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改革開放經過30多年,正在進入一個經濟發展的新時期。除了從經濟角度觀察中國之外,我們還可以從社會角度來看,原有的發展模式暴露出嚴重問題:腐敗滋生、環境破壞、社會不公平、人心不穩定、誠信度缺失、道德敗壞等矛盾日益凸顯。中國持續三十多年的經濟增長模式,已經走到盡頭,到達一個拐點,《華爾街日報》評論說,中國進入了新一輪改革的關鍵時期。
經濟發展出現新拐點
中國進入經濟發展的新時期。在這個時期,存在變化著的三個主要因素:一是“中等收入陷阱”的挑戰,中國缺乏越過陷阱的能力;二是“劉易斯拐點”的出現,人口紅利的縮減,拐點趨勢毋庸置疑;三是經濟結構需要調整,長期管制難以為繼。另一個因素是,要素價格被管制、被低估,比如:匯率、利率、工業用地、勞動力、能源,不可能長期維持一個扭曲的價格體系。
所謂“中等收入陷阱”是指一個國家的人均收入,突破人均GDP1000美元的“貧困陷阱”后,很快奔向1000美元至3000美元的“起飛階段”;達到人均GDP3000美元時,快速發展中積聚的矛盾集中爆發,自身體制與機制的更新進入臨界,經濟發展矛盾難以克服,發展戰略失誤或受外部沖擊,經濟增長回落或長期停滯,陷入所謂“中等收入陷阱”階段。
中國經濟發展,應當總結經驗。第一個經驗是,凝聚市場發展導向的共識,是推動改革的思想基礎。社會改革要有一個規則,這個規則就是建立市場機制。如果規則混亂了,游戲做不下去了,結果就很糟糕了。
第二個經驗是,推進和完善體制的轉軌與增長模式的轉型,是釋放生產力的源泉。對經濟增長模式,有人說要依靠消費、內需,有人說要依靠政府主導經濟,也有人說政府應該做的是提供公共產品,這些都需要形成共識。
第三個經驗是,自上而下的頂層設計,與自下而上的基層創新互動,是改革的路徑。中國30多年的改革,實際是一個基層創新和頂層設計的互動。財政、稅收、價格問題,必須有頂層設計;基層的創新要有充分體現,應該相信市場的力量。
第四個經驗是,兼顧短期周期與長期結構調整,是改革的政策選擇。中國經濟存在一個所謂的“三元悖論”,就是處理就業、通脹和結構調整的關系。長期以來,中國在就業和通脹之間擺動,結構調整總是被放在后面。實際上,處理好結構性和周期性問題的相互關系,十分重要。
中國經濟增長模式的形成和轉型,說到底是體制和政策問題。從體制上講,重點是政府職能的轉換:要從主導經濟轉向社會提供公共產品;從微觀層面的干預,轉向宏觀層面的調控;從政府對市場的替代,轉變為對市場的指導和糾正。財政、稅收和價格,是公共資源配置和公共經濟政策的集中體現,也是區分市場和非市場體制的主要標志。
新拐點的七大新現象
現象之一:經濟增長速度回歸常態。中國經濟在未來五年左右的時間,從高速逐步回落已成為共識。決定經濟增長的最主要因素是潛在生產能力,長期保持的高速增長率,不能真正反映中國實際潛在生產能力水平,需要重新確定中國經濟的潛在生產能力,實現經濟再平衡和可持續的增長。對于未來經濟增長的指標,可以采用“十二五規劃”中的7%。
現象之二:國際收支基本平衡。全球經濟失衡,在很大程度上是經濟全球化進程中主要經濟體內部經濟失衡所造成。全球經濟的再平衡實現,取決于主要經濟體內部的再平衡。國際上,將GDP的4%作為判定經濟體失衡的標準。2011年,中國GDP指標降至2.8%,2012年可能會更低。考慮到人民幣匯率放開、外部需求回升等綜合因素,目標應當不超過2.5%。
現象之三:擴大內需、提高消費。中國過度依賴出口的格局,勢必發生改變,內需將成為GDP的主要支撐。在內需中,消費與投資的構成更為重要。長期以來,中國經濟增長主要依靠大規模的投資拉動,投資占GDP比例高達50%,帶來了地方政府債務堆積、資產泡沫和通脹壓力等問題。消費的提高,主要受制于就業、居民收入和儲蓄率偏高三個問題,通過改善財政支出結構,加大民生和社保的支出、降低居民和企業稅費等措施,有望在未來五年內將消費占GDP的比重提升至50%。
現象之四:發展服務業。中國的服務業,在三大產業中所占的比例是43%,這個比例不僅低于發達國家,而且低于中等收入國家平均水平。“十二五規劃”提出的目標是47%,過去10年服務業平均每年增長1%,在未來五年中可以達到50%。
現象之五:提高勞動生產率。在就業人口、資本投入和生產率三個獨立變量中,生產率的提高為最根本。長期以來,中國經濟增長,主要依賴資本投入,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不僅是經濟轉型的必須,而且具備提升空間。在未來五年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若干個百分點,需要具體量化。
現象之六:綠色經濟。粗放式經濟增長的重要特征是能耗、材耗高,污染重。中國主要產業的能耗、材耗指標,比發達國家、同等人均收入國家,有很大差距;中國的污染,特別是碳排放問題尤為突出,碳排放量到2035-2045年達到峰值,將占全球碳排放量的50%。
現象之七:改善收入分配。收入分配不公,貧富差距拉大,成為中國的嚴重社會現象,涉及到財政支出中,民生比例偏低、壟斷行業、大量尋租行為等問題。衡量收入差距的指標是基尼系數,國外機構估計中國基尼系數為0.47-0.52,超出了0.45的警戒線。
拐點之后如何平穩發展
為了實現經濟出現拐點之后的平穩發展,中央政府需要設立特定的約束條件,實施改革的基礎保障和可承受能力。這些條件包括,第一就業、通脹和結構調整,三者相互依存又互為代價,改革中應當把握社會對通脹和就業的容忍度或承受力。從短期來講,三者只能兼顧不能兼得;從長遠來講,結構調整是更為基礎性的因素,失衡的結構不可能持續,會使失業、通脹變為內生的結構性問題。第二,財政的良好狀況和可持續性、穩定、健康的金融體系,是實施改革的基礎條件。第三,改革涉及財政、稅收、價格之間,相互依存又互為代價的關系。
就業、通脹和結構調整。經濟增長放緩,代價將是失業,隨著人口紅利的衰竭,“劉易斯拐點”的來臨,就業壓力趨于放緩,失業率指標應當為4.5-5.5%。經濟增長放緩,會減少通脹的壓力,考慮到要素價格改革和勞動工資上漲引起的PPI上升、大宗商品進口產生的輸入型通脹壓力,適宜的控制指標為4%左右。
財政健康和金融穩定。財政和金融是改革的兩個重點領域,健康、穩定的財政狀況,是改革的基本保障。財政狀況的指標,主要是赤字水平和公共債務(中央+地方財政)占GDP的比例,指標分別是3%和50%。金融業的指標,主要是銀行資本充足率和貸款不良率。前者已有國際和國內監管指標,后者控制在2.5%以下。
在財政政策上,調整中央與地方兩級財政的稅種和分配比例;加大公共產品在財政支出中的構成,將比例從30%提高10個百分點;鼓勵具備資格的地方政府進入債券市場,規范地方財政的費用和基金性收入;重新界定國企的功能,將資產和收益作為財政提供公共產品的資源;建立國家資產負債表,人大要監督政府財政收入的平衡和效益,審議對國家資產負債的影響。
對于稅收改革,推進服務業從營業稅向增值稅的轉變;推出房產稅、社保稅、碳排放稅等,提高資源稅稅率;進一步降低企業和個人稅費負擔,將宏觀稅負比例從35%降至25%;對需要扶持和鼓勵的產業,實施結構性減稅。
在要素價格方面,應該逐步解除政府對匯率、利率及能源價格的管制,提高礦產資源稅的稅率,放開土地(工業用地)和勞動力價格,使之達到市場的均衡價格。過去30年,中國經濟的崛起,可用兩句話概括:一,總量大,質量不高;二,增長速度快,結構失衡。資本形成,依賴要素投入,不是生產率的提高;GDP能耗、材耗、碳排放過高;創新能力不足。經濟增長,依賴投資和出口,消費和內需不足;長期巨額順差,過剩貨幣流動,導致通脹壓力;服務業不發達;城鄉、地區間,壟斷與競爭性行業、財政收入與居民收入差距拉大,公共產品供給缺失。種種跡象表明:啟動中國新一輪經濟改革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