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進入21世紀,創建以公民為中心的治理結構被改革家視為創新的復興實驗過程。本文基于對長三角地區三個城市的實證調查,對公民治理成長之基本現狀進行解析,接著針對草根社區自治組織成長之影響因素中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的作用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并在詳細解析的基礎上嘗試探尋社區中公民治理的真實圖景及影響和制約其發展的深層原因,期望可以為我國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公民治理的成長提供一個基本的理論和實踐分析框架。也期望本研究可以為我國草根社區中不斷成長的公民治理與草根民主的學術研究和實踐發展盡其綿薄之力。
〔關鍵詞〕 草根社區自治組織;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Logistic回歸
〔中圖分類號〕D6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2)02-0032-06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地方政府生態管理與綠色社區志愿者組織成長的互動關系研究” (71173099);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項目“基層政府信任與社區志愿者組織成長的內在關聯性研究”(70903002);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江蘇綠色社區志愿服務研究” (11SHC009);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地方政府社會管理與基層群眾自治的有效銜接與良性互動研究”(09YJC810022);2011年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支持計劃”項目
〔作者簡介〕梁瑩,南京大學社會學院副教授,博士,江蘇南京 210093。
巴伯曾說過:“民主是一個過程,而不是結果;民主是一項持續性的實驗,而不是一系列固定的準則。” 〔1〕民主的理念在當代社會很少被公開質疑,然而無可否認的是,民主仍是社會科學領域中最具爭議的議題之一。〔2〕在邁向人類民主化的治理宏圖中,政治理論家與實務者都將民主作為人類政治文明發展旅途中的至高使命。古代雅典、羅馬的民主印象成為政治學者揮之不去的美好期待,有過挫折、有過喜悅,政治民主化總是在這種交替與纏繞中緩緩前行。作為人類政治文明發展歷史的見證者,公民擔負著回歸政治本身的切實責任。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將會燃起公民追逐逝去夢想的熱情,催促人類開創民主治理的新境界。
一、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之理論回眸與意涵解讀
人類的智者從柏拉圖到托克維爾都認為由于西方國家的權力獲取需要得到公民的支持,因此對于統治者來說,理性地說服人們就非常關鍵,只有讓公民從理性方面獲得認同,才能有利于權力的穩固。〔3〕19世紀30年代,當托克維爾初次踏入美國大陸時,深深表達了如下感受:“不論老幼、不論貧富、不論性格差異,美國人總是在不停地結社。” 〔4〕由此可見早年托克維爾非常欣賞美國公民的自治精神對美國民主政治的推動作用。Adam則進一步深入指出自治的原初含義是任何人對于合法的秩序都有統一的偏好,然而由于不同的價值、利益與標準的沖突,這一假設受到挑戰。但是自治的固有邏輯卻未發生變化,自治強調如果決策執行代表了集體的偏好,一個集體或者共同體將對于個體公民進行管理。〔5〕“公民治理”很接近于早年托克維爾筆下的美國傳統的公民自治精神和Adam所言的公民自治的深層意涵——公民直接參與各類公共事務的合作治理,而不是通過政府這個中介;或者直接與政府進行良好的合作互動,使政府制定的公共政策最大限度地體現自己的美好訴求,最終達到公民治理公共事務的理想目標。
早在1976年,Higgins和Richardson就曾預言:“更大程度的參與與協商已經成為所有層次、所有組織決策的一個必要因素,促使這種參與運動的動力如今沒有看到消失的跡象,而且在不久的將來這種趨勢定會更加明顯”。〔6〕學者們似乎對于將來的更為廣泛的公民參與性治理充滿著無限的憧憬與期待,然而不少學者也批判性地注意到未來的更為深刻性的公民參與急需一種載體,如果缺失了這種承載公民參與的物質基礎,那么所有的公民參與性設想只能付諸于空想。在Clarke 和Newman看來,我們應該更多地發掘社區的潛力,重新發現社區,將社區作為提升公共領域的一種重要途徑。〔7〕 通過公民直接控制與通過社區論壇與社區議會等形式,給予公民參與的權力,從而決定影響社區發展的議題,〔8〕而這種理念的發展被后來的學者視為一種走向公民治理的路徑選擇。“公民治理”在公共管理領域并不是最為前沿的詞匯,公民治理的倡導者理查德#8226;C #8226;博克斯的《公民治理:引領21世紀的美國社區》一書在幾年前就已經做為譯著出版了,但是公民治理的確是我國社區草根民主成長的未來方向。在公民治理模型中,社區居民是他們自己社區的“提供者”,所以,他們應該做出必要的決定以確定應該提供什么樣的公共服務以及如何運營這些公共服務。選取代議者以及公共服務職業者在社區公共生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他們的角色應該是提供幫助和支持,而不是成為公民的上級,他們應該和公民一起,這才能形成為一個社區。〔9〕
公民治理理論汲取了傳統政治學與行政學中的三種價值理念,即地方控制、小而回應性的政府以及作為顧問的公共服務職業者,并試圖建構一種公民型政府,這種公民型政府主要由公民、選任代議者和公共服務職業者相互協作而形成。博克斯認為公共組織的發展將經歷四個階段:精英控制(Elite control)階段、民主(Democracy)階段、專業主義(Professionalism)階段、公民治理(citizen governance)階段。〔10〕同時,為了應對政治合法性的危機與社會的不信任危機,公民與政府的合作治理理念已經成為政治學者研究的熱點,學者們普遍認為廣泛性的公民參與和合作治理能夠挽救傳統民主治理的危機。〔11〕而另一位公民治理理論支持者巴伯認為現代社會普遍采用的代議民主制最多只能是趨近于民主,稱為“弱勢民主”。據此,他提出了“強勢民主”的概念,在看到傳統代議制的弊端之后,巴伯對于強勢民主推崇有加,他認為:“強勢民主不僅僅要追求選票,而且要求好的理由;強勢民主不僅僅追求觀點,而且也重視理性的辯論”。〔12〕
肇始于美國的公民治理理論在一定程度上以解決代議制代表性不足為目標,以順應并推動公民自治意識和公民精神為宗旨,促進公民對于各類社區事務的直接參與。公民治理不僅僅是要實現效率的提升,更重要的是實現一個公民自己設想與自己執行的社區愿景。〔13〕而對于實現真實的公民治理圖景而言,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是最為重要的內源性基礎。公民治理意識顧名思義即為公民治理活動中所體現出的公民自治意識、民主意識、自由意識、平等意識與參與意識等各種現代公民意識。
“公民精神”可謂是公共管理學科發展歷程中始終形影不離的詞匯。早年新公共行政學就極為倡導公民精神的復興。作為“新公共行政”的代表人物,喬治#8226;弗雷德里克森教授提出經濟和效率雖然是公共行政的價值和追求的目標之一,但決不是其核心價值。羅伯特#8226;登哈特等人也同樣認為,新公共管理運動的發展帶來了諸多理論的更新,建立在民主公民身份理論、公民社會理論與話語理論基礎之上的新公共服務、公民精神復蘇等理念成為公共行政的重要價值訴求。 〔14〕后現代公共行政語境中的話語民主理論與盛行于當代中西方行政學界的“善治”理論,都被視為是復興了新公共行政學派的對于公民精神的價值追求。Grindle認為,善治呼喚公共部門所有方面的改進,不僅僅要求改進政治與經濟互動的規則,改進公共議程設置的決策機構,改進公共部門資源配置方式從而有效回應公民需求,而且善治也低于社會共同價值的實現提出的新的要求。 〔15〕而除了“善治”理論之外,“政策網絡”、“多中心治理”等公共管理領域盛行的諸多理論,也是將很多注意力集中于關注公民參與意識、公民自治意識、公民美德與現代公民精神等等。
與公共行政的精神一脈相承,參與精神、民主精神、權利意識、平等精神和社會責任感等成為公民精神的重要體現。在我國,由于長期深受臣民意識與臣民文化的深入影響,很多公民極為缺乏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缺乏參與公共事務與社會政策的治理,缺乏維護公共利益的意識。猶如帕特南描述的社會資本,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可以看成是一種典型的社會資本,任何社會的發展與運作都依賴于此種社會資本,因此實現社會良好治理需要持續地挖掘與利用這種社會資本。在1996年時,提出公民治理彌補政府中公民參與的缺失,在美國的83237個政府機構中,沒有一個政府是純粹意義上的公民治理。〔16〕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極為強調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公民個人在草根民主中所獲得的真實發展空間,很難想像在一個缺乏積極、信任、合作、真實、自治的場景中能夠催生出真正的民主圖景。
二、自下而上孕生的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研究問題與研究概況
當今的世界發展使公共參與的范圍急劇擴展,公民為中心的合作型公共治理越來越成為新時代的主要治理議題。〔17〕Melucci認為伴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發展,全球治理背景下的政府所面臨的不再是實現一種合理完美的制度,對于公民的文化教育與素質培育也將被提至重要議程。〔18〕現代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發展與培育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與之發展程度相對應的公民治理與草根民主的逐步形成與最終建構。
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所具有的這些核心價值理念,從理論層面而言與我國當前城鄉社區田野之間的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草根民主的成長歷程有著某種契合和共性。社區自治組織在我國主要分為兩大類:一類是依靠政府行政力量自上而下推動發展起來的社區自治組織,這類社區自治組織出現比較早且帶有“官方化”的特征;另一類則主要依賴于社會民間內生力量的不斷壯大,進而自下而上地推動而形成的社區自治組織,這類社區自治組織具有“純民間性”的特點。本文主要研究和考察的社區自治組織歸屬于純民間性類型,也就是草根社區自治組織。我國諸如“社區鄰里互助中心”之類的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成長,都在推動中國草根公民社會的發展。但是資金、資源等有限及其他種種制約條件也使得它們還不能在整體上成長為獨立發展的巨大動力。如依據2006年在南京市展開的關于草根NGO的相關實證調查中的數據統計結果,筆者通過《社區公民參與草根NGO:現狀與阻滯因素分析——基于對南京市的實證調查》(2007)等論文中基于對南京市城鄉若干社區的實證調查,對南京市城鄉社區草根NGO成長的現狀進行了深入解析,通過研究結果可以發現城市社區居民對草根NGO的參與程度并不理想。在調查結果中可見過半的社區居民表示從未參與任何形式的草根組織;從草根NGO整體參與來看,其中公益服務類NGO的參與情況呈現出非常低的狀況,相對而言政治領導類NGO的參與程度卻相對偏高。〔19〕
我國是一個歷來就缺乏民主氛圍的國度,城市社區中草根性的治理意識、公共精神的成長仍然較為孱弱,而孱弱的公民精神、淡泊的公民治理意識對于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成長而言,是否存在著較大的影響呢?本文將通過對長三角地區的三個城市南京、杭州和蘇州的實證調查,深入考察真實世界中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成長之現狀,在此基礎上更加深入地進行分析與研究,進一步揭示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社會價值和社會意義,重點分析與研究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對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良性發展的深刻影響,深入探究培育社區公民公共精神的發展渠道與推進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草根民主成長的美好展望。本次調查的數據資料來源于2009年在長三角地區的三個城市南京、杭州和蘇州所作的實證調查。調查對象為參加過社區自治組織的社區居民。調查過程中主要采用多階段抽樣法,多階段抽樣過程中又結合簡單隨機抽樣法、分層抽樣法、系統抽樣法、定額抽樣法、判斷抽樣法等多種抽樣方法。在抽樣框中,根據已有的資料和研究,考慮了總體的性別構成、年齡構成、職業分布、地區分布等多種因素,整個調查均采用較為簡短清晰的結構式調查問卷,此次調查共派發1200份問卷,收回982份,回收率為818%;采用幅度檢查和邏輯檢查對初始問卷進行嚴格篩選,除去16份無效問卷,保留966份,最后有效回收率為805%。本文期望能夠對我國其他地區城市公民治理、公民精神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實踐模式提供借鑒與參考價值。
三、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成長
盡管目前我國進行了多種形式的民主化改革,但是傳統的臣民文化依然不可避免地束縛和制約著人們的思想與行為。例如中國比較突出和典型的傳統臣民文化——“官本位”、“權威崇拜”和“與世無爭”等政治心理,發展至今在很大程度上依然慣性地影響和制約著人們的政治觀念和政治行為,這極大地抑制了社會公共空間和公民的主體地位。由于我國與西方的民主、法律等多種文化價值系統存在較大的差異,公民的民主與法治等公民精神與公民意識至今仍難以深入我國的民主法律文化土壤。
調查中,對于“我參與的社區自治組織對社區社會政策的決定,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力”、“我必須在平時多參與社區自治組織,這樣能夠有效監督社區社會政策的執行”、“參與社區自治組織的收獲在于可以使我了解并參與社區問題的改良,使社區生活更加美好”、“通過參與社區自治組織讓我對社區更有信賴感和歸屬感”、“參與社區自治組織越積極,越有益于推動草根民主的發展”這些說法,均只有半數左右的被調查公民表示比較贊同,而相當一部分公民對于這些說法是表示不認可的。通過數據調查統計發現,部分公民對社區自治組織的自治型參與比較缺乏。 〔20〕而從中也折射出被調查公民的公民治理意識和公民精神相對較為淡泊和孱弱。
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的發展與成長直接為草根社區自治組織和草根民主的成長與發展提供鮮活的動力和源泉,其內在關聯性在于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的成長本身是草根社區自治組織和草根民主發展的重要表征,還體現在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的成長對于草根社區自治組織和草根民主的成長有著較大的促進作用。下文即對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對草根社區自治組織成長之影響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本研究中通過公民對于“我參與的社區自治組織對社區社會政策的決定,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力”、“我參與社區自治組織越積極,越有益于推動草根民主的發展”等客觀論述的看法來測量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這里將測量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指標轉化為虛擬變量,比如對“每個人都應積極參與社區自治組織,為社區盡一份力”這一觀點,公民選擇 “很不同意或不太同意”設定為0,選擇“無所謂”或“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則設定為1。而因變量“事實上,您是否經常參與社區自治組織”則將公民選擇“不經常參加”設定為0,選擇“經常參加”設定為1,通過Logistic回歸進行分析,其結果如下:
表1 Binary Logistic回歸模型Ⅰ
Variables in the Equation
BSEWalddfSigExp(B)
Q1我參與的社區自治組織對社區社會政策的決定,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力a2585420000
無所謂002203570004109511022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109703569473100022995
Q2為了有效監督社區社會政策的執行,我必須在平時多參與社區自治組織b3056320000
無所謂1946042520970100006997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24490446301061000011577
Constant-2837031481598100000059
Model Chi-square=263344,df=4,Sig= 0000
-2 Log likelihood=1063334,Cox Snell R Square=0240,Nagelkerke R Square=0320
Correctly Predicted Percentage =719%
a參照變量: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Q1中的說法
b參照變量: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Q2中的說法
如表1所示,模型卡方值(Model Chi-square)為263344,P=0000<0001,具有統計學意義。-2倍的似然對數值為1063334。而由Nagelkerke R2可知,全部自變量可以解釋因變量的32%。這表明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對于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成長有一定的影響。所有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都具有統計學意義。
從Exp(B) 值即發生比率OR值可以看出,居民對Q1中的這種說法表示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則經常參與社區自治組織的發生比是“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這種說法的公民的2995倍。接著,公民對Q2中的這種說法表示“無所謂”與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其經常參與社區自治組織的發生比分別是“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這種說法的居民的6997倍與11577倍。以上的Logistic回歸分析說明公民精神與公民治理意識越強,公民經常參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比例也就越高。
進一步對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成長之影響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依然是將測量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指標轉化為虛擬變量,例如對于“參與社區自治組織可以使我了解并參與社區問題的改良,使社區生活更加美好”這種說法,居民回答 “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的編碼為0,回答“無所謂”或“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則編碼為1。而因變量“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您是否愿意經常參與社區自治組織?”將“很不愿意或不太愿意”的編碼為0,“比較愿意或很愿意”的編碼為1,Logistic回歸的分析結果如下:
表2 Binary Logistic回歸模型Ⅱ
BSEWalddfSigExp(B)
Q1參與社區自治組織可以使我了解并參與社區問題的改良,使社區生活更加美好a3071720000
無所謂124704437940100053480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2153043924069100008609
Q2參與社區自治組織可以增強我對社區的信賴感和歸屬感b3262120000
無所謂104903588600100032856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1899035328878100006681
Q3我參與社區自治組織越積極,越有益于推動草根民主的發展c3830720000
無所謂1548040514609100004702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23350397346551000010332
Constant-4513049184404100000011
Model Chi-square=277623,df=22,Sig= 0000
-2 Log likelihood=889178,Cox Snell R Square=0254,Nagelkerke R Square=0359
Correctly Predicted Percentage =773%
a參照變量: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Q1中的說法
b參照變量: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Q2中的說法
c參照變量: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Q3中的說法
表2中的回歸模型的卡方檢驗具有統計學意義。而由Nagelkerke R2可知,全部自變量可以解釋因變量的245%。這進一步表明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對于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成長有較大的影響。 從Exp(B) 值即發生比率OR值可以看出,公民對Q1中的這種說法表示“無所謂”與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的公民,其愿意經常參與社區自治組織的發生比是“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這種說法的公民的348倍與8609倍。接著,對Q2中的這種說法表示“無所謂”與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的公民,其愿意經常參與社區自治組織的發生比是“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這種說法的公民的2856倍與6681倍。 最后,對Q3中的這種說法表示“無所謂”與 “比較同意或非常同意”的公民,其愿意經常參與社區自治組織的發生比是“不太同意或很不同意”這種說法的公民的4702倍與10332倍。這說明公共精神與公民治理意識越強,公民愿意經常參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積極性和主動性程度也越高。
Pollettta認為參與式民主具有兩層含義:一種指代政治形式,另一種指代特定的政策制定規則。〔21〕社群主義的主要代表者之一戴維#8226;米勒則認為,社群主義的主旨就是將集體的尊嚴與價值內化為全體成員的意志。前文的分析很大程度上向我們昭示,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是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草根民主形成之精髓,進一步解析發現我國城鄉社區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發展現狀比較孱弱,并成為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草根民主成長較為緩慢的最為重要之因素。
四、公民精神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孕育生長:漫長而遙遠的歷程
在人類社會正在走向后工業社會的歷史條件下,在人類社會治理方式正在跨入全球化治理時代,公民治理代表著人類對未來社會中治理關系最美好的價值追求。如巴伯所言,“強勢民主并不對個人管理自身的能力抱有無窮無盡的信心,但是它同意馬基雅維里所認為的大眾從整體上講是和君主一樣的或者比君主更有智慧的,它也同意西奧多#8226;羅斯福德觀點,即‘忙忙碌碌的大多數平民管理自身所犯的錯誤比任何想要管理人民的小機構的官僚所犯的錯誤更少’”。〔22〕21世紀,就在公民越來越深入地參與社區事務,要求公共服務的職業者承擔更多公共責任的過程中,公民也許更明確地意識到,他們需要選擇優化的,適宜他們的制度結構,以創造社區的政府。
面對現代社會公共領域的衰弱與公共空間的急劇縮小,西方的學者曾為此深感憂慮,阿倫特等人認為沒有公眾參與的政治生活將是缺乏生命力的,而且,Nanz和Steffek等人的研究發現,有組織的公民社會將會產生新的公共空間,公眾積極參與政治生活將極大提升公共領域。〔23〕而本次調查則在某種程度上表明,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成長之現狀距離公民治理所要求的現代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似乎還有很遙遠的距離。對于“我參與的社區自治組織對社區社會政策的決定,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力”、“為了有效監督社區社會政策的執行,我必須在平時多參與社區自治組織”、“參與社區自治組織可以增強我對社區的信賴感和歸屬感”等說法,均只有半數左右的被調查居民表示比較贊同,而相當一部分居民對于這些說法是表示不認可的。接著對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成長之影響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后,則可以發現公民治理意識、公民精神對草根社區自治組織成長有著較大的推動和促進作用。而綜合前文的分析,可以發現被調查社區中公民美德、公民精神與公民治理意識的心理體認和民主實踐還存在著諸多難以克服的問題,有些問題不僅對于草根民主的成長與發展具有消極作用,更為嚴重的是對國家的民主體制建設具有潛在的負面影響。深入分析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草根民主成長遲緩的最為重要的影響因素,努力培育積極的公民資格、公民精神與公民治理意識,為公民治理創造堅實的草根社會基礎,是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與草根民主成長的漫長而遙遠的歷程之中亟待完成的必要而艱巨的任務。
社群主義者如今更多地從社群之中尋求問題的解決,他們認為人類社會的發展不僅僅要考慮私人化與新自由主義的策略,公平與正義等理念也需要在社群的道德規范中得以體現。社群主義的發展與公民身份密切聯系,公民的志愿服務成為公民身份發展的道德源泉。 〔24〕政治學者在探索民主這一議題時,都給予民主不同的定義。雖然意見紛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民主不是一整套固定的規則,也不是形式上的、直接性公眾的直接參與,民主沒有特定的形式,而且民主也是一個不斷發展與變化的漫長歷程。在人類民主化發展的遙遠道路中,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就顯得彌足珍貴。通過本研究的分析,被調查公民的治理意識正在伴隨民主化的進程不斷演進,我們不能不切實際地希望公民的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跨越式地發展,更不能對于現階段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淡薄而感到絕望。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前行也將是漫長的、艱辛的過程,西方國家的政治實踐已經證明。在現實的政治實踐中,政治理論家將政治教育作為一種公民政治賦權的重要手段,“自由民主社會中的政治教育不僅僅限制在政治社會化與道德教育,政治教育還應教會如何獲取政治權力、如何應對政治權力等議題。” 〔25〕
Nancy Fraser認為在當今社會中,社會公平的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對于社會公平的討論也逐漸主要分為兩個重要的陣營,一種主流觀點認為實現社會公平是政府的重要使命之一,因此,通過一種補償性的資源流動形式,來實現不同地區的同等發展;另一種觀點認為如今社會處于一種身份政治時代,要實現社會公平,就必須要保證社會中少數人的觀點、信仰為他人所熟知,得到他人的認同。〔26〕而政府與草根社區自治組織在良好合作的過程中更應遵循公平合作的原則。例如對于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的發展而言,政府還應進一步健全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發展的注冊登記制度,尤其是完善電腦注冊系統。另一方面,還應建立科學的草根社區自治組織績效評估計量體系,加強對草根社區自治組織成員的培訓與教育,建立草根社區自治組織共同治理的資源共享的信息平臺。然而受政府對社會控制的減弱的深刻影響,蘊涵著現代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自身要有足夠的能力來幫助社會實行自我治理。草根社區自治組織自身充當網絡治理中的橋梁作用,維護和捍衛各種特殊群體的利益,支持社區的網絡治理的多元格局。概而言之,公民治理意識與公民精神的培育是一個漫長而遙遠的過程,是一個隨著法治與民主制度的逐步健全、公民自身素質提高而不斷成長與發展的冗長歷程,也期望本研究可以為當代中國城鄉社區草根民主理論和實踐的發展盡其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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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石本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