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草葉集》的詩學語音學分析

胡玉桐

（上海海事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135）

詩學語音學是詩學語言學的一個分支,主要從音位學、心理語音學、聲學、生理學、美學等多學科角度，對下列問題進行研究：詩語是如何把聲音作為獨立的詩性審美要素促使語音組織化和音樂化的，如何使其音響成分的微妙變化影響到語義生成的；詩語語音符號與意義的辯證關系；不同音位所負載的不同表情色彩及其詩用特點；音響表現法的語音修辭規律；節律的聲學原理；音韻、旋律要素，等等[1]。眾所周知，惠特曼的詩歌以他的自由體聞名，雖然他的詩歌擺脫了傳統詩歌韻律的束縛，但他的《草葉集》還是有它的韻律特征。本文根據詩學語音學，分析《草葉集》從而體現他的詩歌獨特風格。

一《草葉集》中的詩用語音

惠特曼的《草葉集》所蘊涵的詩語是美國文學史上的一座里程碑，愛默生曾經夸他的《草葉集》為美國最具才能和智慧的作品[2]。他的自由體徹底擺脫了來自歐洲大陸的古板而固執的文風。自由詩就是少用或不用傳統的韻律或節奏[3]，惠特曼的自由體可定義為：押韻不依定規,甚至全然舍棄腳韻；行內韻律處處求新,不遵古制[4]。《草葉集》中所包含的銘言集，亞當的孩子，蘆笛集，海流集等無不借助語音、音響、詩歌韻律等來抒發作者的對北美大陸的熱愛，為自由、平等吶喊，對黑人、婦女的深刻同情。如:I hear America

singing（我聽到美國在歌唱）：

I hear America singing, the varied carols I hear,

Those of mechanics, each one singing his as it should be blithe and strong,

The carpenter singing his as he measures his plank or beam,

The mason singing his as he makes ready for work, or leaves off work,

The boatman singing what belongs to him in his boat, the deck-hand singing on the steamboat deck[5]

操不同語言的人對同類性質的元音有相同或相近的感受—前、高元音激起的聯想常常是“小”、“快”、“近”，而低元音產生的聯想卻是“大”、“慢”、“遠”[1]。英語中前、高元音包括/i/，/y/。而低元音包括/e/，/a/，/o/,等。在這首詩里，含有/i/的單詞諸如sing, mechanics等，這些詞使得全詩每行前幾句結構緊湊，而strong,carol,work,belong等這些詞均含有/o/這使得全詩后幾句氣勢磅礴，大氣非凡。語音意義即語音的象征意義，指語音引起非語音概念聯想的一種潛能，是人們對語音產生的習慣性聯想，是一種心理聯覺效應，它不同于詞語的概念意義，具有十分朦朧、模糊的性質。語音的表意性所體現僅僅是與詞語語音外殼相關的聯想的模糊光暈，而并不涉及詞語所反映的人們對客觀事物本質特征的認識，它只是對概念意義的烘托與補充，在形成聯覺效應過程中只起暗示和啟迪作用[1]。這首詩強調了惠特曼對美國的基本態度，也是他人生理想的一部分。惠特曼歌頌了勞動創造，工匠們不僅雕鑿出美洲大陸，而且也是美國獲得巨大成就的堅實基礎。這首詩表達了惠特曼對美國的熱愛，歌頌了十九世紀的美國充滿活力，人民生活豐富多彩，美國人民的創造精神。

許多語言在男女之間顯示語言的差異；不同的職業人群會有不同的語音和說話方式[6]。這里有機械師，木匠，泥瓦匠，他們的語音渾厚而粗曠。一些詞匯如：blithe,strong,plank,beam等放在詩行句末，這些詞的元音屬于低元音，增強了詩句的氣勢，與其職業遙相輝映。

二《草葉集》中的節奏韻律

我們經常談及詩歌的節律是指詞與詞之間語音的比較，是指詞之間有相同的詞尾元音和輔音。從某種意義上講,詩語的節律單位是詩行,因為詩行是由詞匯組合而成的語調完整、意義相對獨立的語言單位,其中的某些成分相當穩定,可以在詩行中重復使用。這樣,具有一定共同性和可比性的這些詩行的交替,就產生了詩語的節律[1]。惠特曼《草葉集》中的詩行有的采用抑抑揚-抑揚格，這種錯綜復雜的音節表達了詩人的情感，通常抑抑揚格由三個音節組成，兩個非重讀音節后跟一個重讀音節。而抑揚格由兩個音節組成，一個非重讀接一個重讀。如：Beat! Beat! Drums! （敲呀！敲呀！戰鼓！）

Beat! beat! drums! —blow bugles! blow!

Over the traffic of cities —over the rumble of wheels in the streets;

Are beds prepared for sleepers at night in the houses?No sleepers must sleep in those beds,

No bargainers bargain by day—no brokers or speculators—would they continue?[5]

在這首詩中，第一行和第二行每個詞匯的元音響度呈揚格。音響與意義之間的協調,乃詩語的終極目標。要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將詩行的語調與句法結構、句法與語義、音響與情感等這些異質的東西加以同化,使之產生合理的邏輯聯系,服從于統一的藝術表達[1]。戰鼓是戰爭的一種標志，它營造了一種炙熱的情感氛圍，產生了極度的反響。元音

/i:/,/a/,/o/等低元音增強了詩歌的氣勢，詩歌節奏快捷，反映了詩人的熱情奔放。惠特曼的哲學思想起源于歐洲哲學，特別是德國理想主義哲學，愛默生的超驗主義，及東方神秘主義[7]。三，四，五行抑抑揚-抑揚格，這種節奏韻律體現了惠特曼的思想，即宇宙中存在神秘進化，世界是永恒進步發展的。

《草葉集》中最有格律的詩是惠特曼于1865年寫的Pioneers! O Pioneers! (開拓者！啊 開拓者！)

For we cannot tarry here,

We must march my darlings, we must bear the brunt of danger,

We the youthful sinewy races, all the rest on us depend,Pioneers! O Pioneers![5]

這首詩歌的節律是抑揚格，即重音和輕音反復交替出現表達了詩人的情懷，歌頌了美國人民勇于開拓西部，把西部蠻荒之地變成了文明之邦。詩人通過重輕音這種音響形象，暗示著自己就是摩西，帶領現代以色列人到達新的領地，在神的指引下去開拓西部。

三《草葉集》中的音響形象

早期人類對自然界許多聲音的語音體驗,使得這些聲音逐漸在人的意識或下意識中具有了一定的情感評價色彩,如雷的轟鳴聲、火山爆發聲、猛獸吼聲等獲得了否定評價色彩。再如鳥鳴聲、小河流淌聲等聲音則獲得了肯定評價色彩。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色彩被延伸到其他語音,增加了它們負載的信息量,實現了語音聽覺形象與視覺形象的結合,最終形成了語音意義[1]。

《草葉集》中也有許多語音聽覺形象與視覺形象結合的詩句，如桴鼓集中（Drum-Taps:Cavalry Crossing a Ford）“涉水過河的騎兵”。

A line in long array where they wind betwixt green islands,

They take a serpentine course, their arms flash in the sun—hark to the musical clank,

Behold the silvery river, in it the splashing horses loitering stop to drink,

Behold the brown-faced men, each group, each person a picture, the negligent rest on the saddles,

Some emerge on the opposite bank, others are just entering the ford-while,

Scarlet and blue and snowy white,

The guidon flags flutter gaily in the wind[5].

在這首詩中，flash,hark,splashing,loitering等詞匯的元音如：/ai/﹑/a/﹑/oi/這些音響栩栩如生地刻畫了河流流淌的聲音，馬的嘶鳴聲，士兵行走的腳步聲。這些聽覺形象使人聯想一副圖畫，從而產生視覺形象。一隊騎兵沿著一條蜿蜒的小道前行，在兩條綠樹蓯蓉的島嶼之間，士兵的武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戰士從“銀色”的河流中出現。這些“棕色臉的男人”清晰顯現，“每個人是一副畫面”。

四《草葉集》中的語音修辭

惠特曼擅長運用語音修辭來表達他的思想，包括排比，頭韻，諧音，重復等。任何詩用語音都是詩歌肌體中充滿生命活力的藝術細胞，于本身所負載的信息被反復認識,因而逐漸成為有個性、有一定特征的建筑材料,在創建內在意象與悅耳的音樂旋律方面發揮出各自的詩性功能[1]。正如雅格布森所說，元音是有情感色彩的。惠特曼《草葉集》中的語音貫穿于不同的修辭手法中，使得詩歌如排山倒海，涓涓溪流，戰鼓雷鳴，溫順纏綿。如：Song of The Broad-Axe(大斧之歌).

The main shapes arise!

Shapes of democracy total, result of centuries,

Shapes ever projecting other shapes,

Shapes of turbulent manly cities,

Shapes of the friends and home-givers of the whole earth,

Shapes bracing the earth and braced with the whole earth[5].

惠特曼在這首詩歌中重復使用五個shapes這個詞，元音/ei/這個響音堆積了詩人的大斧的視覺，它成為一種完全而充實民主的象征。Shape有形這個概念與無形相對立，Shape具有創造性，目的性，個體性，它依據時間空間的增長而增長。它是生命輪回的一部分，更是進步的標志。詩人揭示了民主的概念和信念即世界是和諧，寧靜，和愛的統一。這就是詩人未來的夢，大斧成為這個夢的象征。

詩學語音學的實質是用語言學來解讀詩歌，特別是語音學的特征。如：音高，元音響度，元音輔音的諧音等從而構成了詩學節奏韻律，音響形象，語音修辭等內容。惠特曼《草葉集》以自由體而聞名，以詩學語音為切入口，從而了解《草葉集》的語音語義。所以，詩學語音學以語言學的視角剖析解讀詩歌。語音意義是詩學語音學研究的重點和中心。當我們用詩語的思維形式閱讀詩文時，對語音產生情感及語音符號所賦予詩文的內容融合成了一個整體。

[1]郭天相.詩學語音學論略[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7,(1):25-29.

[2]Bloom ,Harold. Walt Whitman:Modern Critical Views [M].New York: Chelsea House Publishers, 1985.

[3]Thornborrow,J&Waring Shan.Patterns in Language:Stylistics for Students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

[4]朱莉.惠特曼《一只沉默而堅忍的蜘蛛》的結構賞析[J].名作欣賞,2000,(3):73.

[5]Whitman ,Walt.Leaves of Grass [M].New York:Airmont Publishing Company,Inc,1965.

[6]Roach,Peter.Phonetics [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Education Press,2003.

[7]Allen,Gay Wilson.Walt Whitman: Handbook [M].New York:Hendricks House,Inc,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