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庚子間,《四庫》藏書殘佚過半,都人傳言,英、法、德、日四國運去者不少。又言洋兵入城時,曾取該書厚二寸許、長尺許者以代磚,支墊軍用器物。武進劉葆真太史拾得數冊,視之皆《永樂大典》也。”
如今的古玩一行參與者眾多,但卻沒有民國時期的瘋狂與肆無忌憚。民國時期的中國,國內環境復雜、動蕩不安,許多古玩商趁此機會大發橫財。心懷鬼胎的各國洋商也不斷涌入中國,大肆搜購中國古董,一些古玩商鋪與洋人交易頻繁,國外擁有者之間的相互買賣。這一時期的古玩交易場基本可用“混亂”二字形容。
“民國初期西安古玩店鋪總數為40余家,截至1937年七七事變發生,西安古玩店鋪總數達60余家,新增加者有十余家之多。尚不包括來往快捷,難以計算的古玩攤販與眾多形形色色的市場行為人。”
宋聯奎《宣南客話》卷一記:“余弱冠后會試至都,嘗見西人游廠甸,于紅寶石碧璽珍珠多買之。此外古玩則非所問。今閱二十余年,而于名人書畫以及三代銅器之最新出土者,康乾瓷器之五彩工細者,無不竭力以求,且鑒別極精,辨晰毫芒,有非吾國人所能及。住京之江藤、美利堅人之愛璧圖,皆精鑒賞。”
《清季野史第一編·都門識小錄》載:“庚子間,《四庫》藏書殘佚過半,都人傳言,英、法、德、日四國運去者不少。又言洋兵入城時,曾取該書厚二寸許、長尺許者以代磚,支墊軍用器物。武進劉葆真太史拾得數冊,視之皆《永樂大典》也。”
當時,外國人對中國古董文物的矚目,很大程度上推進了中國古玩奸商們的“洋莊生意”。
外國人逛琉璃廠是在1860年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之后。侵略者恣意掠奪珍貴古玩文物,滿載而去。從此,我國奇珍異寶在國外大放光彩,引來國外客商在北京成立洋行,進行古玩交易。1900年至1927年這一時期,外國人到琉璃廠買古玩字畫、銅器、玉器、陶瓷、漆器、石刻、壁畫、牙雕、緙絲等文物者很多。買中國古玩玉器時間最長、品物最多、檔次最高的則有美國的福開森和日本的山中。
山中商會于1900年后由日本人山中在北京開設。收購古玩珠寶近半個世紀,直至抗戰結束。從清末起,日本文求堂書店主人田中慶太郎每年到琉璃廠購買舊書、字畫、法帖、古籍,價格十分低廉。日商曾托琉璃廠商店代為搜集《永樂大典》,每冊現銀100元,購去數十冊。清末,法國駐華第三公使魏武達,卸任后在巴黎開設中國古玩店,與其時北京最大的古玩鋪“彬記”經營者岳彬來往甚密,1933年從“彬記”商店得到商代雙鳳重耳彝。
1927年,鹽業銀行準備出售溥儀1924年抵押在那里的清室珍寶。鹽業銀行是個官方背景、私人性質的商業銀行,是由著名文物收藏家張伯駒之父張鎮芳創辦的。張鎮芳(1863—1933年)是袁世凱長兄袁世昌的內弟,為晚清最大的鹽官。為了集中管理鹽稅,1915年3月,在袁世凱支持下,創辦鹽業銀行,股董都是腰纏萬貫的清廷舊官僚。
在當時的環境下,有出售自然就有諸多爭購之人。最后,這批珍藏由玻西瓦爾·大維德購得。這40多件器物中,大部分為宋代名窯瓷器,其中官窯、哥窯瓷器居多,近20件,很多上面有乾隆御題詩,如乾隆御題哥窯簋式香爐(2件)、乾隆御題哥窯葵口碗(2件)、乾隆御題官窯弦紋貫耳壺(2件)、乾隆御題官窯鼎式香爐、乾隆御題官窯膽瓶、乾隆御題官窯碗等。沒有御題的有官窯玉壺春瓶、官窯羊耳尊、官窯獸面銜環方壺、官窯六方形香爐、官窯膽瓶、官窯印花蓮瓣紋碗、官窯八卦紋香爐、哥窯缽式香爐、哥窯水盂等。宋代其它名窯瓷器也為數不少,如乾隆御題鈞窯瓷枕、龍泉窯鬲式香爐、定窯紙槌瓶、定窯方洗等。此外還有少量明、清官窯精品,如乾隆御題明宣德款霽紅碗、明“內府供用”款藍釉罐、雍正款仿宋汝窯紙錘瓶、雍正款歲寒三友斗彩茶壺、康熙款桃紅釉碗、清仿宋定窯刻花碗、定窯象尊等。除瓷器外,這批清宮舊藏還包括了一些漆器精品,如乾隆御題明宣德款紅底黑漆八仙蓋罐、乾隆御題明嘉靖款剔紅碗等。
聚珍齋——由上海的張仲英經營明清官窯瓷器的店鋪。聚珍齋曾在上海著名古玩收藏家仇焱之的指引下賣與大維德三萬銀圓的貨物。被看作是20世紀中國文物收藏史上充滿傳奇色彩人物的大維德,不只與北京、上海等地古玩商、收藏家及相關人士有生意往來,也與其他一些在中國和海外有實力的外國古玩商和收藏家如日本的丸山(Mayuyama)、根津 (Nezu )、法國的邁克·卡爾文(Michael Calmann)、美國的弗雷斯特(De Forest)等有著密切的聯系。
美國賓大博物館周秀琴《昭陵兩駿流失始末》一文披露德國古玩商馬塞爾·賓(Marcel Bing)民初曾以10元錢廉值于西安古玩市場收購石刻佛頭并轉手以高價售于布魯塞爾斯道克(Stoclet Collection)。其他如英國的紐滿(E·A·Nawman)、丹麥的荷爾姆(HOIm)、法國的格魯尚(A、Grosjean)、戈蘭茲(Calenzi)、德國的阿道夫·沃什(Adolf Worth)、日本的早崎氏、江藤濤雄等,均是當時眾多古玩商鋪的座上常客。
日本、歐洲等海外公私收藏機構與古玩商長期派人坐鎮古玩集中城市或徑直派人進行現場交易。
繁復密織的輸出網絡在使民國時期的古玩行業交易猛增的同時,也造成了中華藝術瑰寶的無限制盲目流失,由于沒有行之可效的國際性法律,致各國商人甚至公然致函中國稅務處與中國海關,宣稱其輸運中國古物蓋為“各該國博物院陳設,并非售品,要求免稅。”而中國“海關以向無專章,(竟)不能禁止。”“使得重大器物之蓋藏于地者,偶有出土,非秘藏不宣,即盜運外售。”
1948年曹仲謙《陜西省歷史博物館概況說明書》謂:“關中為周秦漢唐故都,號稱金石淵藪。海內博雅君子涉足秦中,無不肆力搜求,以償耆古夙愿。以故歷來出土古物,舊家所藏彝器,隨時流傳國內,所在皆有。邇者商販賈胡復挾重金收購而轉徙海外者,不知凡幾……”。近人周肇祥《琉璃廠雜記》記述:“河洛之郊,近禁石像出境,外人因變計購佛頭。于是,土人斫佛頭置筐籃走都下,雕刻精者亦值百數十金。龍門洛陽山壁間法像斷首者累累,且有先盜佛頭,后運佛身,以其殘缺,視為廢石,不甚禁阻。抵都,再以灰漆粘合,售巨價。殘經毀像,魔鬼時代不圖于民國新創見之,可悲也已!”
鄭振鐸《劫中得書紀》續記稱:“然私念古籍流落海外,于今為烈。平滬諸賈,搜括江南諸藏家殆盡,足跡復遍及晉魯諸地。凡有所得,大抵以輦之美、日為主。百川東流而莫為之障,必有一日,論述我國文化,須赴海外游學,為后人計,中流砥柱之舉其可已乎?”
沒有行之有效的法律約束下的交易市場一片混亂。金錢的驅使,促使民國時期的盜墓成風。
如在1933年4月21日《新秦日報》以《古董商錢錦濤大受檢查搜出古金鼎一對恐與咸陽竊案有關》為題刊登了一則新聞:
“本省大災連年,一般饑民,鋌而走險,致各縣搶糧劫墓事件,所見不鮮。值茲青黃不接之際,此項盜風較前更形猖獗。然各縣劫墓犯,將所劫之各種古物,多售于本市。前次有咸陽某,適遇此事,告發于省會公安局,嗣經該局偵緝隊長吳踰仲各處探查,茲悉馬坊門東來棧西一號錢錦濤者,收買古董處,搜出金鼎一對(雖然尚不明)及寶貴物品甚多,究其來源,誠與咸陽劫案有關。現此項金鼎,暫存該局督察處,旋經第二分局長及總局人員商同檢查,而名貴物件,尚屬不少。昨日二局長趙聯甲監社將所有存物一概具單封存,以俟總局訊究核辦法云。”
民國時期,能如此事一般被披露關注的相關事件畢竟不在多數,更多的繁密復雜的非法文物交易活動并未得到應有的禁止。誠然,這一混亂的現象自然與民國時期復雜的國內外環境有著密切的關系。回顧歷史上的古玩交易活動,再看如今國內古玩行業的興起與發展,不難發現某些問題也還依然存在。從某種意義上說,對古玩行業發展歷史的梳理與回顧并不是毫無作為的行為,相反,甚至能夠讓人更清醒的認識到某些問題,為當今的古玩行業發展提供建設性的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