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超
“琴棋書畫”是中國文人“藝術化”的人生追求,書法因其是一種既實用又能寄情抒懷的藝術形式,自古為文人士大夫所推崇,而大多書家皆出于這一階層。“書,心畫也”,他們將強烈的思想感情、審美感受,即將“心”寄予筆墨線條之間,從而打開了一扇超越時空、神游古今的智慧之門,同時也賦予了這些物質線條以靈魂。在冗雜政事之余,從筆墨情調中尋求一種現實中無法達到的神游心跡、奔逸絕塵的人生境界,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時至今日,雖然石爛松枯,物轉星移,但“書為心畫”這一“道”恒古不變,眾多書家得先輩之衣缽,神游于這一境地,不斷尋求精神的安寧與快樂,正是如此推動了這一藝術的傳承與發展,也是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生生不息的根源所在。陳吉先生就是其中的一個。
第一次見到先生的字是在茶界泰斗、中華茶人聯誼會名譽會長、百歲老人張天福老先生家里,是陳吉先生為天福老人創作的王維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行草書中堂。老人的秘書林杰先生介紹說:“很多書家都有贈送作品給先生,老人家都束之高閣,唯獨這幅作品吩咐裝裱后掛于家中。”觀此作品行筆灑脫、直抒胸臆,筆鋒含蓄內斂,點畫之間流露“天然”之趣,布局空靈,一股超然飄逸、和靜清遠的氣息撲面而來,其藝術形式充分體現詩句的內涵,這正與天福老人倡導并身體力行的“儉、清、和、靜”中國茶禮精神相契合,無怪乎老先生愛之甚篤。
后有幸看到先生現場行草作品創作,其運勢開張,裹筆鋒于萬毫,絞轉、提按收放自如,奔放而又不失法度,無怪乎先生的恩師、已故著名書法家沈覲壽評價:“陳吉仁弟其人以形神言心跡,舒暢倜儻不羈,多才蘊蓄,故其筆調利落開展,甚得贊賞,誠書如其人也。”之后又欣賞了先生的行草、隸、楷多幅作品,奔放而法度嚴謹,實有種“入則重規疊矩,出則奔逸絕塵”之感。
北宋著名書家黃庭堅提出的“入則重規疊矩,出則奔逸絕塵”藝術倡導,正是千古書家所追求的得乎于法,而又超乎法外的藝術境界。正如其恩師沈覲壽勉勵他:“非盡百家之美,不能成一人之奇;非取法至高之境,不能開獨造之域。”陳吉先生心領神會,在法中求法,在法外求法。縱觀先生的習書歷程可謂求法于“重規疊矩”,幾十年如一日,工作之余手不釋卷,常學書于夜分,可謂“操千曲而后曉其聲,觀千劍而后識其器”,“天道酬勤”終將得法于古圣先賢。
在《中國當代青年書法家詞典》收錄的陳吉“詞條”中如是介紹:“……師從沈覲壽、朱棠溪,請教過潘主蘭、陳奮武等書法名家,學書臨習由唐楷入手而溯漢魏碑版,兼及宋明清行草,以傳統為本,自創新意,所作法度嚴謹,氣韻通達,灑脫不凡。”如其楷書作品楷書條幅《屈原·橘頌》遠看通篇氣韻平和,布白均勻,字形整殤瑰麗,如橘顆顆散落玉盤,近觀其筆法遒勁,法度森嚴,點畫一絲不茍,深得朱棠溪結構嚴謹,用筆秀勁之法;如觀其隸書作品《真善美》其運筆結字深受清末著名書家伊秉綬的影響,運筆勁健沉著、含蓄內斂,結體充實寬博、氣勢雄渾,足以體現其深厚的運筆功底。再配以秀美行書題跋,形成一靜一動、一雄渾秀美的對比效果,給人高雅樸質的藝術感受;其隸書在點的寫法上十分考究,變化豐富,如隸書橫幅《祥云瑞氣》中“氣”字的六個點的寫法無一雷同,且每個點中的筆毫行動軌跡依稀可見,使看是靜態的隸書賦有內動力。在結字上,大膽損益筆畫,形成新的結構模式,就如“氣”字大膽縮短了主筆橫折彎勾而夸大了“米”部分撇捺筆畫,使整個字重心下移,字形更加莊重而疏朗,雄渾的氣勢更加凸顯。其行草則得益于二王并“兼及宋明清”,且每幅作品各不相同,其充分考慮了藝術形式與書寫內容的關系,作品風格因內容而變,盡力表現所書寫文字的內涵。如行草作品《松高梅老五言聯》行筆干勁利落,使轉縱橫,融二篆而貫八分,下筆之時千鈞一發,收筆之處意猶未盡,行筆疾馳而無煙火味,結字松緊合度,錯落有致,線條粗細、濃淡變化豐富,極富韻律,雖寥寥數字,然氣象萬千,如見松之挺拔、如梅之傲骨,林凜然如聞琴曲《聽松》與《梅花三弄》。再如行草作品《李白詩·下江陵》咋一看猶如潺潺流水,無聲無息奔流而去,給人以“逝者如斯”的淡淡傷感。作者吸收了懷素的筆意、王鐸的結字方法以及董其昌的布白,運用書法線條來表達詩人在流放的途程,心情非常苦抑之際忽然得到被赦免的既喜又悲的復雜心情。如作品第一列,以凝重的筆調開筆,加上“帝”字中顫筆的運用以及“朝”、“云”字中幾個波碟筆畫的出現,表現出詩人當時百感交集之情;第二列中的兩個橫向長筆畫的運用,給人豁然開朗、如卸重負之感,詩人舒暢的情懷躍然紙上;第三列筆調平和,而富律動感,這與詩人心歸現實情境的感受不謀而合;第四列首字直率、徑直的一撇以及“過”與“山”字的開張的結構,在其他幾個字緊縮結構的對比下,更富張力,詩人激昂的情緒以及豪放的性格現于毫端。可謂一副一面目、一字一境界。如此種種,非“日積月累”,非 “入則重規疊矩” ,何來“出則奔逸絕塵”、“ 神游心跡”也!
然而“學書在法而其妙在人”,書法的意趣歸于書家的天賦才情和修養品格。非具備深厚文化底蘊和高尚情操者,無以達到“出則奔逸絕塵”之境界。陳吉先生為官法度嚴謹、沉著穩重,并不失大局觀念和繼往開來的創新意識。始終秉承福州先賢林則徐“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圣訓。身為福建省文化廳副廳長的陳吉,在當今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歷史背景中,每天都要處理許多公務,雖然政事繁忙,他都能身體力行,勤政敬業,知曉的人無不感慨,先生如此繁忙竟能寫出“奔逸絕塵”之佳作,實為不易!作為藝術家,積極投身于社會文化活動,兼任中華書法家協會副會長、中國藝術家交流中心副主席兼書畫學術研究委員會主任、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福建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香港書法院名譽院長、福建省海峽書畫研究院副院長、福建省人大書畫院畫師、福州市人大書畫院院長、壽山印社名譽社長、中國書法家協會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近年來,上門找先生求字的人越來越多,只要是出于公益和慈善事業的,他總是有求必應,精心寫就。這是作為書法家的陳吉對社會盡到的一點責任。先生樂于藝術又不過于沉溺其中。可謂行為政輔、藝為政用,心境之所然也。
蘇子美嘗言:“明窗凈幾,筆硯紙墨,皆極精良,亦自是人生一樂。然能得此樂者甚稀,其不為外物移其好者,又特稀也。”自古以來士大夫無不渴求在萬機之暇,能將心性復歸平靜,提筆忘塵,寄予書事,“以形神言心跡”,以“多才蘊蓄”之情“舒暢倜儻不羈”之心。故“筆調利落開展”,達到“神游心跡,奔逸絕塵”之境界,非“人書合一”不能為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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