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賣身葬父”“扼虎救父”“棄官尋母”“嘗糞憂心”……元代郭居敬輯錄的24個孝子故事,在數百年后終于迎來了“繼承者”——國家有關機構日前發布了新版“二十四孝”行動標準,昭示著中國傳統“孝文化”下的親子關系,正由重視倫理綱常和愚忠的“孝”轉向關注父母內心需求、強調和諧與溝通的“孝”。
這份“二十四孝”新標準,包括:經常帶著愛人、子女回家,每周給父母打個電話,仔細聆聽父母的往事,教會父母上網,支持單身父母再婚,為父母購買合適的保險,帶父母一起出席重要的活動,和父母一起鍛煉身體,陪父母看一場老電影……字里行間洋溢著濃郁的現代氣息,透露出對“精神贍養”的重視。
對照一下,13億國人估計99%達不到新標準如此之高的要求。“百善孝為先”,孝為百行首。何況,中國人的“孝”往往與“忠”連在一起,也因此,“舉孝悌”是歷朝歷代難得的官民共倡的價值操守。
一面是“重孝”情結,一面是“不孝”或“難孝”的現實,種種失衡與斷裂常常在某些公共事件上發酵或升騰——譬如今年6月,《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修訂草案首次提交全國人大常委來審議,修訂草案中新增一條“常回家看看”,引起社會巨大爭論;其后,北大校長跪母祝壽事件再次將現代“孝道”之爭升格為公共話題。眼下,孝道已然是社會的一抹隱痛。
與傳統的“二十四孝”相比,新版“二十四孝”簡潔易懂,朗朗上口;不僅包括“教父母學會上網”“為父母購買合適的保險”等與現代生活緊密結合的行動準則,還包括“支持單身父母再婚”“仔細聆聽父母的往事”,這些對于弘揚孝道、構建新式家庭道德關系確有裨益。
但這份用心良苦的新“二十四孝”標準,仍然難逃兩層追問:一者,這樣的“孝道”果真是全國老人心向往之的樂享天年圖景?譬如其中提到要“帶父母一起出席重要的活動”、“教父母學會上網”“經常為父母拍照”“為父母建立關愛卡”“為父母舉辦生日宴會”等,此類占據新標準四分之一的要求,對于最廣大的農村父母來說,顯然無異于天方夜譚,即便對于城市父母,恐怕也未必是他們最想要的。老人們要的關心,更多的是細節是細水長流,而不是宏大的形式與熱烈的儀式。拍照也好、宴會也罷,或者一起出席重要活動,老人們真的覺得這是最“孝”的事情嗎?
二者,要實現這些孝道新標準,最重要的是要給兒女留下“看風景”的時間和心情。在房子、教育、醫療的高壓大道上,有的是“低頭趕路”的匆忙,有的是近鄉情怯的慌張,有的是看淡未來的迷茫……“經常帶著愛人、子女回家”“節假日盡量與父母共度”“親自給父母做飯”等要求,無疑奢侈而殘酷。別說“經常”,就是領著愛人、子女偶爾回家轉一轉——無償加班的勞資關系會“放行”嗎?單位的帶薪假肯“點頭”嗎?層層設卡的高速公路肯“優惠”嗎?在戶籍制度尚未及時轉身之際,“家”動輒就是千百公里外的一個港灣,路程輾轉、成本高企,如果城市的這頭不能讓我們的父母順利“進城”,而老家的那頭又不能以廣闊的發展空間吸引子女“返鄉”,那要想實現新“二十四孝”標準中的大多數條款,基本上仍是“難于上青天”。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們常反思新時期社會道德的重整與建構,其實,眼下諸多社會道德癥結,何嘗不是因為家庭道德層面“氧氣稀薄”所致?當公民不能盡心盡孝,體恤老人、關愛弱者的傳統心理就會日漸麻木,而別人的父母不過就是馬路上跌倒的老太太或迷路在都市的老大爺,于己何干?新“二十四孝”標準有了,心想還得事能成,給子女們一份盡孝的心情與能力,這是社會鼓勵子女盡孝的當務之急。
不過,沒有人否認新“二十四孝”的價值。處于轉型期的現代中國,面臨著西方個人本位主義價值觀念與倫理文化的沖擊,新標準對于在現代化進程中逐漸冷落了“孝道”、缺失了道德教育的社會而言是一種警醒,提醒人們重拾“孝文化”,重塑孝道。
其實,“新”也好,“舊”也罷,“二十四”也涵蓋不了所有的“孝行”。新版“二十四孝”標準最大的價值,是呼吁人們把“偶爾關愛”化為“日常關懷”,不僅在物質上,更要從精神上盡早行孝,別讓“老無所依”成為父母的晚年寫照。
編輯/王洪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