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莫愁女”藝術形象的三條線

■施蕾

藝術形象雖然是虛構的，可也應是合情合理的，因為藝術來源于生活，藝術形象也是普通人日常生活的真實寫照和再升華。鮮活的日常生活與世相百態、萬千人生為我們的藝術創作提供了足夠的養份和源泉，人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始終離不開行動、思想和感情，將一個舞臺形象立起來，其骨骼血肉正是行動、思想、感情這三根主線。只要這三根主線都立起來，舞臺形象的生動就有了保證。所以，一個演員在塑造人物形象時，應該準確而深刻地把握其行動、思想、感情這三方面。

回顧我曾經主演過的幾十個主要角色的創作歷程，也每每驗證了這樣一種規律，其中，特別是在塑造大型古裝戲《莫愁女》中莫愁這一藝術形象時，正是牢牢地抓住了行動、思想、感情這三根主線，獲得了較為成功的演出效果，積累了自己重要的藝術經驗，打下了扎實的藝術根基。《莫愁女》一劇取材于民間傳說，相傳明朝永樂年初，忠臣少卿被奸臣邱丞相陷害，株連全家，女兒被賣到望族徐府為奴，取名莫愁。莫愁才貌超群，公子徐澄一見鐘情，二人私訂終身。徐澄祖母巴結權貴，逼徐澄與邱丞相的女兒彩云成親。徐澄抗婚不成，急中生病。花燭之夜，徐澄偷偷來到湖心亭與莫愁相會，二人互訴衷情，愛意更堅。彩云得知懷恨在心，假裝禮待莫愁，當得知徐澄最愛莫愁秋水含情的眼睛，就暗命名醫寫下要莫愁雙眼為藥引，才能醫好徐澄之病的藥方，得以挖掉莫愁雙眼。徐澄得知真相和莫愁憤然投水，以死明志。這一對青年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延伸出了一段令人回味無窮、可歌可泣的歷史悲劇，同時也在警醒人們封建專制和封建宗法的可憎、可惡。今天南京名勝勝棋樓、莫愁湖等重要場景仍能勾起人們的回憶，莫愁女的傳說和七仙女、牛郎織女、梁祝等傳說千古傳誦，激發起一代又一代人對忠貞愛情的期待和追求。

當我拿到《莫愁女》劇本時，剛看了劇情簡介和創作構思，立即被故事的情節所吸引，一連讀了三遍，久久不愿放下，特別是我要飾演的莫愁一角，更是深深地打動了我，如何塑造一個美麗、善良、聰明，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古代少女，如何表現出莫愁在封建勢力的殘酷壓迫下的悲慘遭遇，在我的腦海里已經在思考，我認為要演好莫愁：

首先，要勾畫出莫愁一角的行動線。因為，莫愁的父親曾官封丞相，后遭奸臣迫害，致使她隱姓埋名，流落民間，莫愁是名門之后、聰慧有才，所以，在動作的設計和編排上力求沉穩和處處均應掌握分寸，以青衣行的表演為主。但當第七場莫愁被挖掉雙眼、摸到莫愁湖邊投湖自盡時，我一改前幾場行動風格，而設計以大幅度的舞蹈動作，到最后一連串的鷂子翻身，直至高臺搶背投湖。這樣，這條動作線清晰明了：刻畫出莫愁大起大落的人生軌跡，從鐘鳴鼎食的富貴，到父親被害后流落為奴一落千丈的人生道路上的巨大落差。然而，就是這種隱姓埋名，寄人籬下的仆人生活也遭到封建勢力的窮追猛打，最后被挖掉雙眼而生不如死，最終，只能去以死抗爭。

第二，清晰的思想線。我覺得，一個好演員創作任何一個角色，首先是要創造它的思想，思想活則角色活。莫愁原本擁有上流社會的一切：高貴的出身、顯赫的家庭、良好的教育，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然而，一夜之間，眼前的一切均灰飛煙滅，從人間天堂跌落到人間地獄，我理解的莫愁的思想主線主要還是先寄人籬下逃過一劫，然后，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良好素養追求人生的幸福，當這樣的追求遭到以老太太為代表的封建勢力的打壓和摧毀后，她的思想線同樣也走向了人生的盡頭。那么，從第一場來到明朝重臣徐達的門下做丫環使女開始，莫愁的思想主線也應該是一直是連貫下去的，既應該交代出她的出身和家庭變故，也應該鋪墊出戲劇發展所需要的因素。我創作時，同樣從莫愁的內心世界開始，落實到角色的眼神的使用上，我認為不能太溫，也不能太火。因為如果太溫，那公子徐澄是不可能被她一雙美麗動人的眼睛所吸引，但如果太火，那么就不是名門貴族的千金之后所應該具備的素質和修養。

第三，純真的感情線。《莫愁女》是一出古裝戲，但它主要是一出純潔的情感大戲。愛情線自始至終貫穿于全劇，第一場除稍作鋪墊外便很快切入主題，那么，我飾演莫愁一角時，要把人間的美好情感展露于世人公眾面前，讓觀眾為情所動，產生互動：人世間唯愛情才是最真實和最純美的，通過淮劇優美、委婉的唱腔，唱出愛情的純潔、唱出愛情的美麗、唱出愛情的樸實無華，讓觀眾真實地融入到其中，但當愛情與封建勢力發生強烈碰撞并被徹底粉碎之后，莫愁和徐澄成為封建社會的犧牲品。我們通過跌、爬、滾、翻等一連串形體動作，通過如泣如訴的唱腔、痛苦絕望的吶喊來表現他們感情的真摯和悲憤，最后雙雙躍入湖中，導演設計上以一對并蒂蓮花從湖中緩緩升起，象征著愛情的純潔、美麗和升華。

每一場演出結束后，我都久久不能從大幕的落下回到現實中來，好像我的動作、思想和感情還在戲中，還在延續，藝術的創作就是這么魅力無窮，讓人有無限的遐想，讓人有無盡的回味，從藝三十多年來，我深知，任何一個角色的塑造，只有抓住行動、思想、感情這三條線，才會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