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CFO“官場”

編者按：這篇文章，來源于三個在財政系統工作年限總共超過一百年的老人。雖然三位財長均遠離世俗紛爭多年，還是要向三位表示感謝。

“財政史，即王朝史，即興衰史，即治世史。”給三位老人分別打電話的時候，北京大雨，恰巧對面距離幾千公里的三個城市均有雨，但在風雷聲中，這句話還是讓我原原本本的記錄了下來。我本想給三位神交已久但素昧平生的老人開一個電話會議，但三位長者均表示，世間紛雜如許，聊聊罷了。

交涉無果，我給三位長者下了命題作文：分別談談會否做事與會否做人的四種財長的故事。簡而言之，在“官場”和“財場”上存在的四種財政人。但三位表示，只有三種財政人，“因為在官場和財場上都混不好的，現在哪兒能和你說話呢。”據此，三位長者說，這也僅僅就是個聊天而已。如有雷同，一笑而過。為保護三位隱私，特以ABC代替。

理想照不進現實

《新理財》：冒昧的問一下，三位從自身認為自己屬于哪種財政人？

A先生：我認為我還是個貫徹理想的人，是吧。這是你說的關于做事的部分。做人，你認為我是一個不通人情的人嗎？（筆者否認）你不用否認，確實是。要不然我也不能混到今天這程度。我自認為于心不虧。

B先生：你看我就不同意你的觀點。做事就不能處好關系了？實際上你為政府管錢，你有時候眼界就要放到對方的角度上。在財政的角度來說，很多時候這一筆錢“花的對”和“花的好”是兩個概念。你辦的那些事，為政府創收，為百姓振臂一呼，對，但沒研究過如何雙贏甚至多贏的，我認為你這個財政人是失敗的。

《新理財》：那您認為財政人的首要任務是服從政府的決策？

B先生：我現在退休了，這些話也不用藏著。就是首要任務。從行政層級上你是人家的下屬，從工作意義上你是政府的掌柜的，掌柜的不聽東家的話，只有兩條路，開除，造反。

C先生：其實他們兩個說的我都不能首肯。我不知道這么說對不對，我認為這兩個是可以共存的。搞財政的作為政府的錢匣子，這是一般人的理解，對吧。但不行，一個好的財政局長應該是這個錢匣子的鑰匙，該開的時候開，該鎖的時候鎖。開的時候讓人舒服，鎖的時候讓人服氣。有些人總把財政和政府放在對立的層面，要不然就服從，這其實都不是想太多了，而是想太少了！這是一個尺寸和溝通的問題。這兩個拿捏好了，就是說一個好的財政局長，他和政府的決策應該是一條戰線上的。而不是為了站隊而站隊。當然我說的這歸根結底還是個理想。事實上這么多年，被上級政府綁架的決策還是很多。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對吧。所以不用那么過激。

舒服與安心

《新理財》：那三位說，一個財長追求的根源是什么？

A先生：我是學農業會計出身的，用一句你們常說的話，我就是個窮二代。我管錢，自己當然不想再窮，但你說追求，可能就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上讓平頭百姓有點錢花，所以我擁護公共財政，擁護民生財政，這錢要是給老百姓的生活造不成質量提升，這些錢我花著鬧心。你說我追求什么，求個安心。

B先生：安穩吧。還是。首先你不能否認一點，你屁股都坐不實，你就根本沒法談為百姓造福，你別不承認。狗這個詞讓我們劃歸貶義了，其實狗有很多很好的品格，忠誠，可靠，不貪功，清朝的時候下級對上級報告要首先說阿哈如何，阿哈是滿語，就是奴才，表示一種尊敬。我們的新聞也經常說團結在以某某為中心的政府周圍，對吧，這其實是非常正確的，一個人成不了事，財政局長也一樣，你想做什么，你就要把相關人等一起拉進來一起干，本身你管錢就是出頭鳥，我也想為百姓造福，我也想當包青天，但官場是一種藝術，哪那么簡單。坐穩了，拉上人，這車才能開起來。

財長的屁股和腦袋

《新理財》：那請教一下各位，如何掌握好財與政，甚至是與平級單位和老百姓之間的關系？它的“屁股”究竟應該坐在哪里？

C先生：我在任的時候，曾經有一個順口溜，說做財政局長要“兩邊厚，中間薄，一個陀螺沒有角”。我估計這就是你要的答案。啥意思呢？兩邊，就是上對政府，下對百姓，一定要厚德以待，匯報工作時要事無巨細，上級了解的越多，他的判斷就和你越接近。而對民眾，我們不說那些虛的，能解決就解決，不能解決好言送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一個陀螺”說的就是和這些預算單位的關系，要圓滑，平衡。我不太同意說你的屁股要和當地的黨政一把手在一起，畢竟你有你的天職。

A先生：我還是認為這東西不是一個簡單的屁股和腦袋的分歧。我不是質疑現在地方主政者的這個智商，一個人的知識面始終是有限的，所以拍腦袋決策有時候不是拍腦袋，是他真不懂。我認為這個時候，掏錢的部門，也就是我們財政，是有這個義務去告訴主政者一些事實的，這不算打小報告，一旦項目出了問題，他是拍板者，你也說了以財輔政，你不去輔助他，你這個財政局長實際上不夠格。所以他說匯報要事無巨細，我認為這個對。但和屁股坐在哪兒沒啥關系。

B先生：這個問題實際上不是問題。前幾年有人寫了一本書，提出了一個概念叫“亞財政”，就是說我們現在的財政體系實際上是不完備、不健全、不獨立的。所以說現在我們說的這些，也不過就是我們這些過來人的一些感覺。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實際上我們的政府理財概念還是個空白。要讓我來說，它的運作效率比企業理財要低太多也浪費太多。所以問題不在屁股，不在腦袋，不在財政，也不在政府。在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