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馬爾庫塞的《愛欲與文明》提出無壓抑的社會理論,指出這種社會以俄耳浦斯、那喀索斯為代表,具有陰柔之美,但論述并不充分。在艾斯勒《圣杯與劍——我們的歷史,我們的未來》中這種陰柔之美將具體展開,是人類文化轉型的目標——新型伙伴社會。
關鍵詞:陰柔之美;俄耳浦斯;那喀索斯;圣杯與劍;伙伴關系
中圖分類號:I0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33-0134-02
一
馬爾庫塞的《愛欲與文明》是關于人的生存狀態的深刻描述。他從愛欲的解放開始談起,描繪了人類即將走向無壓抑社會的可能性。
(一)愛欲解放論
在現代社會,人想解放,要解放愛欲。愛欲作為生命本能,既包括性欲,也包括食欲、休息、消遣等其他生物欲望。愛欲則會使個人獲得一種全面、持久的快樂,并使社會建立起一種新的關系。解放愛欲的關鍵是解放勞動,要讓愛欲進入工作領域,使人擺脫異化勞動的同時,在勞動中獲得快樂。
(二)對資本主義批判
現代資本主義是一個愛欲壓抑的社會。在這個社會,對愛欲的壓制更加嚴重了。主要變現為勞動的異化。“人”變成了工具。現代社會雖然是人類文明的頂點,但是也是愛欲受壓抑的頂點。
(三)走向非壓抑文明
然而在現代發達工業社會里,人類的愛欲所受的壓抑不僅沒有消失和減輕,反而變本加厲地嚴重起來。這是操作原則為維持這個特定社會的生存而對愛欲所作的額外限制。只要消除這種壓抑,徹底解放愛欲,就不會顛覆文明本身,而只會推翻現行社會的統治秩序。從此,一種沒有壓抑的文明就可能誕生出來。
在進行了理性的分析之后,馬爾庫塞就給我們開了藥方,這種無壓抑的社會是“建立審美烏托邦”,推崇俄耳浦斯的歌聲和那喀索斯的美。古希臘神話形象俄耳浦斯、那喀索斯的自由與精神象征一種陰柔之美,與普羅米修斯為代表的文化英雄,形成一種對照。
普羅米修斯代表工作、生產、技術、努力和持久的痛苦。他代表了苦役和由壓抑而進步的文化英雄。
俄耳浦斯是古希臘色雷斯著名的詩人與歌手,是太陽神兼音樂之神阿波羅和文藝繆斯女神卡利俄帕的兒子。他的琴聲征服了一切。“俄耳浦斯是解放者和創造者的詩人的原型,因為他創立了較高級的世間秩序,一種沒有壓抑的秩序。在他身上體現的藝術、自由和文化將永遠結合在一起。他是救贖的詩人,是撫慰人和自然從而播種和平,拯救世人的神,但他這樣做不是憑恃暴力,而是憑著歌聲……但人們相信,文化英雄俄耳浦斯也建立了一種很不相同的秩序,這是他以生命為代價而建立的秩序”[1]。
那喀索斯是河神刻菲索斯與水澤神女利里俄珀之子。他愛上了自己的影子不能自拔,最終化為水仙花。“那喀索斯之愛得到自然的響應,他的沉默不是絕對僵化的沉默,而且當他蔑視獵人和仙女之愛時,他就在為一種愛欲而拒絕了另一種愛欲。他靠自己的愛欲生活,而且他不只是愛自己。在死亡之后,他還將作為一朵以那喀索斯命名的鮮花而繼續綻放”[1]109。
俄耳浦斯、那喀索斯代表與普羅米修斯不同的生存狀態。“他們的形象是快樂和實現,他們的聲音是歌唱而不是命令;他們的姿態是攻擊和接受;他們的行為是創造和平和廢除勞動;他們的解放是從使人與神、人與自然結合起來的時間中的解放”[1]105。馬爾庫塞引用了波德萊爾的詩句:“這里,一切都是秩序、美妙,安逸、幽靜與美感”[1]107。“俄耳浦斯的愛欲改變了存在,他通過解放控制了殘酷和死亡。他的歌聲是歌聲,他的工作是消遣。那喀索斯的生命是美,它的存在是沉思”[1]112。
馬爾庫塞對西方的男性原則,如喜換擴張攻擊,崇尚武力,重理性分析,積極入世,征服自然,崇尚欲求競爭,進行了不遺余力的抨擊。這種文化的最極端是對環境和社會進行侵略、掠奪和破壞,導致自身滅亡。相反,他所言的無壓抑文化社會的特質,如高貴、和平、寧靜、保守、接受、感性、美、整一,接近女性素質。這種文化柔韌華麗,順應自然,循規蹈矩。
雖然馬爾庫塞在兩個希臘神話原型身上找到了解放的源泉,但是馬爾庫塞在隨后的論述中并沒有取得對幻想生活的信心,他轉而論述了生產率同快樂原則的關系。隨后,他又論述了“恢復記憶的權利,把它作為解放的手段。”“死亡本能”等等,這里的轉折顯得異常的突兀,完全與前面的幻想本能沒有一脈相承的思路。這部分少有的缺乏理論嚴謹性,支離破碎,令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于是,我們見到了作為理論家的馬爾庫塞的矛盾性。前面說出“幻想超越現實”,并找出“陰柔之美”的原型,指明了人類走向無壓抑社會的方向。可是。理論的薄弱也在于此。“愛欲的現實”這種幻想,本身就是個幻想。幻想本身就是蒼白的,就如同理論本身就是蒼白而無力的。馬爾庫塞也不能免俗。他理論的深刻性也免不了走入蒼白的口號。
“陰柔之美”馬爾庫塞僅僅是一帶而過,與前面的論述相比,這里顯得單薄許多。在閱讀剛剛興奮之際就戛然而止,真的讓讀者掃興至極。也許,馬爾庫塞本身就對“幻想”本身不太有信心吧。因為畢竟沒有建立在一個嚴密的理論體系之內,也沒有足夠的令人信服的資料讓馬爾庫塞接著對“陰柔之美”的社會進行理論論述,于是馬爾庫塞留下了他的矛盾與蒼白。
但是,人們意識不到自己的壓迫是一種悲哀。人只有意識到自己的受壓迫,才能清醒地走在路上,并在岔路口,準確的判斷正確的方向,至少馬爾庫塞讓我們見到了一種思想的力量,思想形成人的偉大,人的全部尊嚴就在于思想。
繼續沿著馬爾庫塞之路前行,在馬爾庫塞停止的地方,艾斯勒開始啟程。
二
在艾斯勒《圣杯與劍——我們的歷史,我們的未來》中“劍”現存統治,表示毀滅,“圣杯”是和諧秩序的回歸。在此基礎上,艾斯勒展示了一種新的男女社會關系的可能性——和諧的伙伴關系。作者描述了歐洲歷史上以“劍”為象征,以男性統治者和女性被壓辟為特征的同志關系社會模式取代史前無文字記載的以“圣杯”為象征。
艾斯勒從歐洲史前文明史的文明遺址入手,發現在母系社會的史前社會里進化出來的文化異常發達,兩性維持著平等、依靠和合作的關系。在公元前5000——前3000年這些年里,這種文化發生變化來自歐亞大陸的游牧民族南下,以劍擊破了圣杯。從此世界面目全非,歷史成了單一的男性統治的歷史。
這開始了“女性歷史性的敗北”。在這種等級文化中,人類經歷著統治、暴力、屠殺、戰爭、核威脅等等。這種文化,就像馬爾庫塞所言,人類走向了奴役,生命本能萎縮、壓抑、歪曲。社會文明的進步和高度發達,帶來的是人類的不自由。
所以,艾勒斯提出,社會意識形態和社會結構應發生重大轉變——這也是全人類的意識進化的文化轉型。告別男性主宰的文化,艾勒斯欣賞具有陰柔之美的史前文化,這與馬爾庫塞不謀而合。
馬爾庫塞的蒼白“幻想烏托邦”到艾斯勒的“伙伴關系社會”,人類走向了前進的階梯。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和平、沉靜、自由、平等。馬爾庫塞對以俄耳浦斯——那喀索斯的形象為代表的陰柔之美形象論述的不飽滿,就像他自己覺察到的那樣,結尾處混論不清。俄耳浦斯——那喀索斯的平靜、自由、美感恰恰與艾勒斯的和諧伙伴關系社會不謀而合。兩者都是對“陰柔之美”的推崇,兩人都見到了“陽剛”文化的種種弊端。兩個人的思想也有了碰撞的火花。
三
馬爾庫塞是具有關懷情懷的學者,他指出了現代社會的人類的種種壓抑,人類的種種枷鎖,理智地剖析社會肌體,向我們展現了敏銳的觸角,使我們看清真相。阿勒斯從遠古的歷史窺見了現代的未來,展現出理性的力量,讓我們走向了一個新的的社會的希望,雖然渺茫,卻是人類前行希望。
今天的現代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經濟飛速發展,物質水平極大提高,中國人民逐漸富裕起來,我國的經濟產值年年上漲。同樣,今天的中國人感覺到了自己的幸福度與快樂度并沒有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而提高。相反,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物質財富的提高,生活節奏的加快,人們越來越感覺到活得越來越壓抑,越來越不自由。單調重復的工作充斥著生活,人們像陀螺一樣的旋轉。發展的經濟伴隨的是激烈的競爭,壓力的生活,嘈雜的環境,浮躁的心態,膨脹的野心。金錢成了主宰,人性倒退居其次。
馬爾庫塞的愛欲解放論和無壓抑的社會理論在現代中國具有了現實的意義。三十年的時間,中國經濟的轉型大致已經完成,但是文化轉型遠遠還未結束。舊有的文化模式已經并不適應現在的社會。今天的中國處于文化轉型期,我們需要和諧的伙伴關系社會。今天的中國人都在尋求釋放心靈的束縛,這種思維模式的轉變具有根本性的意義。
目前全球面臨一系列問題,如中東問題,恐怖主義、貧富差距、軍備競賽、朝韓沖突、資源短缺、環境污染。在這樣的環境下,人類的心靈愈發的沉重,生存愈發艱難。這因為男性統治關系的社會模式用“劍”的力量,依靠戰爭、暴力和破壞維持。這些問題的解決,有待新的文化轉型的完成。即:“伙伴關系要求人們合作并相互尊重。它包含參與、聯系,并為大家的共同利益和平而和諧的工作。伙伴關系是通過聯系而形成一個整體的原則,它不同于在當今社會占據主導地位的強制性的等級服從體制。伙伴關系要求公平合理,意見一致,互利互惠,民主的參與決策,必須積極地傾聽,富有同情心的分擔,相互支持,以促進共同興旺發達。他包容并追求把人們結為一體在伙伴關系的環境里人們感覺自己受到了重視,有真誠的關懷和安全感。真正的伙伴關系導致人人有權利并有條件實現自我”[2]。
所以立足當前,我們不得不驚嘆馬爾庫塞的前瞻意識,他的深刻的剖析表現了當今社會的問題的根源。福柯說過知識分子的工作不是要改變他人的政治意愿,而是通過自己專業領域的分析,一直不停地對設定為不言自明的公理提出疑問,動搖人們的心理習慣,他們的行為方式和思維方式,拆解熟悉的和被認可的事物,重新審理規則和制度,在此基礎上重新問題化(以此來實現他的知識分子使命),并參與政治意愿的形成(完成他作為一個公民的角色)。馬爾庫塞和艾勒斯無疑是這樣的知識分子,他們深刻的批判意識與濃厚的人文關懷,帶給我們與眾不同的精神探索。對于他們,唯有獻上我們的敬意,并帶著這份財產,繼續前行。
參考文獻:
[1][美]赫伯特·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黃勇、薛民譯[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111.
[2][美]理安艾勒斯.圣杯與劍——我們的歷史,我們的未來.程志民,譯[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