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從后遺癥

曾平

剛剛上學，老師和孩子們一起唱，坐要坐端正，手要背起來，眼睛看前面，小嘴不說話。張春一邊唱一邊坐得端端正正，反背著手，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老師。

一只蚊子嚶嚶嗡嗡地，在他的額頭，耳朵，后頸上，反反復復地逗弄。張春紋絲不動。聽老師講課。

老師看見了，要求全班同學向張春同學學習。

老師提議，張春同學擔任班長。

張春害羞地站起來，報告說，老師，我還做得不夠，我要做得更好！

老師教導同學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張春上課認認真真聽老師講課，作筆記。晚上，回家，按照老師的要求，把白天學的知識再鞏固，搞扎實了。又按照老師的要求預習起第二天要學的新課程。

考試成績發下來，張春又是第一名。

老師召開班會，要張春介紹學習經驗。

張春羞紅了臉，說，沒有什么學習經驗，都是按照老師說的，上課認真聽講，課后認真復習，課前認真預習。

班上有同學成績下降了，老師說，同學之間要互相關心互相幫助。

張春就去給同學補課，問同學哪些知識不清楚，懂不了，他拿出自己的筆記，一字一句地講起來。

班上有同學調皮搗蛋了，老師說，得有良好行為習慣，以后，要做國家棟梁呢。

張春就去制止同學的調皮搗蛋，去找同學交心，我們得聽老師話呢！我們以后要做國家棟梁呢，

張春從學校領回來很多很多獎狀，臥室貼滿了，爸爸媽媽的房間也貼了一大半。都說，張春同學是一個好同學！

張春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分配的時候，負責分配的領導找張春談話。領導給張春遞過來熱氣騰騰的茶水，領導高度肯定了張春在大學里的優良表現和取得的優秀成績。領導友好地拍打著張春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廣大基層急需你這樣的人才啊！領導滿懷希望地說，廣大基層大有可為啊！

張春去了基層一家企業。

報到的時候，企業的領導找張春談話。領導給張春遞過來熱氣騰騰的茶水，還掏出香煙，問張春是否來一支？領導手里拿著張春的材料，贊不絕口，說，不錯啊，高才生啊！非常歡迎啊！談到張春工作，領導說，年輕人，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來，萬丈高樓平地起啊！

張春去了企業的一個車間。

車間的領導找張春談話。車間領導把張春請到一家羊肉館燙火鍋。車間領導還拿出一瓶小酒，問張春是不是來兩杯？車間領導拍打著他的肩膀，說，我們每個崗位就是一顆普普通通的螺絲釘，年輕人，得做一顆永不生銹的螺絲釘啊。

張春就在車間的一個崗位上工作起來。

張春在車間那個崗位上一工作就是二十二年。

張春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有五次，還被評為勞模。按照企業的安排，張春先后在廠里作過八次報告。每一次，張春報告的題目都是，做一顆永不生銹的螺絲釘。

有一天，領導來找張春談話。領導已經不是先前那些領導了。企業步履維艱，發不出工資，要減員增效。張春下崗了。

張春說，領導，你讓我下崗我就下崗。我下崗后，你讓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領導不高興了，說，怎是我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張春說，怎不是呢？這么多年，哪次不是你們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嘛！

領導正在被下崗人員鬧得焦頭爛額，火了，說，那你就回家！

張春說，那回家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