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25X(2012)10—0024—02
摘要:本文將以詩人余地的組詩《身邊的人》作為研究對象,從人物的生命歷程,他們所體現出來的生存態度,自我生命觀以及底層人物生活處境四個方面透視組詩中的人物形象,詩人余地通過富于哲理的思考進而揭示出特定人物在特定的環境和情境中的精神世界,反思人在生活的平凡與瑣碎中存在的本質與意義。
關鍵詞:詩人 余地 《身邊的人》 人物形象 透視
余地,湖北籍昆明詩人,原名余新進,2007年10月4日在家中不幸身亡。他的詩歌憂郁、精煉,富于哲理性,在他的詩歌里,我們可以體會到最貼近生活本質的東西,他詩歌中寫到的人物,無論是最平凡的還是具有特殊身份的人,都能代表一類人或已確認所具有的精神特質,而且在富于哲理意味的思索中,詩人余地往往能夠用細微而又敏銳的眼睛觀察他們,進而思考身邊的人的物質生活的情況以及他們精神活動的狀態以及充滿著危險和不安的世界。
一、出生、成長和衰老的生命歷程
在組詩《身邊的人》中,詩人余地用充滿智性的筆觸,超乎個體生命的關注意識,自覺或不自覺地把目光擴移到生活中形形色色的個人或群體身上,以洞察一切的姿態介入到人日常生活存在和理性思維活動中,細致入微地觀察他們的行為、表情,試圖進入到他們的內心世界剖開現實血淋淋的殘酷真相。
在《嬰兒》一詩中,詩人為我們刻畫了一個含著手指無憂無慮的熟睡著的嬰兒,但是嬰兒是天真的,他不知道,在現實社會里這樣并不能夠擺脫饑餓的糾纏,嬰兒在睡眠,但是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夢,因為“這個世界/還沒有/在他的大腦里面/成形”。我們不難發現其中也蘊含著詩人的某種憂慮,嬰兒是如此的天真燦漫,而現實世界卻又如此的慘不忍睹,這種矛盾無法不讓詩人感到擔憂。嬰兒長大成孩子,詩人又不得不不斷地對個體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進行設問或反問。
在一首名為《男人》的短詩中,詩人一開篇就設問到“一個孩子/成為一個男人/究竟需要多久?”,詩人余地一語中的地提了出來,而他的回答又是那么的矛盾與尖銳“他經過的/那些時間/都是無足輕重/時間只意味著失去/并非得到”,在得與失之間,詩人用時間作為評判的依據,以此在為衡量標準,而當一個夜晚到來,他(男人)突然“從一根熄滅的煙蒂上/看清了自己/他一無所有”。從嬰兒到孩子再到男人,時間經過了,只留下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這在一定程度上是詩人余地自己身境的一種寫照,也是在城市里不斷努力,試圖養家糊口,解決一家人溫飽問題,肩負著幾張嘴的男人的真實寫照,這樣的經歷屬于每一個為生活奔波男人。而在《老人》一詩中,詩人給我們刻畫了一個由喋喋不休走向沉默不語的老人形象,而其中的緣由更是我們心知肚明的,子女的不理采,社會的拋棄,而這一些詩人都沒有道破,最后老人說出的“我所說的一切,只是為了最后的沉默”,在對塵世生活的公然蔑視與憤怒中飽含的是無盡的蒼涼與凄楚。
二、麻木、“無動于衷”和“無能為力”的生存態度
詩人余地能夠將個體的生活狀態與構成社會的單個的群體緊密的聯系起來,用獨特的思維方式,加之以哲理化詩意的語言表現出來,從而讓我們得知一群人,一類人的現實生活處境以及他們內心深處的無法言說的精神世界。
具體來說,在組詩《身邊的人》中,詩人余地也描摹了在當今社會上從事各行各業的普普通通的人,比如農民、屠夫、修自行車的人、醫生等等。這一類人在社會上從事著不同的職業,但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只是為了一個簡單的目的:活下去!為了活下去他們必須生活,必須簡單而又糊涂的活著。在余地的這一類詩歌中,詩人總能在細致而充滿哲理的描述中,將與之相關的事物與對象緊密地結合起來,讓我們在聯系中體會個體生存深層的無奈與危機。比如在《農民》一詩中,詩人將農民與雜草聯系起來,借描寫農民揮著鋒利的鋤頭在太陽下除草的過程,詩人最后留給我們思考的是“他的手顫抖/因為他突然發現/那些根/已經深深地/長在自己的心里”。在這里詩人流露出了一種悲憫的情懷。而在《屠夫》中,詩人在第一節細致入微的描寫了屠夫剔除骨頭上的碎肉,他神情專注,以至于忘了驅趕蒼蠅。第二節詩人把筆鋒轉向自己和食客,突然認識到了自己的殘忍“我們/獲取食物的時候/總是忘記/自己的殘忍”。在深刻的反思中更有一種對社會無意識狀態下人的麻木生活的憂慮。
而與麻木的生存狀態相對應的是“無動于衷”,“無能為力”。在余地這一類的詩歌中,對個人“無動于衷”和“無能為力”的表現也是非常常見的。例如:《修自行車的人》中寫了油污長期地沾在修自行車人的手背上,長年累月的像一道傷疤一樣,但是修自行車的人絲毫“沒有感覺的任何的疼痛”。無助的生活將修自行車的人推向了麻木,甚至已經到了無動于衷的地步,“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無數的烙印/他已經無動于衷”。又如:《醫生》這首詩,詩人將醫生與病毒對立起來思考,從醫生帶著濃烈的消毒水氣味經過我身邊,聯想到無數的病毒已經被全部殺死,而詩人進一步以玄想者的面容思考,得出這樣的結論“她正在成為/一個病人/在疾病面前/她根本無能為力”。
三、無用、錯誤的自我生命觀
詩人余地還試圖通過一些人表現一種無用的,錯誤的生命觀。在詩人筆下這些人往往是久負盛名之后的歌唱家,晚年的魔術師,一場大病后之后的數學家。在《歌唱家》一詩中,詩人余地從一個因年齡關系而退出舞臺,半夜被夢魘驚醒后,突然變得清醒的歌唱家身上,總結了他的一生“為了這短暫的寂靜/他已經耗費了整整一生”。我們在很多時候往往被我們的生活,我們的身份牽引著,甚至更多的時候是出于一種慣性的原因在從事某項職業和工作,以至于當我們回過頭來靜靜地審視自己走過的路時,會突然地發現我們的一生其實已經快要結束。詩人余地總會在樸實的描述中得出深刻的冥思。同樣,在《魔術師》中詩人也對其的一生進行了精辟的思索:“在他的晚年/他終于對自己表演的/那些精彩的表演/感到深深的厭倦//他終于發現/在袖子下面/隱藏著/另一只手/——它把一切推給了他”。厭倦,是對于生活,對于自我的生命最徹底的否定。在現實與魔幻之間,詩人清醒地知道,他終究要回歸到現實世界里面來,“另一只手”正把生活,魔術師的最引以為豪的事實擊碎。而一個人在他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他的思想也將會變得不堪一擊,對于一個數學家,在“經過一場大病之后/忽然發現/那些不可動搖的命題/都是錯誤的/因為他自己/并不是一道方程/數學是一種悖論”(《數學家》),在對生命的抗爭和思考中,詩人借數學家之口仿佛想證明這樣一個悖論:肉體的疼痛與真理無關。在一種異化的關系中,反思人類特有的深刻悲劇。
四、畸形、變異和充滿暴力的底層人物生活
詩人余地還企圖通過對社會最底層的人的生活意象的描摹,來佐證我們逐漸變得畸形,充滿暴力的現實生活,從而達到表現社會人生百態的目的。在《痞子》一詩中詩人寫到“生活/已經變成一件手藝/你必須不斷學習/才能掌握它”,但是對于一個痞子來說,他要掌握生活的什么呢?詩人指出了其中最本質的東西,那就是身份,在生活中的身份,他必須在不斷的學習中轉變并堅固自己的身份,那就是“我是一個痞子”。在表現痞子的無賴、惡棍本性的同時,詩人直指導至人性發生變異的罪源——生活!詩人將人物的變異與“現實的暴力”結合起來思考,詩人堅信詩歌應該表現人的生活狀態,以及導致這種狀態的最本質最本真的東西。又如《小販》一詩,詩人寫到了小販靠在秤上玩弄把戲來計算金錢,謀取生活的現象,進而思考了并得出的結論是:為了生活,他可以不擇手段,因為“他知道/稱無法用來/衡量道德”。道德在面對艱辛的生活時,生活這桿秤自然而然就會發生偏移。詩人通過小販謀生的手段思考了人的生活與社會道德的某種相互沖突的不和諧關系。在這種沖突中,有的人用沉默來對抗生活,比如《啞巴》:“他一直都在沉默/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一個啞巴/他始終用一種神秘的微笑/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即使他的面前/有人正在流血”。其實,啞巴并不是一個啞巴,他只是選擇了用沉默的方式來逃避現實生活,“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他不能說”。這樣的處境,其實這個啞巴的形象就是我們,就是那些始終受到來自生活各個方面的威脅與壓迫,不敢也不能講真話的人,因為他們是弱小的,沒有話語權的小人物。與沉默者形成鮮明對比的那就是瘋子,瘋子遇到任何人都可以將一些話翻來覆去的說很多遍,但是沒有人能聽懂他們在說什么,人們開始向他扔石頭并狠狠地咒罵道:“看哪,那個瘋子/他說他掌握了真理”(《瘋子》),在越來越混亂的現實生活中,我們越來越難以分清真與假,現象與本質,詩人借眾人諷刺瘋子,其實是在諷刺那些自以為掌握真理的人,反向思考。
總之,通過詩人筆下的人物形象,我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近觀世間人生百態,在不斷地反思中認識身邊的人,認識社會,在一類人或者單個的人物生活狀況中,以一種哲理化的方式發掘其生存的艱難歷程。可以這么說,詩人余地透視人物的角度與方法已經上升到了一種美學的高度,這將對后人的詩歌寫作長生一定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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