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艾略特宗教道德觀的藝術表現(xiàn)

一、獨特的宗教道德觀形成的原因

首先，喬治·艾略特生活在維多利亞時代，這一時期，英國國力迅速增長，第二次工業(yè)革命，使人們在物質上得到了較高的文明，而在精神上則開始出現(xiàn)危機，一些質疑《圣經(jīng)》歷史真實性的著作（如喬治·艾略特翻譯的斯特勞斯的《耶穌傳》）先后問世，進化論也漸漸流行，宗教在英國精神生活中的地位大大下降。又由于19世紀的英國人對宗教十分虔誠，雖然此時的英國人對宗教的真實性有所懷疑，但他們仍堅信宗教道德會給人帶來好處。喬治·艾略特也不例外，她相信道德教育在改造社會拯救人心方面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可以說，艾略特的宗教道德觀是時代的產(chǎn)物。

其次，艾略特出生在一個篤信英國傳統(tǒng)國教的家庭里，父親是家中的教父，他嚴格要求家人恪守教規(guī)教禮。求學時期，在老師瑪利亞·劉易斯的引導下，艾略特也受著宗教思想的熏陶。因此，少女時代的艾略特是一個虔誠的教徒。直到讀了查爾斯·海納爾德《基督教起源的調查》后，開始認識到傳統(tǒng)基督教的荒謬性和教條性，思想上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她改變了宗教信仰，依然宣布不再信仰上帝，不再去教堂。1854年，艾略特開始與英國著名作家、評論家劉易斯的公開同居的生活。盡管親人與她斷絕關系，朋友開始疏遠，艾略特仍然堅持自己的選擇，自主地追求幸福，追求符合人道主義精神的道德觀，蔑視恪守形式與教條的傳統(tǒng)道德。

再次，艾略特的經(jīng)歷影響了她的宗教道德觀念。隨著艾略特在學習過程中，閱讀面的擴大，知識的增多，善于思維的艾略特開始對傳統(tǒng)宗教中的神跡產(chǎn)生了懷疑。特別在對德國哲學家斯特勞斯的《耶穌傳》、斯賓諾莎的《倫理學》及費爾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質》等著作的翻譯中，艾略特更受到了這些哲學大師們的宗教倫理思想潛移默化的影響，她逐漸以客觀冷靜的態(tài)度對待宗教。《耶穌傳》的評論中所關注的是對《圣經(jīng)》中所表現(xiàn)的文學技巧和出處的考證。斯特勞斯認為福音書所宣揚的是神秘莫測的東西，而不是現(xiàn)實存在，他寫這本書的目的是“要協(xié)助人類精神從教條的壓迫奴役下進行自我解放”。[1]通過對《耶穌傳》的翻譯，艾略特認識到了基督教的神話特征，進而證實了自己對宗教虛妄性的認識，同時也加強了她對宗教道德的注意。而斯賓諾莎的《倫理學》，則從倫理學的角度論述了宗教和迷信的區(qū)別。他認為宗教是以智慧為基礎的，而迷信是以無知為基礎的。由此艾略特認清了宗教的雙重性，認識到傳統(tǒng)宗教具有對人的精神生活異化的特點。斯賓諾莎的觀點，為艾略特認識宗教的道德力量指明了方向。總之，宗教對于艾略特來說總是值得敬仰的，盡管她在青年時代，丟棄了對她自己所屬宗教的虔誠和熱情，卻保留著一種不可知論。她在1862年給朋友的信中，堅持認為她從未試圖暗中削弱她作品中人物的宗教信仰，“如果可能，我所關注的就是從開始到現(xiàn)在，生活中所有宗教教條的終極意義”[2]。

艾略特作為一個有思想的作家，在19世紀信仰危機的時代，看到了各種社會罪惡，從宗教戒律能起到規(guī)范人的行為這一點出發(fā)，她一直在探索宗教教規(guī)與道德的關系，對自己先前放棄的宗教信仰進行了反思，最終她從斯賓諾莎費爾巴哈等人的宗教道德觀中，找到了自己宗教道德觀的理論依據(jù)，并與維多利亞時代社會道德結合，進而形成了她的獨特的宗教道德觀。

二、宗教道德觀在作品中的藝術表現(xiàn)

宗教與喬治·艾略特一生相伴，成為她小說中一個不可缺少的主題。在她的作品中，她對上帝的質疑與依賴彼此共存，相互交織。最終，在批判宗教神學及形式的過程中，喬治·艾略特逐步形成了自己以人為本和以愛為核心的宗教道德觀。在她的心目中，上帝仍然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只不過上帝的概念和宗教信仰的實質已發(fā)生了變化。她心中的上帝是從自身的認識來感知的上帝。在她的宗教認知當中，“愛”具有起源的意義，人的本質在實踐上，最高的和首要的原則必須是人對人的愛和人對自然的愛。在基督教傳統(tǒng)中，人既應當愛神，也應當彼此相愛。從某種意義上講，艾略特是認同這種宗教思想的。

艾略特在她的早期小說中突出和解、寬恕與利他主義的道德原則，把普通村民的日常生活理想化，用村民們豐富的生活內容來表現(xiàn)鄉(xiāng)村生活的充實、和諧和美好，以追求理想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亞當·比德》《弗洛斯河上的磨坊》和《織工馬南傳》中所表現(xiàn)的兄妹、兄弟、朋友、親人之間的愛與和睦關系，都充分說明了她的這種理想的人際關系，艾略特深信，人性的本善，人倫關系的和諧，從根本上講，要求的是理解。在理解的基礎上才能談得上真正的愛和同情。用《亞當·比德》中亞當?shù)脑拋碚f，“宗教除了概念以外，還有別的東西：使得人們去做正確事情的不是概念——是感情”[3]。人與人之間的美滿與理想關系是人與人之間充滿了愛，只有愛才能消除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與差距。這也是艾略特以人為本的宗教道德觀的體現(xiàn)。

艾略特在小說中不僅表現(xiàn)了自己的宗教觀，還常常將自己廣博的知識，諸如對文學、對科學、對藝術等的知識，運用于作品中，并與宗教精神結合，以體現(xiàn)自己心的宗教道德觀。小說《米德爾馬契》對費爾布拉澤牧師的描寫就體現(xiàn)了艾略特對于自然科學的興趣和尊重。《米德爾馬契》發(fā)表時，西歐社會的科學技術突飛猛進，這自然也影響到文學創(chuàng)作思想上，尤其對善于吸納新思想的艾略特影響很大。小說中的費爾布拉澤牧師是個聰明活潑的小伙子，他的講道不像泰克牧師那樣全是教條。他為人熱情，很容易與人相處。他與《亞當·比德》中的依爾文牧師有類似之處，他們都以自己的行為，給人做榜樣。費爾布拉澤牧師為了母親和姨母們，一直未娶妻，他對她們十分恭順，雖然她們在很多方面影響了他，但他仍光明磊落，并不給自己那些欲罷不能的個人愛好，制造高尚的動機來美化它們。“他的傳教是發(fā)人深省的，精辟有力的，大有英國國教全盛時期的風格。他的講道從不引經(jīng)據(jù)典，因此深得人心，不屬于他教區(qū)的人，也紛紛前去聽講”[4]。

艾略特在作品中表現(xiàn)宗教道德，就是對宗教倫理道德原則和道德規(guī)范的大力弘揚，以及對宗教的道德境界和道德理想的追求。她宣揚自己的宗教道德觀，是以揭露、批判舊的宗教道德的弊病及展示人本宗教道德的觀點來進行對照性的描述的。艾略特在宣揚自己的道德觀是，并不是以空洞的說教來闡明，而是以文學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通過活生生的藝術形象和事件表現(xiàn)的，從而使她的說教更具有說服力。

【參考文獻】

[1](德)大衛(wèi)·弗里德里希·斯特勞斯.耶穌傳[M].吳永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2]John Rignall: Oxford Readers Companion to George Eliot[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

[3]喬治·艾略特.亞當·比德[M].周定之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7.

[4]喬治·艾略特.米德爾馬契[M].項星耀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

（作者簡介：張慧萍，吉林建筑工程學院編輯部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