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企業有毒廢物排放管理現狀及對中國的啟示

陳廣玉

（上海圖書館上海科學技術情報研究所，上海 200031）

作為工業生產中的必需原料以及生產過程中的必要處理物質，有毒有害危險化學品其實廣泛地被應用在各行各業中。但是對于中國國民而言，想要知道一所工廠在生產中產生了多少有毒廢棄物，企業又是如何有效處理這些廢棄物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美國在企業有毒廢棄物管理方面的一些做法或許可以給我們相關管理部門以啟示。

美國在1986年開始實施的《緊急計劃和社區知情權法》（Emergency Planning and Community Right to Know Act，EPCRA）第313章規定，企業有義務減少有毒化學物質對環境的影響和必須向公眾披露有毒化學物質的相關信息。1990年美國頒布的《污染防治法》（The Pollution Prevention Act,PPA）規定企業如果使用超過規定量的有毒化學物質，就必須每年匯報其對有毒廢物的處理情況。據此，美國環保署建立了一個名為《有毒物質釋放清單》（Toxics Release Inventory，TRI）的數據庫來收集、整理、統計、分析并向社會公布這些企業上報的相關數據。目前，TRI收錄了全美超過2.3萬家工業企業的大約650種（類）的有毒廢物管理數據。每年，這些企業必須向美國環保署匯報其在有毒廢棄物管理方面的做法，以及包括回收利用、熱能回收、化學安全處理和最終排放量有毒廢棄物的數量和比例。

美國環保署通過TRI收集的2萬余家企業的有毒廢棄物相關數據，不僅僅是為了向公眾披露和公開這些數據本身。而是為了幫助全社會企業在有毒廢棄物管理方面取得真正的進展：從源頭上減少廢棄物的產生或者更安全有效地處理這些有毒廢棄物。因此，TRI要求企業匯報其生產中產生的全部有毒廢棄物，并且上報這些廢棄物的處理方式，是回收利用、焚燒還是排放等等。TRI也希望通過這些信息披露，企業會更好地管理其有毒廢棄物，日益減少其最終排放，為環境作出貢獻。對企業而言，正確的有毒廢棄物處理方式是減少其對人類健康威脅的必須的選擇。美國1990年頒布的《防止污染法案》就已經規定了企業對廢棄物必須采取的多層級的處理方式，見圖1。

圖1 美國企業廢棄物管理層級

規定倒金字塔型的廢棄物處理層級，表示美國鼓勵企業首先采取源頭減少的方式來減少廢棄物的產生，對于已經產生的廢棄物，首選則是回收利用，其次可以通過焚燒來進行熱能回收，倒金字塔尖也就是最后才能考慮排放。企業必須通過技術革新等方式，努力讓自己的廢棄物回收行為從下往上改變。

為了紀念EPCRE實行25周年，美國環保署公開發表了一篇對近十年TRI數據的總體分析報告《2010Toxics Release Inventory National Analysis Overview》。通過這篇報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美國的制造業企業是如何管理和處理其有毒化學物質的，也可以發現這十年來美國企業在有毒化學物質管理方面出現的一些趨勢和問題。報告在對最新一次的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后顯示，2010年，美國企業在生產過程中一共產生了218.2億磅的有毒廢棄物，這些有毒廢棄物中的79億磅被回收利用，通過焚燒方式回收能量的廢物有24億磅，化學安全化處理量75.6億磅，最后剩39.7億磅的廢物被排放。2010年美國企業有毒廢棄物各種處理模式的比例見圖2。

圖2 2010年美國企業有毒廢棄物處理模式比例

通過以上數據我們可以看到，美國企業在有毒廢棄物管理方面的主要方式主要是回收利用和無害化處理，通過焚燒進行熱能回收也是較為重要的一種處理方式。但是不可避免地，還是有18%的有毒廢棄物無法進行處理只能向環境中排放。經過數據修正后，美國環保署認為，2010年有39.3億磅的有毒廢棄物最終被排放（20904家企業的上報數據總和）。這其中企業在工廠區域內排放至空氣中的有8.6億磅，排放至水體中的有2.3億磅，排放至地面的有22億磅，通過回灌排放進入地下的有2.3億磅。還有4.1億磅的有毒廢物被企業通過各種方式運送至廠區外進行排放。各種排放方式的比例見圖3。

圖3 2010年美國有毒廢棄物排放方式比例

通過長期的數據積累，美國環保署得以對企業有毒廢棄物的管理進行長期的跟蹤研究，從2001—2010年的十年發展趨勢來看，美國企業有毒廢棄物總體排放量呈下降趨勢。特別是向空氣和地面排放的有毒物質總體呈下降趨勢。但是2010年，情況出現了一些變化，下降的趨勢有所改變，2010年有毒廢棄物的排放十年來首次出現了反彈，大幅反彈了16%，并且同期的上報企業還下降了2%。因此實際反彈比例還要高于16%。美國環保署認為，化學品的使用量、廢物管理模式的更新、原材料的替換、制作工藝的改進等因素，也有可能是由于美國經濟的持續下滑造成了有毒廢棄物排放量的下降。而2010年的排放量大增主要是由于美國采礦業造成。

美國環保署利用TRI數據還對有毒廢棄物中的持久性生物累計型有毒化學物質（PBT）進行了重點分析，特別是鉛及其化合物、水銀及其化合物、二英及類二英物質和多氯聯苯（PCBs）。這幾類PBT物質，不僅本身具有相當大的毒性，而且由于其生物累積性和在環境中的持久性會給公眾帶來更大的影響。TRI對PBT物質進行細致的分析。報告顯示，2010年，美國企業生產過程中產生的有毒PBT廢棄物總量為12億磅。其中有97%為鉛及其化合物。在非鉛及其化合物的其他PBT廢棄物中，主要有多環芳香族化合物(PACs)，其他還有多氯聯苯（PCBs）、水銀及其化合物及一些農藥殺蟲劑、二英等PBT物質。

鉛及其化合物是廣泛應用于各類工業中的一類PBT物質。2010年，美國排放的PBT有毒化學物質中的98%是鉛及其化合物，并且其排放量比2009年大增了51%（主要歸因于美國采礦部門）。水銀及其化合物也是大量地被應用在制造溫度計、轉換器和照明用品中，同時也大量伴生于一些礦產的開發，比如煤炭的開采。由采礦業帶來的水銀排放占其總量的97%以上。在美國，燃煤電廠是向空氣中排放水銀最大的源頭，2010年，全美空氣排放的水銀總量的68%是由電廠造成。但值得慶幸的是，從2001—2010年，空氣中排放的水銀物質總體下降了35%。另外一類PBT物質：二英及類二英物質則不僅僅具有持久性的生物累計毒性，還是一種危險的致癌物質。二英會在許多燃燒性的生產過程中自然產生。從2001—2010年，美國二英物質總體排放量降低了65%。但是2010年卻在2009年的基礎上反彈了18%。TRI要求企業上報17種二英類物質，并通過“毒性當量因子”（Toxic Equivalency Factors ，TEFs）折算法對這些二英和類二英物質進行毒性當量換算。通過計算，2010年，美國原料金屬工業排放了42%的有毒二英類物質，化學工業排放了25%的比例，第三位的是危險廢棄物處理行業。

TRI數據中還包括了大約180種已知或可能的致癌物質。經過統計2001—2010年間，美國工業企業致癌物質的排放總體僅下降了5%。特別是2010年，在2009年的基礎上突然大幅增加了67%，達到了約11.2億磅的規模（相對應的在2010年美國企業在生產中產生了40億磅的致癌物質），這其中84%的致癌物質被排放在地表。

為了更清晰地了解不同行業部門的排放和管理情況，美國環保署發現有毒廢棄物主要產生于七大行業，2010年，大約有92%的有毒廢棄物排放來自于危險廢物管理業、食品煙草業、造紙業、金屬冶煉業、化工業、電力工業和金屬采礦業，見圖4。其中，金屬采礦業是排放大頭，占全部企業排放量的四成。

圖4 2010年美國各工業有毒廢棄物排放比例

圖中顯示，金屬采礦業一直是美國有毒廢棄物排放的主力，并且2010年正是由于金屬采礦業的排放量增長，造成了總體排放量的反彈。美國電力部門也一直是有毒物質排放的主要部門，但是從趨勢上來看，美國電力部門一直在努力減少廢物的排放量，至2010年，已經接近了化工業的排放量。化工業雖然在排放上并不是排名第一，但是在有毒廢棄物產生量上全是全部行業之首，化工業2010年有毒廢棄物的產生量占全部企業的40%。在有毒廢棄物排放方式上，地下回灌量最大的是化工業，電力部門是最大的向空氣排放有毒物質的部門，排放量最大的是金屬采礦行業。

美國環保署不僅通過統計的方式公開了全國各行各業的有毒廢棄物管理和排放量，還對大型排污企業進行了詳細的分析。并給出了全國有毒廢棄物產量最高的100家企業（集團），這些企業的有毒廢棄物管理與排放情況都可以通過網站非常方便地獲得。為了敦促企業采取更多的方式手段來減少有毒廢棄物的排放，美國環保署在要求企業提供有毒廢棄物相關數據信息的同時，也要求企業每年匯報其在有毒廢棄物管理方面做出的行動。2010年，在所有向TRI匯報數據的企業中有11%采取了污染防治的新行動。自2006—2010年間，共有18%的企業匯報在廢棄物管理方面做出過新的努力。

美國企業有毒廢棄物排放數據收集系統TRI已經實行了多年，多年來，美國環保署利用這樣一個公開的平臺，將工業、企業的廢棄物管理推向公眾的眼前。為全社會提供了監督企業污染管理的有效工具，也有效敦促工業、企業自身不斷完善改進自身的污染管理模式，不斷創新生產流程以減少生產對環境造成的影響。成為可持續的負責任的企業是美國社會對工業企業的要求，美國政府也配合以一定的管理工具推動企業的可持續發展。TRI數據庫的建立不僅推動了環境的改善也給民眾參與環境管理提供了一個便捷可靈活應用的工具。

推動經濟結構調整和發展方式轉變，實現又好又快發展是目前中國發展面臨的最重要的任務。2010年國務院出臺的《全國主體功能區規劃》中，要求我們根據全國的資源環境承載能力、可持續性等方面來構建高效、協調、可持續發展的國土空間開發格局。因此，中國即將迎來新一輪區域性結構調整的浪潮，各地政府在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中，必須全面考量未來重點發展的行業的環境可持續性。因此，繼續建立一個類似于TRI的公開、便捷的各行業企業污染物情況數據庫，滿足各地政府管理地區發展的需要。

[1] 美國環保署（EPA）.2010 Toxics Release Inventory National Analysis Overview［EB/OL］.http://www.epa.gov/tri，2012-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