一聲門響，跑得滿頭是汗的他又站在了我面前：“你，你要氣死我啊？出了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執拗地扭轉頭，賭氣說：“你走，我不需要你管我。”
　　“說什么傻話，我不管誰管？”他從拎來的保溫桶里倒出一碗雞湯，一勺一勺地舀給我喝。半碗入口，我強忍著眼淚，說：“我的腿可能會癱瘓，再也起不來了……”
　　“胡說，我問過大夫，沒那么嚴重。就算癱了，你不還有我嗎？”他邊說邊拍打胸脯。“那她呢？她能愿意嗎？”話剛出口，他便嘎嘣溜脆地回道：“她要不同意，那就拉倒唄。誰也不能阻攔我照顧我丫頭！”
　　3年前，母親身染重病，彌留之際，遲遲不肯閉上眼睛。他懂得母親的心思，說：“你放心走吧，我會照顧好丫頭的。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活著，就會陪著她，一步不離。”母親終于放了心，走了。我愛母親，自然不愿看到父親“背叛”她。怕他孤單，我也始終不肯交朋友。可他說：“女兒長大了，總要嫁人。我把房子空給你，遇到合適的就成個家。我找個伴，也省得你操心，掛念……”
　　聽著聽著，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水撲簌簌而下，緊接著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我終于明白，不管我是多么的自私、執拗、冷漠，父親對女兒的愛和承諾永遠不會變，也不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