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一周的“省小語學科領軍人才高級研修班”第三次集訓,首先在通師二附小,近距離感受李吉林的“語文情境教學”;接著到吳江盛澤實驗小學,學習薛法根的教育智慧;最后,趕到無錫市安鎮實驗小學,領略硬件設施一流的江南鄉鎮的數字化校園,見到了久負盛名的孟曉東。
連軸轉的旅途顛簸,密不透風的學習安排,累,并快樂著;辛苦,并幸福著。
奔騰的涌浪李吉林
“我喜愛涌浪的一往無前,向往大海的奔騰洶涌……”——李吉林語
我從頭至尾流著淚聽過兩場講座。
一場是20年前,我剛剛踏上工作崗位,參加在宜興實小舉行的“教海探航·我的追求”征文頒獎大會。就是在那次大會上,我見到了斯霞老師,聽她講《我的語文教學之路》。她是那樣的慈善、安詳地看著我們,那樣深情、平靜地敘述著她的“母愛”和“童心”。舞臺燈光照耀下的斯霞,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圈,我就像一個虔誠的孩子,仰望著心中的偶像,淚水默默地流滿了我的面頰。
一場是20年后的今天,我在通師二附小的“童話樓”里,聆聽“情境教育”倡導人——李吉林老師的專題講座。六十多歲的她,穿著一生鐘愛的紅格子上衣,精神矍鑠地坐在講臺上,和我20年前見到的斯霞老師一樣,她也始終慈善、安詳地看著我們,那樣深情、平靜地敘述著“語文情境教學”的心路歷程。我就像一個不愿長大的孩子,恭恭敬敬地坐在講臺下,仰望著她,淚水再一次默默地漫過我的臉頰。
她們實在太像了,一樣的“摯愛”,一樣的“執著”,一樣的“平易”,一樣的“溫和”。她們的心中都住著一個永遠的孩子,縱使歲月無情,催老了她們的容顏,然而有愛,內心永遠有涌浪奔騰。
“我的第一身份,首先是一位小學語文教師。”這是李老師始終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她是那樣地不凡,卻又那樣地謙遜。“我從未想過自己能在1978年成為江蘇省首批特級教師,這個稱號一直激勵著我堅定地往前走,我珍惜、珍愛這個光榮稱號,并不時地叩問自己——我夠格嗎?我能做到名副其實嗎?”這種叩問,變成一種鞭策和激勵,催趕著她一直奔跑在路上,“思、學、行、著”,貫穿了她的一生。
“情境教學”——“情境教育”——“情境課程”,幾個詞語的微妙變化,卻耗盡了李老師33年的心血和才情。一路走來,苦辣酸甜,萬種滋味嘗遍。“我就是一個長大的兒童”,“我的肩上挑著兩個籮筐,一個籮筐里是自己的孩子,一個籮筐里是學校的孩子,母親和教師,責任和擔當……”這些樸實的話語,這些從心底里流淌出來的最真實的語言,就這樣深刻地觸動著我,任淚流滿面,情難自已。
年輕的施建平
“讓學生作文成為他們童年生活的‘史 記’。”——施建平語
施建平實在太蒼老了。這種與其年齡不相稱的蒼老,會讓人有一種隱隱的心疼。
他是謙遜的,就像舊時代的英國紳士,始終站在李吉林的身后。他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她最虔誠的學生。他的笑容始終是淡淡的,像冬日午后暖暖的陽光。他有過一次不平凡的磨礪,這樣的磨礪造就了他現在這份“竹杖芒鞋輕勝馬”的淡定和從容。
施建平實在太年輕了。在談到他的“情境作文”研究時,他眉飛色舞,就像一個快樂的兒童,在自己精心編織的文字城堡里,自得其樂。
“在生活的陽光里綻放,將生命的歷程敘得芬芬芳芳”“用生命調動文字,讓習作散發出孩子生命的原味”“站到文化的平臺上看作文,拓展精神的疆域”……施老師用詩意的語言敘述著情境作文的基本理念,讓我篤信,有情人才能寫出有情文。
我喜歡聽他講孩子們的童話創作,聽他講《烏鴉為什么變黑》《校園里的童話》《童話樓保衛戰》……他能清晰地憶起孩子們童話創作的每一個細節,這些微小的記憶,深藏著他的追求與快樂。
盛名之下是艱辛。雖然崢嶸歲月,讓他華發早生,但那雙智慧的眼睛卻依然閃亮,那未泯的童心依然真純,那教育的情懷依然熱烈……想起詩人臧克家的一首名句:“我的容顏可以蒼老,心卻永遠活潑如清泉。”
哦,年輕的施建平!
人淡如菊薛法根
有學生說:“你的背有些彎。”他笑著自嘲說:“像駱駝,是單峰的。”——語出薛法根《教育的名字叫智慧》
薛法根是我們這個培訓班的學員,這讓如我一般平凡的同學倍感榮耀。
他微微弓著背,淺淺地笑著,始終一副恭謙的樣子。我們同學一行二十余人從通師二附小趕到吳江盛澤實驗小學,就是為了聽他上課,聽他談“組塊教學”的實踐與思考。
沒有任何鋪陳,他的課就開始了。課題是辛棄疾的《清平樂村居》,課堂一如往常的清簡有致,平實自然。薛老師還是那樣機智、幽默、輕松,他看似隨意,實則用心地將字詞句文詮釋得淋漓盡致。
在這堂課上,學生不僅理解了這首詞的內容,還習得了按照“所見所聞所思所想”讀懂詞的一般方法;不僅學會了聯系生活理解字詞,還知道了融合意境詮釋文義;不僅讓學生領會了詞的寧靜安逸之美,還通過一小段詞人寫作背景的介紹,領略詞以“悲”美。
這樣的課堂,沒有音樂的渲染,沒有圖畫的再現,沒有動情的范讀,有的就是文字本身。薛老師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用一種近乎于白描的教學手段,卻讓我在師生對話中分明感受到詞曲深處傳出的裊裊余音。
從南通到吳江,從“情境語文教學”到“智慧語文教學”,風格迥異,精彩不同。如果說前者就像卡梅隆導演的《泰坦尼克號》那樣宏大華美,那么后者則像賈樟柯導演的《小武》那樣素樸深刻。沒有誰更好,有的只是不同的理解和詮釋。
我欣賞李吉林的至真至情,我欣賞薛法根的平和平實。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唯一,非此即彼的單向思維實在局限。對每一種風格的尊重和悅納,對每一種思想的理解和包容,需要學術的視野、高度和胸襟。
下午,薛老師和我們談了他最新的想法和思考。“我教語文的時候也總是心里沒底,不知道能不能考過別人”“很多一線教師沒有解決的問題,我們也都沒有解決”……他的真實與直白,讓我深深敬畏。
心素如簡,人淡如菊。這樣一種韻致天然的境界,需要一種怎樣的修煉?
放曠不羈孟曉東
“我不主張在課堂前面加個前綴,如果一定要加的話,我主張——成長的課堂。”——孟曉東語
凡文人似乎都很有才,也都似乎以為才必有用,因此做起事情來,都不免有點天真,都有點恃才傲物,都有點放浪不羈。
晉有“竹林七賢”,酣歌縱酒,放浪不羈。據說“文壇斗士”魯迅,一生“嗜煙如命”,許廣平曾評價魯迅吸煙,她說:“時刻不停,一支完了又一支,不大用得著洋火,那不到半寸的余煙就可以繼續引火,所以每天只要看著地下的煙灰、煙尾的多少,就可以窺測他一天在家的時候多呢,還是外出了。”
我沒有考證過孟曉東的“煙量”,但是,這次在錫山僅有的幾次見到他,他的右指上始終夾著一根煙。
我知道孟曉東這個名字,也是在20年前那次“教海探航·我的追求”征文頒獎大會上,和見到斯霞老師是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后來不久便聽說他評上了特級,再不久聽說他已不在一線,改做局長了。
這次見到他實在是個意外,更意外的是,他夫人居然就是我一個非常要好的“博友”。這讓我們的這次錫山之見,多少有了一點傳奇的色彩。
晚上,我們去他家做客,他興致勃勃地把他的一些新作拿給我們看,其中有一篇關于“后現代主義”的文章,也是他的得意之作。不曾想朱衛紅看了之后,說了一句:“我認認真真讀了兩遍,愣是沒看懂。”一語既出,我們全體笑翻。卜書記說:“明天把這篇文章拿去復印一份,給我們所有特級教師人手一份,讀不懂的全都留在錫山請孟局長補課!”我們全體再次笑翻。他并不生氣,而是津津有味地和我們聊起了“后現代主義”,聊起了“成長的課堂”。
第二天,他又和我們一起聽安鎮實小的倪老師上課,然后恭恭敬敬地聽我們評課,并認認真真地給我們做了一場題為《課堂的價值與追求》的講座,這個時候的孟曉東,才是我心目中的那個學術的孟曉東。
歲月荏苒,我用文字記錄下過往的時光……
(作者單位:南京市下關區第二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