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危機中的 意大利怪象

這一輪歐元危機之中，意大利呈現怪象——國窮民富。政府赤字達GDP的120%，國債償還能力深受質疑，民眾卻是一身輕，沒什么個人債務。這也不難解釋，意大利人逃稅成風，又不愛借錢——買房不貸款，花現金拒刷卡，陷美利堅民眾于水深火熱的信貸危機在意大利沒有土壤。意大利人均收入水平在歐元區排第五，有經濟學家認為，加上漏稅的灰色收入大概排得上第一。

所以縱然國家有難，意大利民眾未見得愁云慘霧。與希臘相比，這里的反應相當淡定。沒有抗議示威，不見橡皮子彈催淚瓦斯，超市人來人往，餐館座無虛席。人們哭窮喊窮，卻未見敗相。

據說意大利幾乎人人有份灰色工作，偷稅漏稅成了生活方式。吃飯付現金不索要發票就有折扣，老板顧客心照不宣。或是領著不菲的退休金同時打零工，一手交活一手拿錢。學校老師課外輔導，現金入囊，亦沒有收入憑據。有人還絞盡腦汁向政府要錢。傳言全國20%居民申報殘疾救濟，歐元危機爆發前，這筆錢一直由布魯塞爾支付——換句話說，由德國等“盈余國家”解囊，后來展開調查，才發現荒唐可恨。

意大利人解釋說，自古羅馬帝國滅亡以來，那里就沒出過強勢政府（墨索里尼是短命反面典型），人們只關心小日子，不在乎誰在朝，“損大家肥小家”才是正途。政府沒錢改善基礎設施，正好活躍私人投資，而民間資本更理解需求在何處。

這么說來，意大利解散政府，就該舉國得救——完全錯了。收不上稅，政府開支乏力，受害者是真正需要救濟的低收入人群。這些人大多生活在意大利南部，南北貧富差距增大，一國發展失衡。更重要的是，外資望而卻步，經濟漸失活力。長遠對每一個意大利人都有害無益。更何況所謂“民富”，是經濟學概念，指無負債。意大利南部大學生第一份工資一般是1000至1500歐元，并不寬裕。年輕人不當房奴，其實是苦于買不起，選擇賴在父母家，不給銀行打工。

為了收稅，意大利政府大玩“貓捉老鼠”，警察突擊、稅務上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政府更在無法逃稅處狠狠收取。當地汽油價格、高速公路繳費以及消費稅領跑歐洲。貝盧斯科尼主政時討好選民，不敢真使勁，蒙蒂上臺新人新辦法，上調稅率、到處加價，民意迅速反彈。

好在蒙蒂背靠“反貝盧斯科尼”情緒，又祭出“歐元危機”之尚方寶劍，審時度勢松緊政策，尚能站住陣腳。

一名意大利雜貨店老板告訴我，他反感加稅，但承認這是“嚴肅的政府在做嚴肅的事情”。

2011年末，蒙蒂宣布緊縮計劃，意大利國債收益率應聲下調，顯示市場對意大利經濟大驚失色后稍作喘息。稅收窟窿拖累意大利，也害了希臘、葡萄牙。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意大利旅游業旺盛、制造業強勁、土地豐饒、農產繁盛，還足以維持風光。比如意大利的學校、醫院等公共領域服務尚屬一流—盡管如此，意大利還真是到了“再窮不能窮政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