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應邀到一所大學講學。不料,他的車被攔在了南門外,原因是無法出示通行手續。攔他的是一名保安。個頭很高,五官也黑,站在門外像尊鐵塔。
教授還是有涵養的,陪著笑臉說:“對不起,下次再來講學一定提前辦好通行證。”
保安只是淡淡掃視教授一眼,并未有放行的意思。教授忍了忍,再沖他點頭說:“小同志,講學時間就快到了?”
保安面無表情:“這跟我沒關系,您必須出示通行證。所有進入校園的機動車輛,必須出示保衛處核發的車證。”
教授的臉色變了,因為此時已有學生在圍觀。他把自己肥胖的身體從駕駛座上挪出來,重重地關上車門。此時陽光照耀在他謝頂的頭上,看上去帶著幾分滑稽。可他分明管不得儀表了,動作迅速地從皮包里拿出一款高端手機,惡狠狠地撥出一串號碼。可惜他聽到的是忙音,試了幾次都是忙音。教授有些氣極敗壞,開始轉圈踱步。然后,在又一次的失敗中把手突然指向了保安:“你——你以為這里是中南海嗎?我是來講學的知道嗎?是應邀來講學的!”
教授的憤怒一聲高過一聲,保安依舊巋然不動:“對不起,我只是在執行學校的規定。我在盡一名保安的職責!”
教授的臉開始漲紅:“規定,規定是人制定的知道不知道?規定沒要求你一定要不近人情,你要學會懂得不同的事不同對待,別一根腸子通到底!”
中午的驕陽里教授是那樣沮喪,他的血液明顯不通暢了。他上下打量那名保安,又轉到他的身后瞅了瞅:“保安就應該把學校像碉堡一樣保衛起來嗎?保安就應該刻板僵硬,不懂得變通嗎?”教授明顯拿出教訓子女的語氣。
那名保安依然不理教授的斥責,這讓教授忿然依舊:“大學是開放的知道嗎?沒有圍墻的大學才是真正的大學知道嗎?”
這時的保安居然微微笑了一下:“道理我說不過您,也希望您別為難我,學校的規定我不能破壞,不然我會受處分……實在對不起!”保安的話讓教授打了個愣怔,認真地看看他,還想說點什么,終是放棄了。
教授想過步行進校,不再與保安較真。可是周圍有那么多張看熱鬧的臉!說不定,他們中的一些人就是要聽他講課的,屆時,他會尷尬窘促。真是應了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的老話啊!
教授只好接著撥電話。好在這次終于通了,那邊的領導聽說情況萬分驚訝,告之教授馬上派學生到南門接他,并且不住地陪不是。
教授的心情好了一點,也不知怎么,一種優越感慢慢襲上心頭。教授看了看保安說:“你很盡責。如果你為人處世的經驗再豐富一些就好了。”見保安站在那兒沒什么反應,又踱起了步:“你不知道,也怪我剛才沒和你說,你們張校長是我的老同學,這次講學就是他邀請我來的。當然,憑我們多年的關系,這次講學我分文不取。我完全是沖你們學校的牌子來的,這個你不知道,你當然不會知道……”
保安還是無動于衷的一副神態,就在這時,兩名學生氣喘吁吁地跑來了,一個急忙向教授道歉,另一個則拉過保安耳語起來。教授的臉上見了笑,可幾秒鐘又定格了,他看見保安對那名學生依然搖頭。保安甚至再次理直氣壯地說:“沒有通行證,誰打招呼也不行!”那名學生的臉氣白了,手指保安卻說不出話來。
看熱鬧的學生竊竊私語,表情曖昧難測。
教授把手撫在胸口上,好一陣才讓自己平復下來,說:“把你的規定拿來我學學可以吧?”那名學生搶著說:“教授你別理他!”保安卻轉身進了內室,拿出一份塑封的《機動車進出校園管理辦法》。教授接過定定地看著,搖頭再搖頭,然后攔住意欲再給領導打電話的學生,同意步行進校園。
那兩個學生狠狠地瞪保安,保安似乎沒覺自己有什么錯,讓人把教授的車推到另一測,站回到門崗上。
這個下午似乎注定是不平靜的,直至走進教室很長時間,面對臺下黑壓壓的學生,教授還是進入不了狀態。后來,他決定來個題外話,就講他剛才遇到的事。他講了他的尷尬,講了他的困惑。臺下的議論聲很嘈雜,這讓教授更窘迫,好一會兒才讓教室里安靜下來。
教授感覺這是講得最差的一堂課。
教授的車被人弄進了校園,在老同學的道歉聲中教授把車發動了起來。經過南門時教授朝崗樓上望了一眼。午后的陽光中,那名保安依然站得筆挺,只是教授注意到,那張黑紫的臉上似有流過淚的痕跡。教授想說點什么,末了,嘆口氣,一踩油門,把車開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