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作為一種自然物質進入人們的視野,經歷了漫長的民族文化積淀成為一種獨立意象存在于中國文學之中,也散落在我們的高中語文教材中。這一篇篇文章,一首首詩歌,充分展示了含蓄的中國人對水的細膩感受。中國的大地上,哪一處不讓文人魂牽夢繞?哪一處不回蕩著詩人的淺吟低唱?
水,由天而降,從地而生,聚于地潭,匯于江河。水,在大海里時而輕濤細浪,時而大浪滔天;在瀑布群里則一瀉千里;在江水里則大江東去浪淘盡;在河里則靜靜地流淌,清澈而透明;在小溪里像是活潑俏皮的孩子,躍動著每個音符;在五光十色的噴泉中,則踏著樂曲如凌波仙子一般向世人展示她柔美的身軀。水以其自身多姿多彩的自然之美,自然很容易進入酷愛自然美的華夏民族的視野,成為最重要的審美對象之一。
文人憑借著一顆敏感的心,捕捉到了豐富多彩的水勢水態,極盡描繪之能事,呈現出一個絢麗多姿的水的世界。水或波瀾壯闊,或脈脈無聲;或怒濤拍岸,或澄清如鏡;或一瀉千里,或蜿蜒曲折……描寫無不精工,得其神貌,表現出水的自然美。
《詩經》嘆道:“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楚辭》描寫道:“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秋水》也寫道:“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曹操“東臨碣石,以觀滄海”,只見“水何澹澹,山島竦峙”,“秋風蕭瑟,洪波涌起”;王羲之與友人在“清流急湍,映帶左右”處“暢敘幽情”;陶淵明則歸田園“臨清流而賦詩”。唐代文人更是鐘愛以水入詩,以水入文。張若虛醉心于“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王勃留戀著“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孟浩然沉浸在“江風白浪起”、“驚濤來似雪”;白居易發現了“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王維欣賞著“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李白呼喊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杜甫則悲嘆道“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宋人對水的關注毫不遜于前人。柳永剛來一句“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辛棄疾就來一句“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清人也不甘示弱,姚文焱來了一句“山勢欲奔吞浪住,江光不斷抱城來”。直到現代,水的身影仍處處可拾,不一而足。
同是寫洞庭湖,孟浩然眼中的湖 “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浩瀚洶涌;劉禹錫目光里的湖,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溫和平靜;李白看見此湖言“山青滅遠樹,水綠無寒煙”,李端卻見湖吟“白水連天暮,洪波帶日流”。白居易觀水也有色,“一道殘陽撲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湘驛女子觀水卻有聲,“紅樹醉秋色,碧溪彈夜弦”,蘇軾也“倚杖聽江聲”;楊萬里又言“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水呀,水呀!真是弄不明白您到底是啥模樣!這不,剛剛還心悸于“急湍甚箭,猛浪若奔”,“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又隨范成大感受一回“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縠紋愁。溶溶曳曳,東風無力,欲皺還休”,李白這又告訴我們“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豐神綽約、千嬌百媚的水呀,人用有限的言語贊嘆著你不盡的美態。難怪人們說,水是有靈性的,是美的精靈。
幾千年來,水在文人的世界里從未缺席過。從大海的雄渾到小溪的秀美,從南方之水的嫵媚多姿到北方之水的壯大開闊,從春季的細雨朦朦到冬季的白雪皚皚,文人們以各種方式來詠嘆各種形式的水,樂此不疲。睜開我們的雙眼,看看眼前這幅水裝飾著的畫卷。
大山有了水的點綴,莊重中便有了靈性;荒原有了水的裝點,貧瘠中便有了活力。流淌在山澗里的小溪,徘徊在平原上的大河,留連在屋檐下的雨水,都是一幅畫,都能渲染出一種意境。有了水,任何地方都會有靈性的光澤。
水作為浮天載地無處不在的資源,人類不僅留意到它那五光十色的畫卷,更擅長以水為媒介,傳達自己內心獨特的感受以及對人生的思考。在文人那里,高興有水,失意亦有水;水與漂泊有關,水與歸家有關;愛情由水來見證,友情也由水來見證:這幾乎是一種無法擺脫的情結。深情惜別時有水,男女愛戀時有水,宦海沉浮時還有水,似乎文人處于任何一種境地中都會聯想到水。
水為何有如此迷人的魔力?究其原因,水正是有著千變萬化、靈動的水勢水態,才得以承載人內心如此豐富的情感,成為文人筆下的“戀人”。他們在這水的世界里演繹著生活的悲歡離合,也賦予水豐富的情感意蘊,讓人回味無窮。
曹燕,教師,現居湖北陽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