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 波 趙 勇
(中國傳媒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024)
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現狀與文化自覺
耿 波 趙 勇
(中國傳媒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024)
青年學生是傳統節日文化實現傳承的主要人群之一,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狀況是關鍵所在。如何實現對青年學生傳統節日文化從“應該”到“為何”的文化自覺,如下方面值得注意:超越節日實用觀念,培養青年學生的節日理性;創造各種傳統節日的社會參與平臺,引導青年學生主動參與,激發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創意;啟動高校傳統節日教育,創立家庭與學校雙驅引導的傳統節日教育體制;重視傳媒,推進現代傳媒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深度闡釋。
青年學生;傳統節日;符號;儀式;文化自覺
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是無形節日內涵的物化載體。中國傳統節日的顯著特點,在于其歷經千百年后仍然活在民間,并體現出巨大的傳承活力。因此,當代中國傳統節日文化研究的首要問題,不是要關注作為“文化遺跡”的節日文化樣態,而是要呈現作為“文化傳承”的節日文化樣態。但在當下,節日文化的傳承卻面臨著很大的困境:傳統節日在現實傳承中經常是內涵喪失、形式走樣,使大量傳統節日的“節味兒”越來越淡,功利色彩越來越濃。這一現象已成為中國當前傳統節日傳承中頭等重要的問題,也為眾多節日文化研究者所關注。
傳統節日內涵喪失的主要原因,在于承載節日內涵的節日符號和儀式在當代社會中的衰落。節日內涵是節日文化中的無形層面,它包括節日文化中的精神、價值與記憶層面,是節日文化的精髓,它的傳承必須依托物化的節日符號和儀式才能實現。“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傳統節日內涵的文化傳承必須建立在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傳承問題的解決之上。
青年學生是傳統節日文化實現傳承的主要人群之一,當代青年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現狀是傳統節日文化實現傳承的關鍵問題,然而這同時也是當前傳統節日傳承最為棘手的地方。
在當下,人們在談及青年學生的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時,通常認為問題在于當代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樣式知道得太少了,因此造成了他們對傳統節日文化的疏離,其實并非完全如此。以當代青年學生對西方洋節的態度而言,從數量上來看,青年學生對西方洋節符號和儀式的掌握其實并不比中國傳統節日更多,然而他們之所以對洋節的態度比之傳統節日要更為積極和投入,在根本上是因為那些為數不多的洋節符號和儀式包含著他們積極的文化認同。以圣誕節為例,其符號和儀式體系主要包括“圣誕樹”、“圣誕大餐”、“圣誕禮物”等寥寥幾項,但對青年學生而言,“圣誕樹”等符號和儀式雖然簡單卻是他們時尚文化的載體,尤其是與接下來輪番登場的元旦、春節與元宵等傳統節日相對比,由此所造成的差異性更強化了青年學生對圣誕節符號和儀式的認同。因此,當代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與傳承,認知的數量不是關鍵,關鍵在于賦予傳統符號和儀式的文化認同是否能夠達成。
節日文化認同的實質是節日文化的自覺,當代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與傳承必須以實現其節日文化自覺為前提。“文化自覺”是文化人類學的重要觀念。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于1997年在北京大學社會學人類學研究所開辦的“第二屆社會文化人類學高級研討班”上首次提出了這一觀念,以此來描述不同文化群體在文化沖突中文化的自我覺醒與自我創建。①費孝通:“文化自覺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不帶任何‘文化回歸’的意思,不是要‘復舊’,同時也不主張‘全盤西化’或‘全盤他化’。自知之明是為了加強對文化轉型的自主能力,取得決定適應新環境、新時代時文化選擇的自主地位。”見費孝通:《論人類學與文化自覺》,華夏出版社2004年版,第188頁。青年學生是正在成長的文化人群,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關注與判斷正處于啟蒙階段,他們的傳統節日文化實踐中最具價值的地方,在于他們對傳統節日文化符號和儀式的接受中總包含著豐富的文化自覺的因子。發現并揭示當代青年學生傳統節日文化實踐中的文化自覺要素,進而從社會教育、學校教育、自我修養、社會實踐等各方面提出建議,使蘊蓄在青年學生精神中健康的節日文化自覺因子得以培育生長,使承載節日內涵的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在文化自覺性的前提下浮現,是當代青年學生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得以傳承的根本。
當然,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文化認同本身是復雜的,節日文化的文化認同又可分為身份認同與責任認同兩個層次。所謂身份認同,就是將節日符號和儀式體認為自身文化身份的象征。比如,青年學生對圣誕節等洋節的積極參與,在自身文化傳統與圣誕文化并無實質傳承關系的前提下,“圣誕樹”、“圣誕大餐”等符號和儀式其實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征,缺乏文化內涵的延續。與之相比,對一個伴隨圣誕節成長起來并包含豐富切身體驗的西方人來說,圣誕節的符號和儀式就不僅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其自身成長與文化歸屬的象征,而其接受與傳承也不僅僅來自身份認同的需要,而變成了一種文化責任,這是節日文化的責任認同。當下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文化認同,無法一步到位就實現責任認同,先是引發其身份認同,然后在身份認同的基礎上再實現責任認同是比較現實的,畢竟傳統節日的文化內涵于當代青年學生而言已經失落太久。
為切實把握當代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認知與接受現狀,我們進行了專項調研。此次調研對象設定為北京市大學與中學高級階段的青年學生。隨機抽取的學校包括中國人民大學、人大附中、北京師范大學、師大二附、中國青年政治學院、中國傳媒大學、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中國政法大學共8所大、中學校。此次調查對象男性292人,女性300人。調研對象年齡主要集中在16—28歲之間,其中19歲、20歲和21歲的大學生分別占總調查對象的25.7%、29.3%和25.3%。家庭居住在城市中心區的青年大學生為208人,占總調查對象的69.3%;城鄉過渡區的59人,占19.7%;農村的31人,占10.3%;缺失2人,占0.7%。
本調查采取問卷法收集資料。問卷由23個問題構成,分別涉及人們需不需要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政府、學者、民眾等各種因素在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中的作用,人們對春節的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態度傾向,以及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未來建設等問題。全部問卷資料由調查員檢查核實后進行編碼,然后輸入計算機,利用SPSS分析軟件進行統計分折。分析類型主要是單變量的描述統計。以下為調研結果與狀況分析:
1.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認知與關注現狀
認知與關注是接受的前提性心理動機。本調研主要從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是否需要”、“夠不夠鮮明”以及“有什么意義”三個角度來對青年學生進行詢問,考察其對節日符號和儀式的認知與關注現狀。
(1)在是否需要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問題上,青年學生的認知明確,態度鮮明。青年學生在回答“您認為傳統節日是否需要一定的儀式或符號來體現”時,認為“非常需要”、“一般需要”、“需要”的分別占到39.5%、26.1%和25.1%,三者相加,顯示青年學生在傳統節日“是否需要一定的儀式或符號”問題上達到了90.7%的“需要”認同比率。這說明青年學生在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是否需要”的問題上認知明確、態度鮮明,這是在青年學生群體中推廣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必要前提。
(2)從關注的層次上來看,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感性關注超過內涵關注。在回答“您覺得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對過節有什么意義”的問題時,認為“增加過節的興致”的占29.3%,“加深對節日含義的理解”的占35.9%,而“用來更好地表達情感”的占28.9%。在這一組數據中,“增加過節的興致”與“用來更好地表達情感”二者涵括的是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感性關注,而“加深對節日含義的理解”則凸顯的是青年學生對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內涵訴求。以此來看:“增加過節的興致”與“用來更好地表達情感”二者百分比相加占到了58.2%,較高于“加深對節日含義的理解”占35.9%的百分比。
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內涵關注較低的現象,說明了這樣一個問題: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對于青年學生而言,其認知與體驗渠道大部分來自家長與學校,包含較大的被灌輸的成分,因此他們對傳統節日與儀式更多的是抱著被動接受、消極理解的態度來面對的。這與前面他們在“需不需要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與“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是否鮮明”兩個問題上的認知錯位所顯露出的問題是一致的。
(3)在內涵關注層次上,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內涵認知正處于從無知到有知的中間地帶,家庭教育與自覺參與是青年學生獲取節日內涵認知的兩大途徑。在回答“您對傳統節日里一些符號和儀式的具體含義了解多嗎”的問題時,回答頻率從高到低依次為非常了解(2.0%)”、“了解(13.7%)”、“一般了解(68.0%)”、“不了解(13.0%)”、“非常不了解(1.3%)”。

圖 青年學生對“您對傳統節日里一些符號和儀式的具體含義了解多嗎”的回答情況
如圖所示,這一組數據在傾向上形成了一個前后對稱的波浪式圖像。以“一般了解”為波峰,前后波谷分別是“非常了解”與“非常不了解”的對稱,以及“了解”與“不了解”的對稱。這說明當下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內涵認知正處于從無知到有知的中間地帶:既非全然無知,也不是全然知道,而是處于似知非知的轉折點上,凸顯出了普及節日符號和儀式內涵的緊迫性。
青年學生實現內涵認知的途徑,包含家庭教育與自覺參與兩個方面。在回答“您是通過什么途徑了解傳統節日一些符號和儀式的含義的”時,回答比率從高到低依次為“父母告知(59.3%)”、“親身參與(17.7%)”、“自己感悟(7.0%)”、“電視廣播(7.0%)”、“閱讀書籍(5.0%)”、“老師教導(1.3%)”,“父母告知”所代表的家庭教育與“親身參與”的參與活動成為學生節日內涵認知的兩條途徑。數據顯示,“老師教導”所發揮的作用最小。
2.青年學生對當下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現代傳承的看法
(1)在確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傳承責任問題上,現代傳媒被認為比政府引導、傳統教育擔負更大責任。對青年學生而言,主流文化(政府引導)、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是養成其節日認知的傳統渠道,傳媒則構成了青年學生節日認知的現代渠道。調查顯示,在確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傳承責任問題上,現代傳媒被認為擔負了更大責任。
在回答“要想加強大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了解,您認為誰的責任更大”時,認為“傳播媒體”的占到55.0%,這說明青年學生對現代傳媒在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傳承上有著很高的信任度。究其原因,這與青年學生是伴隨著現代傳媒成長起來的有關。與之相比,認為“政府部門”應擔負責任的達到了15.3%,而對于“專家學者(教師)”與“父母”的信任率各是“5.7%”,與對“傳播媒體”的較高信任度都不能相比。
青年學生對“傳播媒體”的信任高于傳統教育,其實質是他們節日文化自主意識的體現。與傳統教育相比,“傳播媒體”在青年學生的節日認知中是更為自主、體現出認知主動性的渠道,它與傳統教育灌輸式的節日教育形成了對比。青年學生傾向于認為“傳播媒體擔負較大節日文化傳承責任”,其實是對自身節日文化自主性的表白。從另一方面看,傳統教育的不被認可,顯示出傳統教育的節日文化教育存在較大的問題。
(2)青年學生的節日文化自主意識特別值得關注。在以“您覺得通過什么方式最能充實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所體現的含義”為引導問題的調查中,同樣顯示出“現代傳媒被認為比政府引導、傳統教育擔負更大責任”。認為“媒介宣傳”能夠充實傳統節日與儀式含義的占44.7%,而選擇“政府組織活動”的占17.8%,選擇“專家講座”與“學校開設的課程”的分別占4.2%與6.4%。這與前述調查結果是一致的。
在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內涵的習得問題上,傳統教育的灌輸式模式已引起了青年學生的不滿,通過飽含自身參與體驗的形式來習得節日內涵,已經成為青年學生的強烈訴求。在這一問題上,為青年學生所信任的現代傳媒可能并不能獨荷重任,主流文化引導與傳統教育應通過轉變節日文化教育方式,使青年學生參與節日文化的熱情得以表達和釋放。
3.青年學生對當下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多樣性與一致性問題的看法
(1)在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與少的問題上,“主張多樣”與“主張一致”都沒有形成主流意見,“無所謂”成為主流意見。在回答“您覺得有必要設計一個統一標志來代表春節嗎”這個問題時,認為“很有必要”的占到22.7%,在回答“您認為一個節日的符號或儀式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時,認為“越少越好”的占到29.3%。這說明,在青年學生群體中,主張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一致性”的比率在30%以下,占不到三分之一;同樣,在回答“您認為一個節日的符號或儀式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時,有18.7%的學生回答“越多越好”,也就是說主張“多樣性”的比率不到20%。所以,在青年學生群體中,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是多樣性還是一致性”的問題沒有形成主流意見,也從側面說明了這一問題在青年學生群體中關注度的缺失。
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與一致性問題,是傳統節日文化中的重要問題,但青年學生對此問題缺乏關注,反映出當下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文化的關注是淺層感性的。在回答“您認為一個節日的符號或儀式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時,50.3%的青年學生選擇了“無所謂”,大大超過了“主張多樣(18.7%)”與“主張一致(29.30%)”的比率,成為了主流意見。
青年學生為什么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與一致性問題“無所謂”?原因可能有兩點:一是傳統教育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教育不到位。在傳統教育的節日文化教育中,傳統節日通常被展示為模式化、僵化的形象,這在青年學生的心目中造成了先入之見;二是當今多樣的其他文化符號對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問題造成了巨大沖擊。青年學生是當代多樣文化符號的追逐者,與節日文化符號相比,由當代娛樂文化、消費文化所產生的符號影像更加多元,這使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元與否并不抱熱切態度。
(2)在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現代創生問題上,青年學生持理性的態度。在回答“如果政府和相關專家為春節制作了一系列過年的符號和儀式,您會認可嗎”時,簡單的“認可”或“不認可”分別占到12.3%與14.7%,而較為理性的“不好說,這要看其中的內容”則占到66.3%,可以看出青年學生在政府與專家引導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現代創生問題上并沒有簡單肯定或否定,理性較強。在回答“有人認為老百姓自己會創造、選擇適合傳統節日的符號和儀式,無須政府、學者給予引導,對此您怎么看”時,有58.0%的人選擇了“認可,老百姓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同樣顯示出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現代創生是有較為充分的理性準備的。
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與一致性問題,以及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現代創生問題,是傳統節日實現當代傳承的核心問題,青年學生對這一問題的看法至關重要。調查顯示,青年學生對這一問題的關注與看法正處于“無所謂”與“有理性”的搖擺邊緣。如何在當代多元符號的沖擊語境中喚起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多元性問題的關注,如何改善傳統教育的節日引導模式,使青年學生從較淺層的節日感性深入深層的節日理性的層面,是青年學生節日符號和儀式問題的焦點。
4.青年學生對春節符號和儀式的接受現狀
(1)從對春節符號的認同來看,包含親身參與經歷的節日符號獲得了較高認可。調研對象對春節意象的認同由高到低依次為“春聯(81.2%)”、“鞭炮(76.80%)”、“紅包(74.80%)”、“春晚(68.10%)”、“福字(64.40%)”、“煙花(53.70%)”、“水餃(35.60%)”,其中認同度最低的三項依次為“廟會(23.80%)”、生肖(20.50%)”和“門神(17.10%)”。認同度最高的前兩項是“春聯”和“鞭炮”①在一項由山東大學張士閃教授對魯中寒亭地區民眾節日活動的調查中,同樣證實了“放鞭炮”和“貼春聯”在青少年群體中的極高認同率:“調查結果顯示,16—25歲的被訪者參與比例較高的節俗活動有:春節期間放鞭炮(94.7%)、在家做年夜飯(94.1%)、貼春聯(92.8%),清明節祭掃烈士墓(53.9%)、蕩秋千(28.9%)”。參見張士閃等:《中國傳統節日的傳承現狀與發展策略——以魯中寒廳地區為核心個案》,《山東社會科學》2012年第1期,第93頁。。“春聯”與“鞭炮”為什么會成為青年學生對春節實現符號認同的首選?原因存在于兩個方面:一是“貼春聯”、“放鞭炮”是當下春節習俗中最普及、認同度最高的春節習俗,青年學生的認同包含有被社會、家庭引導的因素;二是“貼春聯”、“放鞭炮”對青年學生來說是參與最為方便的春節習俗,參與性以及由此造成的節日記憶是其認同的重要原因。
認同度最低的三項依次是“廟會”、“生肖”和“門神”。“廟會”因為失去了青年學生切身參與的特點而變得逐漸失去了認同性。“生肖”作為年節符號,在傳統社會中是相當重要的節日認同載體,但對青年學生而言,“今年是什么年”在公元紀年的沖擊之下已變得相當模糊,不具有切身參與的性質。“門神”如同“廟會”,參與性較低,同樣不能獲得他們的認同。
(2)從對春節儀式的參與來看,家長引帶與參與吸引是青年學生實現參與的組合原因。青年學生對春節儀式的認同,由高到低的排列依次為“拜年(89.60%)”、“迎財神(21.20%)”、“祭灶神(20.50%)”、“逛廟會(14.90%)”和“敬祖先(11.80%)”。從年齡上看,老年人參與神圣性節俗活動的比例較高,而年輕人喜歡參與娛樂性節俗活動。
“拜年”為什么成為青年學生參與度最高的節日儀式活動?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是家長的引帶與督促。“拜年”在中國家庭中往往是家長對孩子進行倫理教育的重要方式,家長引帶與督促孩子“拜年”成為青年學生參與“拜年”活動的重要原因;二是“拜年”具有較強的參與吸引力。“拜年”簡單易行,包含親情,因此對青年學生具有較強的吸引作用。
與之相比,“迎財神”與“祭灶神”對青年學生而言,家長引帶的因素明顯降低(在城市中有絕大多數家庭已沒有“迎財神”、“祭灶神”習俗),同時其參與吸引力也大大降低,明顯不能成為青年學生積極參與的對象。
(3)青年學生具有很高的節日文化自覺,“文化認知”與“文化責任”是節日文化自覺意識的兩個層次。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必然以明確的節日文化自覺為接受前提。在回答“春節前后的幾天里都有一些講究,對這些講究您怎么看”時,回答“很有意思,應該遵守和依從”的占到了22.0%,回答“很有意思,一定要有所了解,但不必膜拜遵從”的占到了62.7%,二者相加,顯示84.7%的學生認為春節里的“講究(傳統符號或儀式)”“很有意思”,這是青年學生對春節符號和儀式具有較強文化自覺的體現。
進一步分析可以發現,“很有意思,一定要有所了解,但不必膜拜遵從”的回答,其核心是“有所了解”,這是節日文化認知的自覺性;而“很有意思,應該遵守和依從”的回答,其核心是“遵守依從”,這是節日文化責任的自覺性。因此,“認知”與“責任”構成了青年學生對春節符號和儀式進行接受的文化自覺性的雙重要素;同時能看出,對青年學生而言,節日“認知”的自覺性要比節日“責任”要高很多。
上述調研對青年學生的節日符號和儀式接受現狀進行了揭示。調研顯示,在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方面,家庭教育的文化引導仍然是主流。在回答“您是通過什么途徑了解傳統節日一些符號和儀式的含義的”的問題時,有59.3%的人選擇了“父母告知”;在調查“您在春節一定要參加的活動”時,有89.60% 的人選擇了“拜年”這一以家庭為本位的節日形式。毫無疑問,家庭的文化引導對當下青年學生的節日文化接受具有主流影響作用。
然而,家庭的文化引導是否就解決了青年學生節日文化接受的一切問題呢?很明顯不能。家庭對青年學生的節日文化引導,在很大程度上起著一個“身行示范”的作用,可以給學生“應該這樣做”的節日文化訓育,卻較難完成“為什么這樣做”的節日文化開釋,因此造成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在內涵認知上的普遍缺失。
本來,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內涵的認知應當由學校教育來接力完成,但調查顯示,學校教育在這一方面的效果令人失望。僅有1.3%的人認為自己是通過“老師教導”來了解和認識傳統節日的,而在回答“要想加強大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了解,您認為誰的責任更大”時,認同“專家學者(教師)”與“父母”的青年學生各占5.7%,這與他們對傳播媒體高達55.0%的信任度無法相比。因此,在家庭對青年傳統節日文化完成了“應該這樣做”的訓育之后,如果學校教育能很好地接續對青年傳統節日文化“為什么這樣做”的文化開釋,那么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儀式與符號的接受的確能夠實現較好的效果。
然而,在此我們應強調的是,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的接力會起到較好的效果,這只是就外在形式而言,其實質是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的通力配合,能夠實現對青年學生傳統節日文化從“應該”到“為何”的主動性啟蒙,所以,關鍵問題將仍然落腳在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文化自覺之上。調查顯示,在當代青年學生的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接受中,文化自覺意識在其文化實踐中實際發生,而這種實際發生的文化自覺意識,正是青年學生實現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傳承的前提所在。
歸結起來,青年群體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文化自覺體現在這樣幾個方面:第一,在“是否需要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問題上,青年學生認知明確,達到了90.7%的“需要”認同比率。第二,在“節日內涵認知途徑”方面,展現了形態多樣的主動式獲取,有17.7%的人選擇了“親身參與”,7.0%的人選擇了“自己感悟”,5.0%的人選擇了閱讀書籍。第三,在回答“要想加強大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了解,您認為誰的責任更大”時,信任“政府部門”的為15.3%,信任“專家學者(教師)”與“父母”的各為5.7%,而有高達55.0%的調查對象選擇了信任“傳播媒體”,這是很有說服力的一個數據:從傳播參與性而言,“傳播媒介”與“政府”、“專家”、“學者”相比,對青少年而言具有更高的參與性,他們選擇對“傳播媒介”的高度信任,正是他們節日文化自覺性的鮮明表達。同樣,在回答“您覺得通過什么方式最能充實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所體現的含義”時,認為“媒介宣傳”能夠充實傳統節日與儀式含義的占44.7%,認為“自身參與學習”能夠充實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所體現的含義的占到了26.9%,二者相加體現出了青年學生節日文化自覺的傾向,而這一傾向在數值上達到了71.6%的絕對比率。第四,在節日符號和儀式認同方面,包含親身參與經歷的節日符號獲得了較高認可。以春節符號為例,青年學生認同度由高到低依次為“春聯(81.2%)”、“鞭炮(76.80%)”、“紅包(74.80%)”、“春晚(68.10%)”、“福字(64.40%)”、“煙花(53.70%)”,這些認同比率超過半數的春節符號和儀式具有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對青年學生而言包含較高參與度,與之相比,參與性較為缺乏的春節符號和儀式認同度也較低,如“逛廟會(23.80%)”、“生肖(20.50%)”和“門神(17.10%)”等。
青年學生對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文化自覺既已存在,由此可從以下五個方面進行培育蒙養:
第一,超越節日實用觀念,培養青年學生的節日理性,引導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的傳承落實在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內涵認知與文化責任上。
節日理性是指對節日文化的理性把握,與節日實用觀念相對,它包括節日文化的內涵認知與文化責任兩個方面,是節日文化自覺的內涵之一。當前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傳承,最大的誤區在于仍然沿襲傳統節日傳承觀念中的“日用而不覺”,因為在純粹的生活實用性上,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在今天失去了它顯見的競爭力。這對青年學生而言,尤其明顯。
調研顯示,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文化實際上正處于選擇的十字路口。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仍然灌輸以節日實用觀念,不具說服力。啟發學生的節日理性,引導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內涵充分認知,進而使其煥發傳統節日的傳承的文化責任,使其超越“文化實用”觀念而作出選擇。
調研顯示,青年學生其實具有較強的節日理性的潛質。在回答“如果政府和相關專家為春節制作了一系列過年的符號和儀式,您會認可嗎”時,簡單的“認可”或“不認可”分別占到12.3%與14.7%,而較為理性的“不好說,這要看其中的內容”則占到66.3%,可以看出青年學生在政府與專家引導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現代創生問題上并沒有簡單肯定或否定,理性意識較強。
第二,擯棄節日灌輸觀念,確立節日參與的現場觀念,創造各種傳統節日的社會參與平臺,引導青年學生以節日文化志愿者的身份參與或組織傳統節日文化活動。
節日灌輸,缺乏參與,是當前青年學生傳統節日傳承的先天病,也是他們失去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關注熱情的根本原因。調研顯示,從對春節符號和儀式的認同度來看,包含親身參與經歷的春節符號和儀式比之缺乏參與或參與度不高的其他節日符號和儀式,具有非常懸殊的認可度差異。
青年學生可以傳統節日文化志愿者身份實現節日參與。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的現場體驗,在幼年、少年時期多是被家庭或學校引導參與,包含較大的被動性;青年時期,青年學生的節日參與應充分彰顯其主動參與意識,傳統節日文化志愿者是相當合適的身份。當前在青年學生中已贏得越來越多的人參與的“清明漢服祭拜”活動,說明了“傳統文化志愿者”的發展是有活力的。
節日文化決策部門應當創造各種社會參與平臺,為青年學生的節日志愿活動創造實現的空間與條件。設立大學生傳統節日文化專項基金、組織大學生傳統節日文化游行與高層論壇、鼓勵大學生創辦傳統節日社團以及進行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創新實踐等,是當下可行的幾項舉措。
第三,啟動高校傳統節日教育,凸顯家庭教育的主導性,創立家庭與學校雙驅引導的傳統節日教育體制。①張士閃教授在對魯中寒亭地區的節日認同調查中,從不同的個案得出了相同的提議:“調查結果顯示,青少年參與傳統節日的積極性很高,但對于傳統節日的認知度、認同感和參與性尚有很大的提升空間。青少年是傳統節日的傳承主體,是未來文化的創造者,他們對于傳統節日文化的認知、態度與行為將直接影響到傳統節日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的前景。政府,尤其是文化和教育部門要有意識地加強對青少年的傳統節日文化教育,增強他們對傳統節日的認知、體驗和理解,這對于弘揚中華傳統節日文化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參見張士閃等:《中國傳統節日的傳承現狀與發展策略——以魯中寒廳地區為核心個案》,《山東社會科學》2012年第1期,第96-97頁。
節日教育是青年學生傳統節日傳承的核心命題。調研顯示,在對青年學生的傳統節日教育中,家庭教育占據首要位置,學校教育令人失望。在回答“您是通過什么途徑了解傳統節日一些符號和儀式的含義的”時,回答比率從高到低依次為“父母告知(59.3%)”、“親身參與(17.7%)”、“自己感悟(7.0%)”、“電視廣播(7.0%)”、“閱讀書籍(5.0%)”、“老師教導(1.3%)”,“父母告知”所代表的家庭教育與“親身參與”的參與活動成為學生節日內涵認知的兩條途徑。“老師教導”被顯示所發揮的作用最小。
傳統節日教育在當前我國高校教育中幾乎是空白,在全國近兩百所各類高校中,傳統節日課程沒有進入必修課程體系,大部分是以選修或課外輔導的形式進行,而家庭教育一直以來成為青年學生傳統節日文化的啟蒙陣地。
高校傳統節日教育亟需啟動,而家庭教育在當前應成為青年學生傳統節日教育的主導。高校傳統節日文化教育呼之欲出,但當前高校傳統節日文化教育不宜零散施教,應在專業設置、課程設立、培養目標等方面加以明確和規范化;而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相比,對青年學生的傳統節日文化教育更具終身教育的特點,言傳身教,耳濡目染,是青年學生節日理性與節日情感養成的主要平臺,在啟動學校教育時,應通過教育形式創新,強化學校與家庭之間的教育溝通,將家庭傳統節日教育納入學校傳統節日教育的開放平臺,實現家庭與學校的雙輪驅動。
第四,重視傳媒,善用傳媒,抵制現代傳媒的膚淺化傾向,推進現代傳媒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深度闡釋。
青年學生是與現代傳媒共同成長的群體,他們在傳統節日的傳承問題上對現代傳媒抱很大信任。在回答“要想加強大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了解,您認為誰的責任更大”時,認為“傳播媒體”的占到了55.0%;在回答“如果需要突出和強化傳統節日的符號和儀式以增加節日氣氛,您認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時,39.0%的人認為需要依靠“傳媒制作節目”。現代傳媒以其巨大的傳播優勢使人們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快速獲知,是引導青年學生實現傳統節日文化傳承的優良契機。
然而,現代傳媒存在巨大缺陷。現代傳媒自身包含膚淺化、娛樂化的傳播傾向,這使其在傳播節日符號和儀式時容易削平節日內涵,凸顯其娛樂化、感觀化。所以,要重視傳媒,但更要善用傳媒。推進現代傳媒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深度闡釋,是善用傳媒來傳播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內涵的方向。
第五,抵制單一,歡迎多樣,從青年學生的節日生活實踐出發,激發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創意。
調查顯示,青年學生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缺乏認同。在回答“您覺得有必要設計一個統一標志來代表春節嗎”問題時,主張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一致性”的占不到三分之一;同樣,在回答“您認為一個節日的符號或儀式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時,主張“多樣性”的比率不到20%。所以,在青年學生群體中,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是多樣性還是一致性”的問題沒有形成主流意見;相反,50.3%的人對“您認為一個節日的符號或儀式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選擇了“無所謂”。
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是節日文化富有活力的重要表征,青年學生對多樣性的缺乏認同是很大的憂患。如何重建青年學生對節日符號和儀式多樣性的關注?方法有二:一是從既有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體系中發掘資源,呈現其豐富性,吸引青年學生的關注與參與;二是從青年學生當下節日生活實踐出發,激發其對傳統節日符號和儀式的多樣性創意。
C912.4
A
1003-4145[2012]07-0066-07
2012-03-22
耿 波(1976—),男,漢族,山東沂源人,中國傳媒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碩士研究生導師,中國傳媒大學審美文化研究所副所長。趙 勇(1979—),男,漢族,山東沂源人,北京市社會科學院《城市問題》編輯部編輯。
本文為國家藝術科學委托項目(決策咨詢)“弘揚節日文化研究”(項目編號:10JG002)的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陸曉芳sdluxiaofa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