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二十二歲,很普通的一天,我騎著自行車飛速地趕往單位上班,可就在這疾馳中,我的眼睛偶爾朝旁邊的店鋪里一瞄。咦,今天怎么多了一位店員?面容光潔如玉,修長的身材,渾身上下透出誘人的氣質。誰家的姑娘?我不禁問自己。思考間,我的車子不由自主停下來。
“嘀嘀嘀”,正是上班的高峰,三分鐘過后,我背后的車輛堵成一條長龍。那姑娘看見我近乎癡呆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
這便是我和妻子第一次的相識。
隨后我們就隔三差五地約會,說些矯情的言語。一邊說一邊到她店鋪附近的花園小徑上散步,看春天盛開的花兒的粉瓣,偷偷在心里感受不一樣的甜蜜柔情;或者我們一起數秋天“簌簌”飄零的落葉,在相愛的人眼里,那翩躚的落葉沒有傷感,片片都仿佛是翻飛的蝴蝶。
某一天的夜晚,臨近告別時分,她突然說:“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啊?”原來,近一年的交往,我們一直保持著適度的距離。像無限親近的好友,又像相交淡如水的君子。在她眼里,我一定是個深沉、穩重的男孩子。她已芳心暗許。
就這樣,我們有了第一次的深情相擁。是的,是她第一次擁抱了我。也許一看到她純凈得像湖水一樣的眼神,我就像疼惜最小最小的一尾魚那樣不敢輕易染指。是她主動的。
不久,我們便平靜地走到了一起。說到平靜,是因為我們真的從相識那一刻起就感覺踏踏實實地擁有對方,那是一種悄無聲息的擁有,沒有驚天動地的誓言,從不擔憂愛情會面臨波折。一切仿佛命中注定。我是她的,她是我的。
我們的婚禮沒有大操大辦。就是兩家的老人約在一起見面,沒想到大家看后都非常滿意。“男孩才華橫溢,女孩純凈可人!”這是她父親第一次見面時對我說的原話。也是他老人家婚禮上的唯一一句祝酒詞。
接下來的漫長歲月,是我們鍋碗瓢盆的平淡日子,沒有鮮花和掌聲,卻無限溫馨和安適。日子如同一片片美麗樹葉,在我們偶爾相視的一笑里匆匆而逝。
記得那天的產房里,我們有了自己的小寶寶。妻子生產之后,身體很虛弱,可她還是微笑著問偎依在床前的我:“對我們的作品,滿意嗎?”一句話,說得我眼含熱淚,一把抱住她連連點頭:“滿意!滿意!”小姨子哈哈哈地在旁邊笑,笑完大聲呵斥我們:“喂!公眾場合,你們酸不酸啊?”
記得某個雨夜,我加班未歸,雨卻越下越大,看來一時半會回不了家。我趕緊打電話告訴妻子,讓她不要著急。可那時候,我們這兒,一遇雷雨天氣就停電,而不知怎么回事,電一拉閘,固定電話就打不通(當時,我們那兒還沒人使用手機)。沒辦法聯絡,只好靜等大雨停歇,我匆匆趕回。可我的腳步剛剛走到門口,妻子就一下子拉開門撲到我的懷里。我反而被嚇了一跳。趕緊問:“怎么回事?”妻子不停地用她的粉拳敲擊我,喉嚨哽咽:“你沒回來,知道我有多著急嗎?”說完,淚眼娑娑,哭得像個孩子。
是的,幾乎轉眼之間,我們就步入中年。
我的頭發白得早。當青絲間有了第一根白發,妻子第一個發現。她趕忙伸出手替我拔了。我笑她:“拔了有啥用?年齡可減不了!”她卻固執地說:“還長,我還拔!”倔強得像個孩子。終于,白發生長得一日快過一日,她拔也拔不贏。而妻子綢緞一樣的長發間也開始生出根根銀絲。
是的,我們在慢慢變老。歲月像流走的河流,攔都攔不住。我們還是過著普通人的日子,守著小小的庭院,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長到我們一樣高,甚至超過我們。真心地盼望她有更大的出息。
二十年的記憶,回首間仿佛昨日。時光真是一個偉大的魔術師。兩個人相伴下來,形影不離,已經遠不止愛情那么簡單,有親情,有相互的勸慰和體諒,有揮之不去的纏綿和留戀。常常看著妻子勞作的背影,一直可以看到眼圈里熱淚滿盈。年華不再,但愛情對于我們,卻日久彌堅。
普普通通的生活,真真切切的愛戀,像那些淺色的花,開在山野,開在無人問津的地方。但我們用心去觀照,去體味,卻有寫不盡的美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