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文人和官宦人家的專屬,到飛入尋常百姓家,作為一種特殊商品,古玩的“歸宿”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悄然改變,默默譜寫著一個盛世的華彩樂章。
在經歷宋代、明末、清康乾盛世和清末民初的4次收藏熱之后,從上世紀八十年代至今,我國收藏界迎來第5次熱潮,地處邊陲的丹東文物市場也不甘落寞。“這一行不分淡季旺季,每天都成交。”12月24日,丹東古玩城聚寶齋齋主陳軍指著200多家排列有序的店鋪說,“北京、長春、沈陽、錦州等地都有人來,或者自己收藏,或者轉手出售。”
從有一定社會地位的文人和官宦人家的專屬,到飛入尋常百姓家,作為一種特殊商品,古玩的“歸宿”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悄然改變,默默譜寫著一個盛世的華彩樂章。然而,當越來越多的人拍著鼓起的腰包,把目光瞄向收藏時,加上國際、國內知名拍賣會不斷刷新記錄的誘惑,在成就一個行當繁榮的同時,也留下“想說愛你不容易”的慨嘆。“真東西越來越少,造假水平越來越高!”這是丹東市收藏界數位資深人士共同的心聲。
收藏界里故事多
“經常有人找上門來,讓我們幫助鑒定真假。”丹東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王海說。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到丹東市文物店工作至今,王海目睹過許多上當受騙的事例。隨著他的講述,一幅幅曾經的“畫面”浮現在記者的腦海里。
“你給多少錢?”“800元。”“這東西給800(元)?賣不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一名沈陽人以1000元的價格,從丹東市一家古玩店買下一個外表似清末民初的紫檀筆筒。當這名沈陽人滿心歡喜找到王海時,王海提出了異議。最后,沈陽人用刀摳開筆筒的表面,發現僅表面有一層紫檀色,里面是白茬,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
時隔不久,這名沈陽人再次來到這家古玩店,看中了一個民國時期的內畫水晶鼻煙壺,里面畫著軍閥的頭像,從要價1000元砍至300元成交,結果卻是當時最新出的玻璃仿品。“那是1991年,我當時的月工資才170元。”
“1988年,五龍背的一個人從南方進了一批翡翠,想出手。買家就從省里請了一個行家來給\"掌眼\",這名行家看到后連連稱好,并以4000多元的價格買下。拿回去后,有人提出異議,就拿了兩塊翡翠扔到房頂一個禮拜后再拿下來時,翡翠掉色,假的!”
俗話說,“買的沒賣的精。”但在古玩行卻不盡然,“上當受騙”者不只是買方,也包括“走眼”的賣家。一名莊河人曾花了80元買了一張明代畫家陳洪綬的畫作,以200元的價格轉手給市內的甲某,甲某又以400元的價格賣給市內一古玩店老板已某。半個月后,那名莊河人來到丹東,同甲某一起到已某的古玩店時,正趕上一南方人看中這張畫,最終以3.6萬元的高價成交,令莊河人和甲某懊悔不迭。“在古玩行,這叫\"撿漏\",就是低價買到真東西。前些年,丹東文物市場上曾出現一塊紅山玉,以幾千元的價格賣給一名朝陽人,朝陽人出手時,價格翻了好幾十倍……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前,撿漏的機會相對較多;現在,很難見到撿漏現象了。”
這些事例,發生的時間似乎有些久遠,但文物市場上當受騙的“警鐘”從未靜默過。丹東市的一位成功人士,僅一年多時間就投入100多萬元用于收藏,經北京專家鑒定,無一是真品。還有一位癡迷的收藏愛好者,用了30多萬元買瓷器,其中赫然陳列著宋代五大名窯的瓷器和數件元青花。“故宮博物院沒有的他有,這怎么可能呢!像汝窯的瓷器,全世界經過鑒定的真品僅有67件,一些國家舉全國之力想得到都未能如愿……”一位業內人士感慨道,“其實,上當受騙絕非丹東獨有的現象,全國都是如此,其中一些人是由于盲目跟風所致。”
文物市場不打假
“古玩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買假貨自認倒霉,行話叫\"栽了\"。”《丹東日報》資深記者周成文入行已近30年,“任何行業都打假,唯獨文物市場不打假。這就是文物市場屢屢上當受騙的一個主要原因。”
周成文說,古玩行在過去受道德約束,只要賣一次假貨,就無法在行內立足。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時代的變遷,這條行規已失去約束力,取而代之的是“制假販假光彩,上當受騙活該”行內口頭禪。“現在的行規是不保真,買到假貨可以退,但需要扣除總貨款的20%作為手續費。”陳軍整日忙碌于此,個中“玄機”自然了然于胸。
文物市場之所以贗品不絕,還源于文物的特殊性。作為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遺留下來的遺跡,文物從不同的側面反映了各個歷史時期人類的社會活動、社會關系、意識形態以及利用自然、改造自然和當時生態環境的狀況,是人類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因而,文物具有不可再生性。時至今日,文物屬于特殊商品,除了出土文物、地下文物和夠等級文物等的所有權屬于國家外,對一般文物放開,可以進入市場。
“文物有傳世文物與出土文物之分,其中,史前出土文物中的石制、陶制遺物大多沒有太大的市場價值,像丹東市新石器時代遺址出土的石斧、骨刀等文物,所具有的是歷史價值和研究價值。”周成文介紹道,丹東文物市場起步初期,市場上的古玩大部分是散落在民間的清末民初藏品及日本人留下的遺物和本地留存的傳世文物;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市場上則陸續出現過很多宋代、元代和明代的出土瓷器,“其中,有越窯、定窯、建窯、龍泉窯和耀州窯、湖田窯等(瓷器),甚至包括明初青花器,尚有大量的朝鮮高麗官窯青瓷。遺憾的是,由于(當時)丹東市古玩市場缺乏監管,致使這批珍貴文物流散外地,甚至走私國外!”而2005年以后,市場上的瓷器則以低檔為主,仿古贗品盛行。
“隨著科技的發展,造假的手段越來越高,文物鑒定的\"眼學\"受到嚴峻挑戰。”周成文感慨道,像過去辨別畫的真假,主要看畫工、看書法、看印章,其中看印章最容易辨別真假。“現在反過來了,印章的通過率最高,其原因是印章可以依靠科技手段仿制得一絲不差。” 相對而言,書畫造假的空間很大,可以改款,可以加款,易于操作。曾有一人,在古玩店看到一幅朝鮮畫,很便宜就買到手后,將原來寂寂無名的畫家落款涂去,改成一大家的名字,最終賣到約2萬元的高價。“所謂的加款,就是在無名畫家的畫作上,仿冒知名畫家的題款來提升其地位。”
同樣,瓷器造假也“與時俱進”。在瓷器方面造詣頗深的周成文說,像過去鑒別宣德瓷器,主要看落款,原因是“宣德”的“德”字少一橫,“有矛就有盾,有盾就有矛個中細節,造假者自然注意到,故鑒別這類瓷器不能按圖索驥。”而瓷器的釉,可以通過X射線進行特殊照射作假,造一遍假,可以使釉的“年齡”老化100年。
新手上路需謹慎
“目前,丹東文物市場處于成熟期一個成熟的文物市場,是收藏者和經營者的雙重成熟。”在王海的記憶里,丹東市文物市場的形成源于一位老者。1987年,這名老者每天推著車子,在錦江山公園門前或者老郵局后面的街邊擺攤出售古玩,漸漸地有人“跟風”并成規模。至1992年,在老郵局后的街邊形成文物市場,丹東市收藏界的一些知名人士,都曾在此“練過攤”。
“丹東文物市場的興起與繁榮,從一個層面折射出這座城市的發展歷程和日新月異的巨變。”以收藏為目的周成文感慨有加,“上世紀九十年代,文物市場退路進廳,遷至華聯商廈后側的老丹東商場;一年后,搬遷至環球商場;本世紀初,移師雙星大廈;2005年,集中至華聯商廈,占據3個樓層,從業人員有四五百人之多。時至今日,丹東市的文物市場共有3處,除了寶山女人街和華聯商廈各有幾十家外,大部分在合作區文化廣場側面的古玩城丹東文物市場的起步與發展,與全國同步。”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07年,丹東市文物市場就開始步入網絡銷售時代,是進入網絡銷售較早的城市;至2009年3月,丹東人自己的收藏網站中朝收藏網開通,已有300多家來自全國各地的古玩商在此網上開店。
在首次入住環球商場的四五年時間,是丹東市古玩界經營的輝煌時代,曾經創下了一位經營者一天時間賺取數十萬元的奇跡。而那個時期的經營者們,很多都換了新房和買車。目前,丹東文物市場不很景氣,除了受金融危機的波及外,主要原因是市場的成熟和貨源的日益減少。“現在,真品不愁賣,有拍賣行、信托商店、文物商店等銷售渠道;可以在丹東轉手,也可以隨意到北京、天津、沈陽等地出售。”一位業內人士深有感觸。
對剛入行和準備入行者,王海提出自己的觀點,“作為愛好修身養性、陶冶情操、增加自身的文化修養是可以的,作為投資,不是上乘之選。”
一些初入行者,往往容易觸及收藏的大忌,就是見到自己喜愛的東西時,大腦一片空白,從而失去正常的判斷力,感覺什么都是真的。有一年,一位廣東人在丹東住了半年,花幾十萬買的文物裝了半汽車。當他準備啟程返鄉時,恰巧住處有人打架,派出所前來處理,發現這些文物,疑為走私,便請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鑒定,結果全是假的。
“收藏是一種文化,我從中得到的是精神享受……文物博大精深,沒有一定的文化底蘊,是理解不了其豐富的內涵。”在周成文看來,進入這一行,一定要明確收藏目的,擺正心態。如果單純為了玩,當量力而行;如果想經營,不要夢想著一夜暴富,畢竟,那個時代已成為過去。“自古以來,古玩行就有\"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之說。這重復了千年的真理,由于當今古玩市場翻天覆地的變化而被改寫。”在丹東市,也有因盲目入行而導致家庭生活質量下降、夫妻反目的慘痛教訓。
“文物市場就像汪洋大海,高深莫測。”王海話語凝重,“收藏是一門很深的學問,需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當然,理論主要來自書本,像周成文,雖然近幾年已很少涉足文物市場,但從未停止過學習;而陳軍,光收藏方面的書籍就有五六百本之多。實踐,則需要多接觸,多看,增加閱歷。“要想練就一副好眼力,理論與實踐必須有機結合有的人理論水平幾乎無人可及,但買的東西真品很少,是實踐能力不行;有的人把\"金銀\"賣了蘿卜價,是理論知識太少;有的人上當受騙,不是學得不夠,而是學得太死……”
“雖然全國的文物市場都存在制假販假現象,但不能因噎廢食。”30年從中獲得的無法用語言表述的樂趣,令周成文一直關注丹東文物市場的未來走向,“文物市場不但在丹東經濟發展中貢獻一己之力,而且是對外宣傳丹東的一個窗口,建議相關部門將其上升到文化產業的高度,整合資源,規范經營秩序,以謀求更廣闊的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