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平
(湖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格”辨》與格語法
陳忠平
(湖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格”辨》(The Case for Case)一文是美國語言學家菲爾摩創立格語法的經典文獻。文章通過梳理《“格”辨》中格、格框架以及深層格等核心概念,重點解讀該文中格語法的體系建構。文章認為,《“格”辨》的主要目的是通過在深層結構中引入格以實現對轉換語法的修正,并以此為基礎初步創立具有普遍意義的格語法體系;《“格”辨》的意義在于將語義和句法結合,開啟句法語義的系統研究。
格;格框架;深層格;格語法
《“格”辨》(The Case for Case)一文是美國語言學家菲爾摩創立格語法的經典文獻,發表于60年代末期。當時喬姆斯基轉換生成學派正處于上升時期,“語法自主觀”盛行。《“格”辨》沿用轉換語法的句法分析思路,試圖將語義和句法連接起來,構建自己獨特的格語法體系。它雖然是“在生成語法的總框架內設計的一種語法分析方法”[1],但反映了語言研究中看待意義的不同態度,因此代表了喬姆斯基陣營中的一種不同聲音。
《“格”辨》的發表,在學界引起了較大反響,激發了對句法語義問題的研究興趣,但目前學界還很少對該文進行較完整的解讀。本文沿用胡明揚的譯法,將菲爾摩的 The Case for Case稱為《“格”辨》。通過梳理《“格”辨》中格、格框架以及深層格等核心概念,重點解讀該文中格語法理論體系建構及其意義等問題。
《“格”辨》引言部分提出該文的目的是要推動句法共性研究,中心論題是“格”在普遍語法的基礎部分應有自己的位置,格關系應視為語法理論中的基元概念。因此,格、格框架等概念在格語法中是十分重要的概念。
(一)格
傳統語言研究中格已有比較明確的定義,一般被視為依附于名詞的具有區別性的顯性標記,表示句中帶該標記的名詞與句子其它部分之間具有某種可識別的語法或語義聯系。或者說,它“是一個標記系統,表示名詞依附于他們的中心時所表現出的某種關系”[2],含有這樣一個標記系統的語言也因此被稱為有格語言。
《“格”辨》中使用的格概念不同于傳統研究中的格。當一些語言學家堅守傳統格定義時,菲爾摩卻側重于考察傳統的格所表達的語義功能。他依據格林伯格關于格用法跨語言比較的論述,提出類似格的語義功能也可以在無格語言中進行比較,因此他為傳統的格賦予了一個全新的定義,即格是“句子底層的句法—語義關系”[3],又稱“格關系”,格的表現方式則稱為“格形式”。菲爾摩這樣對格進行定義,突破了傳統語法中格的樊籬,為語義研究拓展了新的領域。《“格”辨》中菲爾摩明確列出了施事格(Agentive)、工具格(Instrumental)、與格(Dative)、使成格(Factive)、處所格(Locative)和客體格(Objective)共6種格,并表示還有必要增加其它格。
《“格”辨》對格從語義功能上加以定義,并從“概念框架”角度對格系統進行解讀。菲爾摩認為,句子的主語只是一個表層結構現象,除了表示被談論的對象外沒有語義上的固定價值與其相關聯,在跨語言研究中不具可比性。相反,從語義功能上定義的格不管其表現形式如何,是一組具有普遍性的、也許是人類內在的概念,反映人類對生活中發生的各類事件所作的判斷,可以進行跨語言比較。因此菲爾摩將其引入到句子深層結構中,并認為句子“在底層是由動詞和一個或多個名詞短語構成,且每一個名詞短語與動詞都處于特定的格關系中”[3]。這樣一來,句子深層結構中由于格關系的出現而引入了語義結構,這可以說是格語法對當時生成語法的一大修正。
(二)格框架
格框架是一個較為核心的概念,菲爾摩視其為一個句子深層結構中所有格關系的組合,這種組合也同時構成句子深層結構中的命題,命題再與情態結合就形成了完整的深層結構。菲爾摩對《“格”辨》中命題所含的格框架做了較為詳細的論述。例如,在使用動詞run的語句中一般存在格框架[ ____ A],而使用give的句子對應的格框架通常是[ ____O+D+A]。菲爾摩認為,根據這些不同的格框架可以確立起一些具有普遍性的語句類型,并由此可以對進入格框架的動詞進行分類。但是,菲爾摩也意識到這種分類的復雜性。例如動詞open在不同的語句中用法不同,與此對應的格框架也會發生變化。
a. The door opened. open → [ ____ O]
b. b.John opened the door. open → [ ____ O + A]
c. The wind opened the door. open → [ ____ O + I]
d. John opened the door with a chisel. open → [ ____ O+ I + A]
為簡化這一問題,菲爾摩用增加選擇項的方式將上述格框架中的不同格整合起來,這樣可將open的格框架改寫成+[____O(I)(A)]。菲爾摩認為,格語法可以通過采用類似的格框架以及在轉換過程中產生句子主語的方法減少詞庫中的語義描寫量。也就是說,上例中的open盡管句法表現不一,但它在語義上可以進行統一的描寫,因此詞庫中無需將它視為不同的詞條來進行語義說明。這種分析思路,不同于生成語法對詞庫的處理。
(一)深層格
《“格”辨》中保留了轉換語法的深層結構和表層結構兩個分析層次。根據菲爾摩的對格的定義,格本質上是屬于深層結構,但當深層結構中的格向句子表層結構轉換時,格往往被稱為深層格,以對應于表層格形式。
雖然格在格語法中被稱為深層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菲爾摩在具體論述深層格時多次使用“語義深層結構(semantic deep structure)”、“深層結構的‘最深層’(‘deepest’ level of the ‘deep structure’)”、“更深的深層結構(deeper deep structure)”、“小句結構最深層(deepest level of clause structure)”等術語,這說明菲爾摩是要將格和格框架定位于句子的語義深層結構,以區別于喬姆斯基的(句法)深層結構,而后者在菲爾摩看來是“位于經驗上可發現的語義深層結構和可直接觀察的表層結構之間”[3],與音位一樣屬于一個人為的中間分析層次,其屬性多涉及語法學家的方法論問題而無關語言本質。由于有了這樣一個層級關系,菲爾摩將格定位于“最深層”就不難理解了。
(二)格語法體系的表征
《“格”辨》沿用當時的轉換思路,進一步闡述了語句中深層格到表層格形式的實現過程,并確立了不同于生成語法的格語法表征體系。依據前文的論述,格語法中,一個句子的深層結構,或者說語義深層結構主體上是由句中所有格關系形成的格框架。菲爾摩將每一種格關系表征為“K+名詞短語”,其中K為格的總標記形式,在英語中它是通過不同的介詞來實現;這些不同的深層格與動詞共同構成句子的命題成分P,P與情態M則組成一個完整的語句。下圖所展現的就是句子John gave the books to my brother的深層結構。

上述深層結構要經過一系列的轉換機制才能實現為句子的表層結構。《“格”辨》中提到的轉換機制主要有:1.表層格形式的選擇;2.動詞特殊信息記錄;3.主語化;4.賓語化;5.詞序調整;6.名詞化。這些轉換機制顯示,從深層結構向表層結構轉換,與表層結構中的主、賓語等語法關系聯系在一起。為此,菲爾摩首先討論了深層格與句子主語選擇的關系問題。他認為,英語中每個句子都必須具有主語這一語法關系,而且通常都遵循一條主語選擇規則,即“若(深層結構中)有施事格,則施事格為主語;若沒有施事格但有工具格,則工具格為主語;若既沒有施事格也沒有工具格,則客體格為主語。”[3]依據該規則,上圖中能作為主語的首選對象是施事格John,其深層格標記為by。由于英語中深層格的表層實現方式主要依靠語序和前置詞而非屈折詞綴,因此就施事格John而言,它成為句子的表層主語還必須經過多個轉換步驟,如主語前置,格標記刪除等。至于其它機制,本文限于篇幅不再一一介紹。
上述格語法表征體系是菲爾摩構建格語法過程中較為重要的一個環節。遺憾的是,該表征體系在菲爾摩后續論述中未得到進一步完善,對于話題/說明、量化以及狀語的表征等問題,菲爾摩也深感無能為力。
《“格”辨》的目的是從通過重新定義傳統語法中的格而試圖“發現一個語義上可以證明的普遍句法理論”[3],這在“語法自主觀”盛行的時期,顯示了菲爾摩非凡的見解,極大地豐富了句法研究。在菲爾摩看來,一組基于人類生活體驗的語義格概念,“可以揭示詞匯和語句結構的普遍特征,直覺上更符合說話人對各類事件的判斷”[4],也正是這些從語義功能角度定義的格概念,成為后來句子語義研究中“語義角色”的源頭[5]。
《“格”辨》還對詞匯語義研究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按照格語法的設計,命題中的深層格形成格框架,進入格框架的動詞因此形成了不同的分類,這與幾乎同時期文德勒關于動詞分類的研究相比,代表一種更為精細化的研究方向。
《“格”辨》同樣也存在一些不容回避的問題,如在確定格數目和名稱方面,菲爾摩始終沒有提出一個明確的分類標準和格的清單。當格語法面臨諸多質疑時,菲爾摩未能進一步發展和完善格語法體系。從上個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菲爾摩開始轉向關注語言的意義及其理解問題,他沿用格語法中的框架概念,逐步創立了框架語義學,并因此成為重要的認知語言學創始人之一。
[1]克里斯特爾,戴維(沈家煊譯).現代語言學詞典[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2]Blake,B.Cas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
[3]Fillmore,C.The case for case[A].In E.Bach & R.Harms(eds.).Universals in Linguistic Theory[C].New York:Holt,Rinehart and Winston.1968:1-88.
[4]Fillmore,C.The Case for Case Reopened[A].In P.Cole & J.Sadock(eds.).Syntax and Semantics(Vol.8):Grammatical Relations[C].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7:59-81.
[5]Comrie.B.Language Universals and Linguistic Typolog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1.
H31
A
1673-2219(2012)03-0159-03
2011-12-27
湖南省社科基金項目“菲爾摩語義理論發展研究”(項目編號11WLH38)的階段性成果。
陳忠平(1971-),男,湖南慈利人,湖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認知語義學和認知語法。白解紅(1952-),女,湖南寧遠人,湖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認知語言學和認知語義學。
(責任編校: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