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中國最牛企業家

誰是當下中國最有能力的上市公司CEO？

12月9日，一份名為《中國上市公司企業家能力指數（2012）》的報告，試圖給出答案。這份厚達438頁的報告，是北京師范大學公司治理與企業發展研究中心在過去一年多時間里的研究成果，以高明華為首的專家團隊，通過數據分析，以指數形式，全面評價國內1939家上市公司的CEO的能力水平，并作出排名。

這次嘗試屬于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階段性成果，它構建起包括“人力資本”“戰略領導能力”“關系網絡能力” “企業家社會責任能力”四大評價指標體系。

閱讀此報告的部分業內人士認為，該指數對于促進職業化經理人市場發育，規范資本市場和高管行為，保護投資者權益，意義重大。

“關系”

高明華是北京師范大學公司治理與企業發展研究中心主任，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客觀公正地評價這個群體，不能感情用事，而需要有一套科學數據支持的分析結構和理論邏輯。

“我們評價的目的是引導政府、企業和投資者要高度重視總經理的地位，尊重總經理在不違反董事會決策下的自由裁量權并且獨立承擔責任。”高明華說，因此，他們的報告中的企業家，是各家上市公司的CEO，而非董事長。

該報告中提到，2011年，1939家上市公司中，只有3家公司的企業家能力評估合格，即超過60分，分別是：招商銀行的CEO馬蔚華、中工國際的CEO羅艷和工商銀行CEO楊凱生。

1949年出生的馬蔚華，是共和國的同齡人。從1982年開始，馬蔚華就進入遼寧省計委工作，做了數十年的政府官員后，他在1999年3月出任招商銀行的行長，至今也已13年。因此，無論是在“人力資本”還是“關系網絡能力”都顯示出絕對的優勢。在“關系網絡能力”方面，高明華團隊羅列了9個二級指標，比如：“2011年政府官員是否到訪企業訪問”“2011年CEO是否陪同省部級以及以上政府官員出國訪問”“是否擔任黨代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軍隊任職”“是否曾在政府部門任職”等等。

“從規范的市場規則角度，‘關系網絡能力’是不應該納入企業家能力評價范圍的，因為關系網絡中有可能存在‘尋租’問題。”高明華坦言，然而，中國是特別重視人際關系的國度，這種人際關系又確實能夠為企業帶來資源，并進而能夠促進企業發展，況且這些人際關系并非必然涉嫌“尋租”。

在前百位排名中，有幾家企業尤其引人關注，比如三一重工，這家大本營在湖南的重工企業，是該省第一家上市的民營企業，今年11月，三一集團宣布總部遷址北京，引發社會廣泛關注。 而他的董事長梁穩根，既是新晉大陸首富，又是十八大黨代表，前不久他的一些發言，也引起不少爭論。

就是這樣一家常常占據報紙新聞版面的企業，三一重工CEO向文波，只排名第95位。這個1962年出生的湖南人，在諸多業界宣傳材料里，他被稱為“中國第一金牌職業經理人”，他在“人力資本”上頗有得分優勢，但在關系網絡能力上，比如“陪同省部級官員出國訪問”等項目上，沒有太高的分。而他的對手，中聯重科的CEO詹純新排名在第7位。這個結果，讓“老對手”的較量中，有了最新的談資。

“責任”

排名第23位的伊利股份的CEO潘剛，1992年被分配到伊利集團的前身回民奶食品廠，最初只是本科生，成為伊利董事長后，在中歐工商管理學院攻讀了EMBA學位。他并無海外留學經驗和海外工作經驗，“人力資本”得分并不算高，但他的優勢之一在于，在伊利工作了整整20年，是最熟悉伊利的人，將企業的發展和社會責任的連接，發揮到最佳狀態。

伊利發展過程中遇到了兩次危機，而恰恰是這兩次危機成就了潘剛。

2004年，執掌伊利22年、時任董事長鄭俊懷等伊利高管因挪用公款案被拘，公司股價經此一役從14元跌至8元多，曾經的乳業老大陷入絕境。此時35歲的潘剛正式升任伊利集團董事長，他決定讓媒體記者、投資者參觀伊利，接受詢問，公開透明的努力下，逐漸將伊利帶出陰影。

后來他被央視評為“2005 年中國經濟年度人物”，給予他的頒獎辭是：“挽狂瀾于既倒，撐大廈于斷梁……”

到了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爆發，伊利遭受重大虧損，潘剛決定邀請消費者來工廠參觀，并在工廠中安裝攝像頭，在各大門戶網站進行直播。這是國內食品行業的首個“數字化參觀平臺”。

在暫時平復公眾信任危機之后，企業自身的經營危機并未解決。2008年，伊利凈利虧損16.87億元，折合每股虧損2.11元，伊利戴上了ST的帽子。此后潘剛又從奶源地管理等多方面入手，將企業扭虧，2010年6月7日，伊利股份終于摘掉了ST帽子。

“潘剛的例子說明，總有一些優勢能讓你拔得頭籌。”高明華說。

“富二代”

在本報告的1939家上市公司中，CEO 年齡在35歲及以下的僅35家，占樣本總數1.8%。其中19人是因為父輩為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而成為CEO，占比為54.3%。

“盡管他們具有不同的傳承類型和行業區別，但作為青年人和“富二代”，作為上市公司CEO，他們具有的一些普遍特征值得我們進行觀察和分析。”高明華說。

截至2011年底，上市公司 CEO 平均年齡為48.2歲。而第二代企業家的平均年齡為31.85歲，其中年齡最小的上市公司 CEO 是宜華木業的劉壯青，年僅25歲，他也是中國上市公司中最年輕的CEO。

19家樣本企業中沒有 ST公司，其所處的行業除了有1家是農林牧漁業，1家房地產行業外，其他17家企業都是制造業上市公司，均屬于競爭性行業；除2家屬中部地區、1家屬東北地區外，其他16家企業都來自中國東部地區，其中浙江6家，位居各省第一位，廣東3家，福建、山東各2家。

在上述19家上市公司中，除了聯化科技是母女關系、達華智能是母子傳承以外，其他17家企業的實際控制人與CEO的關系是父子關系；在這19家公司中，董事長兼任總經理的有4家，東山精密CEO袁永峰和董事長袁永剛是兄弟關系，除此之外的其他14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都是由實際控制人擔任，并沒有完全交給第二代。即使在兩職合一的企業中，除了達華智能，其他三家公司創始人還擔任控股母公司的負責人，進行遙控指揮。

19家樣本公司的企業家能力指數的均值是35.82，高于所有上市公司企業家能力指數的均值34.47。

“很多人把山西海鑫鋼鐵的李兆會作為第二代的代表，從他參與金融的角度觀察第二代企業家的創新特征，但是李兆會走上前臺是因為父親李海倉突然遇害，不具有典型性；達華智能的蔡小如與其說是第二代，倒不如說是第一代。”高明華說。

從整個上市公司目前第二代CEO中，倒是福耀玻璃的曹暉擁有一些普遍的第二代特質。

福耀玻璃工業集團的創始人曹德旺，從承包鄉鎮企業開始，成為中國最著名的企業家之一。從2006年開始，曹德旺的長子曹暉開始擔任福耀玻璃的總經理，迄今已有6年時間。

曹暉是個1970年出生的年輕人，高中畢業后在父親的企業打零工，非常能吃苦。1999 年，福耀集團在美國開拓業務中出現一些問題，曹暉擔任美國綠榕玻璃工業有限公司財務總監，后成為公司負責人。

2001年，美國PPG公司在美國和加拿大對福耀出口的汽車維修玻璃提出反傾銷調查申請，福耀從2002年開始被加征 11.8%的反傾銷稅。曹暉作為前線“總指揮”，在整個過程中對美國對手“又拉又打”，開始在企業運作中嶄露頭角，凸顯第二代企業家的特點。

在接受訪問時，曹德旺曾講到兒子曹暉的一個故事：2004年“我在美國的一個好朋友艾倫與福耀做生意，由于仗著跟我的關系，他把曹暉給的價格壓得很低。艾倫認為，他是我的朋友，價格低一點也是可以的，并找到我，但曹暉就是不同意，在曹暉看來，如果艾倫的價格低下來，那么其他客戶的價格也得按這個低價，否則對別人不公平，這不符合生意場上的游戲規則。最后在曹暉的堅持下，艾倫被迫接受曹暉的價格。”

“曹德旺講起愛子的故事流露出自豪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到這種自豪可能是兒子戰略缺失的另一種表達。”高明華說。

日本管理學家屋太一在《組織的興衰》中曾經指出，接班人在羽翼下得以存活不外乎有三種路徑：一是業務和體制完全模仿前任，不做任何改變；二是完全信賴前任領導重用的親信、老臣，自己毫不表露意見和意圖；三是完全擺脫前任領導的方式。

高明華說，目前中國上市公司第二代 CEO中，多數屬于前面兩種情況，即使略有改變思維的曹暉，也只是在日常管理中突顯了個人的一些理念，尚無法從戰略高度形成新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