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世上少有女人,既有美貌,又有智慧。
若兩者并存了,這女人大概也活得悲慘。因為終其一生,她在大眾眼里,無非是放任自己的美貌和智慧瘋狂廝殺。年輕時用囂張的美貌制服人,年老時用僅存的智慧憤懣,兩敗俱傷,如此了了。
未見柳巖之前,理所當然把萬達公館活動現場想象成男人和各類攝影機的聚集地。是的,男人都愛她。65E的驚人胸圍,讓她在男人眼里,比數學家眼中近似0.618的黃金分割點還要完滿。
保姆車上下來,幾位老總帶柳巖參觀新建寫字樓,她客氣地和老板們寒暄。落座后她脫下羽絨外套,在長沙10度左右的天氣里,僅著一件單薄且布料緊湊的黑色禮服。但還是有人不滿,埋怨她穿的太“保守”,“胸光”不露。有個瞬間,為配合拍照,柳巖站在江景樓里擺各樣姿勢,助理上前幫她整理禮服胸側,春光乍現,“咔擦咔擦咔擦——”現場一片此起彼伏的快門聲。一個倡導文明的社會里,多數人用鏡頭毫不遲疑地窺探和紀錄一個人的身體,這情景,好像略有尷尬。
人都是視覺動物,杉本博司在自己的書里寫道:“人類一生,就是依賴映在視網膜上的倒立虛像,不斷測量著自己和世界之間的距離吧。”
2007年,湯唯拍完《色戒》,“一脫成名”成上位捷徑。香港、內地、臺灣,不少女星效仿,演藝圈尺度突然大到讓人有點“咋舌”。柳巖效忠的光線傳媒,是圈子里出了名苛刻的娛樂公司。據說有一批漂亮的不得了的人,每天待在這間公司的辦公室里,等著一夜成名的機會。
柳巖算幸運,她偽裝成一個胸大無腦者,橫沖直撞地闖進觀眾那層薄情寡淡的視網膜。隨后又用自己的機靈,無限延長著她在視網膜上逗留的時間。
2006年,她正式當上主持人,每天起來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紅”。2009年,她酥胸半露,當著劉嘉玲的面,在娛樂大典上向梁朝偉索要擁抱,所做所為一如當年嬌滴滴向劉德華“索抱”從此闖入內地娛樂圈的林志玲。2011年,電影《畫壁》上映,她真空上陣挑戰全裸。同年,有網友在她微博里留言,罵她是“雞”,她回擊“雞也有雞的價值”,說“我有事業線,沒錯,也請看到我的事業心”。
這些年,柳巖話題是非不斷,成為眾矢之的。很多人喜歡她,很多人討厭她。她走的每一步,都在莽撞地挑釁公眾審美神經,以及這個社會對性感的容忍尺度,一如一頭毫無退路、只能義無反顧奮勇前行的困獸,踩著鋼索跺腳狂歡,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感。而人的一生,一如被私藏的舊膠卷,又有多少曝光時間?
一
柳巖來長沙這天,行程匆忙。
媒體見面會、主持節目、獻唱……她腳蹬12厘米的高跟鞋,從一個場地換到另一個場地,匆忙之中,不見嬌氣。
此前不久,一個香港早期玉女明星坐在同樣的房間里,背負著“女神”包袱,禁止所有人用手機拍照。柳巖不注意這些旁支末節,她沒有那么多“明令禁止”。
夸她身材,她眼睛圓瞪,說:“你看到我了,白白胖胖,和所有湖南女孩子一樣,身材嬌小,我并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完美。”那時幾乎所有閃光燈都在對著她閃,她獨坐在深色沙發上,黑色裙子在暖光下光影浮動,兩句話輕飄飄地講出來,立即就好像被光影吞了一般,沒了說服力。
7年前,她初涉北京,成為“北漂一族”,正式簽約光線,同時放言:“要和事業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這幾年來,光線捧紅了三個主持人,謝楠、大左、還有柳巖。其中柳巖,大有趕超范冰冰要成為內地第二個“話題女王”的架勢。原因也挺簡單,不論她自己,或是她的公司,都是“狠角色”,深諳娛樂圈“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
大部分活動現場,柳巖“胸器坦蕩”。你跟她談性感,她態度強勢:“身體就在那里,也無處可藏”。
都說“有溝必火”,“性感”一詞成為了柳巖的宣傳硬照,為她帶來層出不窮的話題和報道,“事業線”也成為她斬殺內地娛樂圈的一道利器。她更是破天荒地填補了內地“A字頭”女星的地域性空白。
女人一旦性感,殺傷力就太大。
《畫壁》里,她明黃床單遮胸,一臉楚楚動人,風頭蓋過孫儷。同劇男演員包貝爾或者解釋了大多數男人的心理:“我確實看了總忍不住,但我對得起自己的眼睛,我是一正常男人,只是倒霉總被抓到而已,你敢說你就一眼不看?”
這是男人對她的看法,女人天性應該惡毒,大概多半要把她當天敵。
“ 這是性感的代價,在性感的外表下,我希望能夠讓女孩子覺得我無公害。”她說。
觀眾很現實,你拿不出新的東西,就沒有人愿意為過度賣弄的性感買單。柳巖倒是樂觀,她聽后辯解:“其實是可以的,我覺得性感女神像瑪麗蓮·夢露、安吉麗娜·朱莉,包括鐘楚紅也好,她們都是性感了一輩子。”
“我覺得女人是可以性感一輩子的。”她又強調道。這一次,語帶倔強。
二
柳巖是湖南懷化人,之后遷居衡陽,隨后南下廣州,再之后北上京城。
她說自己的媽媽“就像八十年代的電影女明星龔雪一樣,漂亮精致、大方時髦”。有時候遺傳是比緣份還要妙不可言的東西,柳巖媽媽年輕時化妝、穿粉紅色洋裝,穿旗袍,戴珍珠項鏈,腳上是紅色的尖頭皮鞋。在那個封閉而缺乏時尚感的時代,挑戰傳統而孱弱的神經。這情形,一脈相傳。
她談起母親,說:“她教我人不可傲氣,但一定要有骨氣。一個人應該活得有棱有角。”
她爸爸是個普通工人,上頭還有個哥哥。和那個時候的所有家庭一樣,柳巖的家庭有那么點兒重男輕女,也沒人把她當寶貝養,于是上樹翻墻、耍潑撒野的事兒沒少干。后來南邊建經濟特區,柳巖的父母成為最早南下掘金的那批尋夢者之一,她也成為中國最早的一批“留守兒童”。
柳巖就是這么長大的,她不像很多80后女星,從小就被圈養在莫奈花園里,也因此粗枝大葉,她那時踏泥濘路,滿山坡的竄來竄去,把全副心思放在如何和哥哥干一場大架,如何端掉屋頂的那個鳥窩上。
她小時候崇拜玉女明星,比如周慧敏,比如孟庭葦,因為“她們長發披肩就好美”。但柳巖自己的明星經歷,卻離手捧玻璃心的“玉女”很遠。
有外拍記者要紀錄她的一天,一場跨年晚會后臺,柳巖穿著十多厘米高的鞋子,幾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迅速回到化妝間換裝,趕往下一個工作地點。那天柳巖持續工作了19個小時,前一天她只睡滿3小時。
她是電視生態圈內的一個工作者,電視圈,是名嘴汪涵口中“女生當成男生用,男生當成畜生用”的地方。
《十二星座》的導演曾評價柳巖“胸大腦大”,但她顯然還沒聰明到處處設防。每每接受采訪,她總說自己對現狀是百分之一萬個滿意,不斷強調:“我太愛我的工作了”。另一面,她又自相矛盾,說:“我日復一日地工作,我不覺得紅。紅是不用每天累死累活的,但大家對他有存在感,像王菲,雖然我不能到她那個地位。”
三
柳巖入行,為的是一萬塊。
她本科專業是漢語言文學,就讀的學校就在岳麓山下——秋天山上楓葉紅的冒火、春天木蘭路兩側粉色花朵絢爛綻放的地方。前幾年,BLOG很紅的時候,柳巖也在博客上PO一些自己寫的小酸文,和梁文道的散文放在一起,和方文山寫的歌詞放在一起。
其中一篇,她寫道:“幸運的是,我每天帶著微笑出現的時候,我的國王沒有判我死罪。不幸的是,天亮的時候,他也沒有讓我留下。他也許不知道,每天我收拾行囊要離開的時候,就在他冷靜的為我開門的那一瞬。我只能決定再為他重新來過一次。”
這條透露著文藝范兒又語義不明的句子,也不知是要寫給誰。
2010年6月13日,她在博客里寫道:“我要紅,我要賺很多的錢,在這個社會,消極埋怨沒有價值,只有這些現實的東西才能給我的家人帶來真正的保障。”
這直白不掩飾的野心,被柳巖生怕別人不知道般的叫喚。而這兩段話的細微轉變,源于2005年。那年電視銀屏被湖南衛視超女轟炸,她參與的《貓人超級魅力主持秀》同樣跟風,采用海選、PK戰、觀眾投票形式。
其中一場PK戰, 25歲的柳巖和18歲的對手站在同個舞臺上。觀眾有時殘酷,有時又心有偏頗,總想成全更年輕的夢想。柳巖心有不甘,她說:“很多人覺得這些追夢的孩子特別可愛,特別執著,應該給他們鼓勵,但我覺得最應該得到鼓勵的是那些堅持夢想的人,我們一直在苦苦的堅持著,我們站在這里比賽也是想得到自己的夢想,比他們更不容易。”
這場選秀,最終謝楠獲得金獎,師洋獲得銀獎,柳巖名列第七。
彼時柳媽媽被確診罹患癌癥,柳巖哥哥在廣州賺著不足4000的月薪,只能供養得起自己的小家庭。做會計的柳巖,報名參加那場主持人選秀的初衷,就是最后那一萬元獎金。
名次出來后她失落許久,后來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光線給了她一紙合約,以一個徹底“甲方”的姿態,俘獲一個年輕、孤注一擲的女孩的美好韶光,而柳巖,肩負著媽媽數目龐大的治療費用,好像過河的卒子,沒有退路。
四
柳巖說自己和工作,已經變成了“老夫老妻”的狀態。
北漂是個技術活。08年,柳巖曾經在陳魯豫的節目里談論自己的北漂生活。陳魯豫叫她“奔奔族”,即1975-1985這十年間出生的、東奔西走、玩兒命工作的人群總稱。柳巖談論自己一天的生活,說“非常累,累到我今天早上都有點兒不太想起床了。但是一聽到手機的鬧鈴,就得倒數三秒,就得‘蹭’起來。”“三秒鐘你就能戰勝自己”,她說。
05年到08年,是她活的最像機器人的三年,工作連軸轉,人生滿檔。她對自己要求不低,出去采訪,她一定把功課做滿,連攝影師看到她手中的小本子時都驚訝。她學習表演、聲樂、舞蹈,放棄私人時間,甚至健康。
“這個行業有很多人非常努力,所以你要比他們更努力,才會有贏的機會。”
現在,柳巖能夠自己做導演,做調度,甚至做道具。她能很好的掌舵好自己的工作,如一名水手,幸得晉升成船長,揚帆出海,希望在前方。
“你是不是個聰明姑娘?”
柳巖略略思考,“我不笨,但也不聰明,平凡,沒特長、不愛交際,但就是少睡一會,笨鳥先飛吧”。
柳巖是不是真如她自己講的那般“不夠聰明”,你還真沒辦法判斷。她有時候口無遮攔,挺“二”。比如在節目中大聊初夜和處女膜,讓嘉賓尷尬,比如跟做深度訪談的陳魯豫說起自己內分泌失調的事,比如在《非常了得》現場征婚然后被郭德綱“唰”了一把。但也因為這些出位言論,她被拿來和臺灣的小S相提并論。偶爾,當你把視線從她的胸前拿開,閉眼聽那么幾分鐘她的節目,會隱隱有種感覺,好像是非新聞和玲瓏身材,掩蓋了她本身的努力和小才華。
“你看到負面新聞的時候會怎么處理?”
“屏蔽啊,我屏蔽功能可好了。”她說,一如既往地“二”,透著股小聰明。追根究底,她是主播界的當家花旦,她靠一張嘴吃飯,而不是一對乳房。
五
張愛玲說,人永遠是寂寞而自我的生物 。無論多么真誠的說出自己的愛,也總會有無法被理解的心情 。
今年情人節前,柳巖應某雜志邀約,寫下這輩子的第一封情書。
她在里面寫:“去年生日那天有網友問我:記得6年前參加主持人大賽,你是有未婚夫的,后來為了工作你放棄了愛情。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你會選擇什么?一句話問的網絡這頭的我心里非常堵。我告訴他,我還是會選擇工作。因為那個時候的我,什么也沒有,只有他,那樣的我是配不上他的。我記得你在深圳機場送我去北京,你好難過,問我會不會回來?落地北京,你發來短信:別怕,好好干,實在不行,還有我呢,回來我養你就好。”
這段文字寫給那個6年前已經分手、如今卻仍得她牽掛的男人。6年前柳巖為了不確定的前途北上。此后,媒體若問她愛情,她多半姿態強硬,把自己塑造成個工作狂,好像帶刺的仙人掌,冷暖自知,無需滋潤。
不少人猜測,她大概會和很多女明星一樣,嫁入豪門。柳巖和陳嘉上導演討論過這個問題,討論為什么那么多女明星嫁了,她卻剩下。陳導給的答案比較懸,他說,很多女孩子想找個男人依靠,這是完全不對的,兩個人是伴兒,是要相互扶持的,就算結婚了,也是完全獨立的個體。
柳巖說自己沒什么人追:“比如今天的工作場合下,你覺得攝影師會追我嗎?很多大型活動上,你覺得有人會給我遞名片追我嗎?遞了我會回電話嗎?”她接連反問,鳳眼挑起,讓人招架不住。一如這些年來在她身上脫胎換骨般萌生的干洌氣質。直接、干脆、麻辣、帶點理所當然。
她談起自己喜歡的男人。“我喜歡的男人:善良、聰明、陽光,這三點缺一不可。我的脾氣不好,如果他善良,一定會原諒我;生活中我不愛多說話,如果他聰明,一定知道我要什么;我是天蝎座比較冷感和消極,如果他陽光,我會活的很快樂。”
六
有時候會疑惑,“柳巖”這個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曾經告訴魯豫,賺夠了錢就不在這行混了。魯豫追問,你要賺多少?柳巖思考那么幾秒,幾百萬吧。
魯豫當時特別堅定地回答:我告訴你,有了幾百萬以后你就退不了休了,人到了一定階段,不是因為你的條件不能夠退休,而是因為你跟很多人連在一起了。
這番對話,可能在近兩年更貼切。柳巖后來自己寫下:“‘柳巖’這個名字,與我而言,可能更多是一個名字,有人喜歡也有人不喜歡,關鍵是要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我屬于‘柳巖’團隊里的一份子,職責是努力做好‘柳巖’這個角色,讓身邊人的努力和付出得到回報。”
光線的另一名當家主持人謝楠,公司為她制定的計劃書里,著重點是“長遠發展”。到了柳巖這里,變成了“自生自滅、劍走偏鋒”。她曾經跟公司申請一部戲,公司回復:你扛不起這個票房。柳巖大概懂,在往金字塔尖走的路上,要么名利雙收,要么半死不活,聲色犬馬,她和她的同伴們,怕是停不下來了。
“你還有什么不滿的嗎?”
柳巖毫不猶豫,回答的堅定:“我對我現在的狀態沒什么不滿意的,干這行就這樣,你得清楚現在的一切是怎么來的,珍惜有工作的日子。得了便宜賣乖,是世界上最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