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歐洲對自己國民權利和利益是相當尊重的,但對自己的歷史遺產呢?據說也是愛護的,只是不知這種愛護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況,我對此很感興趣,加上在學校開設過有關世界遺產的課程,想看看歐洲對換了空間即來自不同地域的游客態度是如何的,對換了時間的歷史遺產的態度是如何的,他們的國民性又是怎樣,于是在去年展開了一次歐洲自駕游之旅,我將之定位為歐洲世界遺產之旅。
費孝通的老師馬林諾夫斯基說過要“參與當地人的生活,在一個有一個嚴格定義的空間和時間的范圍內,體驗人們的日常生活與思想境界,通過記錄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來展示不同文化如何滿足人的普遍的基本需求、社會如何構成”,不懂就問的自駕游也許對此有所幫助。
完全的自費的自駕,當然也就很自由了,從內容到路線,從衣食到住行,全是自己包了,算是“三自一包”旅游吧,沒有歸國后提交個什么報告交差的要求,權當作個人的田野調查或者實地觀察吧。在18天的時間里去了8個國家,按順序分別為意大利、瑞士、法國、德國、荷蘭、比利時、西班牙、梵蒂岡,自駕行程約5000公里,看了大中小各類城鎮共34個,世界遺產地31個。
其中有的世界遺產是一個總稱號,名下有不同的遺址,分散在幾處甚至十幾處不同的地方,如有“地中海的客廳”之稱的西班牙塔拉弋納市,其“考古集合體”這一個世界遺產就包括十四個不同地點的遺址,馬克思故鄉特里爾古城也是由好幾處遺址組成,包括古羅馬的“黑門”、“巴巴拉”公共浴場、橢圓形露天劇場、瑪麗亞教堂等等,另外,我們也參觀了沒有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但也是世界著名的歷史地點,如比利時的滑鐵盧古戰場、海牙國際法庭等。
這個游思錄實際上也可叫憂思錄,一路上欣賞著西方的文明經典,自由自在地自駕是很快樂的,但一聯想到中國,對比我們的現狀,就感到有不少差異,讓人心憂。世界遺產是人類文明的歷史精華,與世界遺產的關系則充分體現了各國文明的現實狀態,是當下各個文化主體的晴雨表。從西北的莫高窟到東北的沈陽故宮,從西南的麗江古城到東南的福建土樓,中國的許多世界遺產我都去過,有的還去過多次,在報刊進行過文字的評論,如廣東的碉樓就是一種酸楚之美。與參觀中國的世界遺產相比,這次游覽的整體感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境域。
聽覺方面來說,無論是在修道院、教堂,還是在博物館、宮殿等,歐洲的那些參觀者都是安安靜靜地在看,哪怕是在川流不息的科隆大教堂、凡爾賽宮殿和園林,都聽不到游客的高聲喧嘩,在沒有電燈只有蠟燭和彩色玻璃映襯的穹窿下,神圣感自然就出現了。在阿姆斯特丹運河的游船上除了各種語言的解說,也不見什么人一驚一乍地指指點點。讓人難堪的是,在世界上最大的教堂梵帝岡的圣彼得教堂的廣場入口處,有塊高高的牌子,上面有幾種文字,其中有七個漢字“教會圣地 請安靜”,比別的文字要大幾倍,十分突出醒目。
在參觀的時候不粗聲大氣不足以顯示中國人的大國氣派,如麗江古城就像個大集市。其實不只是在世界遺產,在國內的公共場合,高聲喧嘩、打打鬧鬧都是常態,如在餐廳和飯館,要么大聲放音樂,要么大家說話一個賽一個。在參觀日本的歷史古跡,甚至是在印度尼西亞的婆羅浮屠,我一路所看到的本地的參觀者都沒有那種乍乍呼呼的樣子。從熱衷于放鞭炮的習慣可以猜測,中國人是不是一定要通過強勁聲音的刺激達到內心的平靜?
這同樣也反映在視覺方面,中國的標語口號滿天飛已是常態,成為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以大學為例,不要說什么大型活動,就連搞個什么宿舍比賽、學院內的小型會議之類都要用紅綢做個大大長長的標語掛在校園馬路口,唯恐天下不知。在歐洲的世界遺產的內外,我沒有看見什么標語橫幅之類的。并且,當時正是歐債危機發酵的時間,一路上也不見什么人罵罵咧咧、忿忿不平,參觀者似乎有一種寧靜的外表。在里昂舊城歷史遺址停車時,車位相當緊張,我停到了不讓停的小巷子里,旁邊一個正在搞裝修的工人也只是走過來告訴我這里不能停車,語氣平淡,也是好心。在去威尼斯的火車上,在有軌電車上,老太太和老爺爺常逗我的小孩玩,甚至扮鬼臉逗她笑。在參觀時你不會看到那種趾高氣揚的管理者的嘴臉,也看不到世界遺產大門口檢查者的鐵青的面貌,更看不到像故宮里面搞的什么高級會所之類。什么堅決、熱烈之類,什么淡泊明志之類,掛在嘴上的和寫在墻上的,常常就是做不到的或者實際上不想做的。一個老是講淡泊的民族一定是虛偽的民族,一個老是耍官威的社會一定是不民主的社會,一個老是樹榜樣的國家一定是沒有集體道德的國家。
現在的“公知”逐漸給人有點走味的感覺,原因何在?公知們的文字曾經代大眾發言,喧囂而熱鬧,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媒介的發展,民眾不再需要故作深沉的文字了,更何況有些公知只是通過消費政治消費事件達到嘩眾取寵的目的,而民眾知道改變這個社會最需要的是行為和行動。公知們最大的毛病就是言行不一,光說不練,拉幫結伙即抱團,這在一些社會事件或者社會論爭中表現得很清楚。如詩人趙麗華欲充當公共知識分子,慷慨激昂地發表反權貴的文字,但其炫富、家庭的權貴背景等受到質疑后的種種表現,不禁更讓人懷疑公知們的語言表象下的真實人格。其實道理誰都明白,關鍵是你是如何做的。所謂文人同樣讓人汗顏,如重慶事件同時也是文人的照妖鏡。不知道是體制內還是制外的高校知識分子表現,亦堪稱一種風景,在文字上、在課堂上、在酒桌上如何高尚如何激昂,指點江山胸懷人類,背后牢騷不斷,領導面前則卑謙恭順,反差實在太大。一旦到切身利益面前,在不民主不平等不公開面前,不要說境界,就連傳統的所謂骨氣都沒有了,個性蕩然無存。是的,反抗有風險,可以理解,但非暴力不合作難道做不到嗎?何必為了差旅費的報銷之類利益低三下四?行為或者行動才是最有說服力的,才是改造世界的根本動力。
歐洲的世界遺產沒有什么所謂煥然一新之說,我們所看到的是盡量原汁原味地保留原來的風貌。像萊茵河中游河谷60多公里的河上沒有一座橋,同樣是德國,德累斯頓易北河谷在2004年被評為世界遺產,但因為當地政府在上面修建了一座橋,將原有的景觀破壞了,五年后被除名。那些斑駁破落的墻面,蒼老的屋頂都是常見的現象,威尼斯里面的那些住屋都沒有進行整齊劃一的裝修,大部分甚至可以用破舊來形容,埃納雷斯堡的大學及歷史區域的那些現在還用于高等教育的房子,外面的石頭都被風雨侵蝕得露出來,在我們看來簡直是有損西班牙人民的形象,但他們照用不誤。高迪設計的神圣家庭的大教堂建了一百多年,我們去參觀的時候,到處是腳手架,還在建。對照我們中國那鑼鼓喧天的獻禮工程,結果是一堆豆腐渣。行走在楓丹白露宮殿和園林、波布萊特修道院等當中,沒有人來人往,沒有商業氣息,仿佛可以聽見拿破侖流放前在將士們面前那悲涼的演講,看見修士們面容安詳地隱修。富爾克林根鋼鐵廠那黝黑、嶙峋的廠房則似乎在現場演繹一段西方工業文明的歷史。
修舊如舊應該是遺產保護的基本法則,但在中國則喜歡造假景點,對古老遺產進行不倫不類的包裝,雞鳴狗盜式的野蠻拆遷和偷梁換柱式的文物搬遷更是讓人無語,優質景觀被開發商占據蠶食,名人故居被“維修性拆除”,不少人錯誤地認為保護古城就是讓歷史遺跡煥然一新,熱衷于蓋廟修塔,新建所謂傳統特色街,甚至毀了真古董去做假古董,所謂保護也只是為了旅游業的短期行為。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規劃的目的是什么呢?專業人士告訴我們:對構成人類記憶的歷史信息及其文化意義在城市中的具體表現進行保存,使當代活動與歷史城鎮和城區的特征相適應,確保歷史城鎮和城區作為一個整體的和諧關系,并適應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需要。但領導們理解了多少,在利益面前能做到多少,不容樂觀。想想上個世紀50年代,“梁陳方案”的北京行政中心西移的思想都被毛澤東否定,現在的干部的境界和行為更可想而知,“不拆遷你們吃什么?”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干事費德里科·馬約爾在《世界遺產與年輕人》一書的前言中這樣說:“保護和弘揚我們祖先留下的自然和文化遺產的任務,遠不止于簡單地保護景觀和紀念物。通過保護我們有形的世界遺產,我們還可以保護世界無形的遺產以及倫理道德遺產,而這才是最重要的。當我們進入新千年時,將倫理及人文價值傳給兒童和年輕人顯得更為迫切。”在中國,將世界遺產當作搖錢樹,亂造假古董,加上管理者的經濟利益至上的行徑,使得世界遺產的文化內涵傳播的實際價值大打折扣,談什么人文價值,不罵娘就已經不錯了。
從口袋方面來說,歐洲世界遺產完全沒有一種創收的架式,所有的教堂都是免費進的,很多景點都免費或者少量收一點,如荷蘭的水利工程博物館即Biesbosch Museum門票只有3歐元,盧浮宮10歐元,馬德里國家博物館10歐元,凡爾賽宮15歐元,宮后面的園林不收費。1歐元兌人民幣8元,考慮到歐洲的收入水平和物價水平,與中國相比這些都是很便宜的了。西班牙埃納雷斯堡的大學及歷史區域超過五百年歷史,也是《唐吉訶德》作者塞萬提斯的出生地,現在還在辦學,游人隨便進,里昂舊城歷史遺址也是這樣。尋找德國毛爾布龍修道院花了不少工夫,走走停停,主要是因為一路上沒有什么標志,哪怕到了入口處,也只有一小塊寒酸的牌子。在比利時尋找斯皮耶納的新石器時代燧石礦更是曲折,到了附近村莊,問了很多人,來回了幾次,有的說法方向完全相反,花費了兩個小時,還是找不到,到了6點半,天快黑了,只好往巴黎趕。作為著名的世界遺產地,如果為了斂財,會是這樣悄無聲息嗎?金德代克的風車網入口倒是有個收費點,但到了下午5點下班時人影都沒有一個,天還是敞亮的,也沒有什么大門,我們倒樂得不花錢沿河好好欣賞了一下荷蘭人民的智慧結晶。在布魯塞爾有個世界遺產叫奧塔的主要城市建筑,其中一座不開放,窗上還貼有專門告示,叫人們不要打擾,如果要了解可以去博物館看。到手的錢財不要,這在中國人看來真是不可思議,很傻。
中國的景點景區門票今年“漲聲”一片,所謂5A級景點動不動就要兩三百塊,出外旅游門票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文化景點是全民共有的財富,設立宗旨應該是讓全體國民得到受教育和受熏陶的機會,“以人為本、著眼未來”才是根本原則,這是無形的財產,對國民素質,對國家形象都起著長期的推動作用。但我們的領導們根本不管這些,只要地方的錢袋子、自己的口袋子鼓起來了,管你什么氣鼓鼓,什么民意民心。國家旅游局有關官員經常表示國家旅游局一貫反對景區漲價過快,反對景區重復收費和亂收費,有用嗎?怪不得有人說我愛不起祖國的大好河山了,甚至說國家旅游局存在與否都沒什么兩樣。以前中國各個城市的公園都要收費,現在都免費了也沒有看見中國窮下去。廣州的中山紀念堂在人來人往的東風路上,不收門票后也沒有看見人滿為患,沒有看見乞丐和垃圾滿地的情況。保護景點景區,不是靠高票價能做到的,完全可以采取低票價政策,采取對個別重要景觀額外收費、限制票量、分時段分批次進入參觀等辦法,通過控制游客流量來達到目的。同時,游客其他方面的消費才是增加地方財政收入的更長遠更有利的一大塊。游客觀賞兵馬俑的時候感到的震撼感也許早被高票價消解了,而少林寺搞得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有什么佛門的尊嚴,佛法的莊重?我建議中國的宗教人物和景點負責人到歐洲的各個教堂和修道院去浸濡一下。
中國的高油價和高路橋費長久以來也為人所詬病,但至今也沒有什么改觀,大家一直都在說歐美的油價比中國便宜,有的人還弄出一大堆數據進行比較。我特意將自己的自駕車花費記錄下來,深感大家說得一點也沒有錯,雖然我只是直觀地將油價和飲用水感性地對比而已。瑞士蘇伊世北邊的一個加油站的柴油是每升1塊8毛9,汽油是1塊7毛3。海牙市汽油是每升1.319元。西班牙的汽油最便宜,在薩拉戈薩市和巴塞羅那之間的位于戈壁灘上的加油站加了一次油,單價是1.297元每升,在歐洲油比水還便宜,我們在米蘭隨機找一家餐館吃飯,一瓶純凈水1塊9,里昂火車站自動售賣機一瓶水700毫升2塊7,差不多大小的可樂要2塊9。是歐洲的水污染得厲害,所以很貴嗎?非也,是因為他們的汽油沒有被壟斷。
就路橋費而言,簡單來說吧,我們在歐洲自駕5000公里所花費和從廣州開車到長沙600多公里差不多。德國、荷蘭、比利時都不收路橋費,別的國家收得也不多,從里昂到日內瓦,14塊9,從伯爾尼到蘇伊世約130公里高速公路,不收費,布魯塞爾到巴黎,收費兩次,一次是9塊1,一次是1塊8。進出馬德里收費1塊8。比薩前往佛羅倫薩,100公里,中間收費四次,分別是1元、2元、6元、8元,佛羅倫薩到威尼斯250公里,收費13塊2。中國油價和路橋費不僅貴,還時不時整點油荒,升多降少,利益集團與權貴集團誰能奈何?所謂道德的血液之說純屬推卸政府責任的扯淡之說。
有人說中國最缺少的就是德,其實中國人內心的道德苞芽還是有的,但由于從最高層而來的枉法和虛偽,使得中層們及底層們有樣學樣,各種烏煙瘴氣的東西就大量涌現,其中誠信缺失就是一個突出表征。從韓寒文章的代筆到手機短信的詐騙,從官方數據的造假到唐駿的“復制的成功”,從王儲的文憑到街頭走鬼的秤桿,盡量地騙,盡量地撈,越多越好,崩盤的那一天大家作鳥獸散,溜之大吉,看誰溜得快,跑得遠,藏得深。在歐洲一路行來,人與人的信任感比我們強多了,從米蘭到里昂我們是坐的火車,上車和下車沒有檢票,在車上也只看到一次查票的,但也只是有選擇性地查,我們那節車廂只查了好像是拉丁人士的一對男女。教堂里售賣的書也是沒有人看管的,錢箱放在那里,你自己看著辦。我們分別在法國、西班牙、意大利租了三次車,在米蘭還車時車行看了幾分鐘,在巴塞羅那還車時大概只鉆進車里不到三分鐘,出來后對我說“excellent”,我心想在中國能開好車在歐洲這個規矩的地方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在巴黎還車時更離譜,根本沒有人去檢查車,辦好手續走人。住酒店時一般是看護照、付款的流程,但有的是離開再交錢。一般是越往鄉村越無所謂,在瑞士和德國邊境的有“修道院之島”之稱的賴興瑙島,在一家三星酒店,問好價格,服務員直接將我們帶到房間,什么手續也沒有辦,第二天走時再交錢。在羅馬和比薩之間有個島叫Monte Argentario,入住附近的一家叫Park Hotel的酒店時,沒有押證件,也沒有交錢,早上準備開車走時,才記起還沒有交錢,大堂里的人也沒有人管,我們回去問服務員是不是沒有付費,她淡淡地說是。因為小孩在車里睡覺,我們還有三次將車鎖起來自己出去參觀的經歷,一次是在科隆大教堂的地下停車場,一次是在早上的布魯塞爾的街道,一次是在雨天的米蘭的一個停車場,如果在中國,那是絕對不敢這樣做的。也許這些就是治安與誠信所帶來的安全感吧。
歐洲人看起來不會自來熟,但一旦你有問題請教或幫忙,他們都很熱情地伸出援手。問路時幾乎個個都很認真地告訴我們,有不知道的還掏出手機幫我們查,有的甚至幫我們畫路線圖。在中國如果你問路,對方的反應常常是退避兩步。在賴興瑙島有個老婆婆主動帶我們去找教堂,還告訴我們說中間這個島是德國的,湖周圍是瑞士。同樣是在這個島,住宿時我們討價還價,女服務員最后說,你們可以到島里面去找其他的地方,當時我們以為是氣話,第二天離開后看到旅游宣傳材料,里面的確有不少旅館,的確也有不少較便宜。在比利時,因為太晚找不到別的住的地方,我們返回最先找的那家酒店,結果連原有的房間都沒有了,但那個有點禿頭的男服務看我們失落的樣子,又介紹另外一家酒店給我們,在夜深人靜的異國他鄉還真感到絲絲溫暖。在找酒店的過程中,還發生了一件讓我永遠難忘的事,有輛警車跟在我們后面,按喇叭示意我們停車,嚇壞了我們,后來停下車,車上的一對男女警察微笑地告訴我沒有開車燈。這種發生在公權力或者執法者身上的事情,在中國我不知道這輩子能否等得到。
胡適說:“一個骯臟的國家,如果人人講規則而不是談道德,最終會變成一個有人味兒的正常國家,道德自然會逐漸回歸;反之,一個干凈的國家,如果人人都不講規則卻大談道德,談高尚,天天沒事兒就談道德規范,人人大公無私,最終這個國家會墮落成為一個偽君子遍布的骯臟國家。”中國目前就是后者這樣的一個狀態。今年3月份,由中央宣傳部、中央文明辦、教育部、共青團中央組織開展的“千場百萬”道德模范全國高校巡講活動正式啟動。根據中央文明辦安排,由孔祥瑞、孟佩杰、李素芝3位道德模范組成的巡講團于3月15日至3月21日先后在長沙、廣州、濟南舉辦高校巡講活動。作為教師代表之一我也有幸在臺上發言,但發言稿學校要看,教育部來的人也要審,其中的“道德淪喪”一詞都被認為不行,與上級倡導的時代特征不符。據理力爭后,我最后是這樣講的:“禮失求諸野,中華民族的道德模范們都是發自內心的道德律令,他們成為道德楷模不是由于權貴的身份,他們的愛心與善良是一種公民美德,值得我們各個階層、各個等級的人來一起來學習,地不分南北,人不分官庶。我們還要有感恩的心態,道德模范們已經為他人為社會付出很多,最后我希望李素芝老師,能夠愛惜自己的身體,多多享受天倫之樂。”在發言中,我甚至有這樣的沖動,這樣的話差點脫口而出“要學大家一起學,群眾要學,但當官的首先要學好”之類。后來有人告訴我說,在所有發言的學校代表中,我的掌聲時間最長,其實我無非是說了一些心里話,盡管還是較曲折的,可見假話套話大家是多么厭惡。李素芝將軍在臺上還站起來給我敬禮,搞得我措手不及。有意思的是,后來院有關領導還派人去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資格不夠。
游戲規則都不遵守,還來奢談什么道德?政府沒有公信力,自然會大大影響平民的誠信度。歐美人為什么有公德心,因為不論是總統首相還是平民大眾,他們都遵紀守法,違背了就要受罰。在中國則是,上不遵之,下何守之?作為中國人,我對所遇到的華人特別注意,但很不幸,印象不佳。在戴高樂機場候機時,遇到過主動過來打招呼的中國人,一聊原來是西安的,率隊到西班牙培訓,歐洲都游遍了,人倒實誠,說我們國企不就這點好處嘛。還有一次在威尼斯的游船上,估計也是看到我們在講漢語,一個中國人擠過來搭訕,原來是溫州的,我說在歐洲吃不慣,他則一臉得意,說他們在歐洲一路過來都有人招待,吃的全是中國菜,甚至主動報出一連串他們所吃過的菜單,當我沒有顯示他所想獲得的羨慕期望值時,也就無趣走開了,我只能用幾十年前我們常用的語詞來描述他“中等身材,干部模樣”。在米蘭我見到過闖紅燈的華人,在海牙加油站,親眼看到加了油不交錢就開車溜走的女性華人,在威尼斯看到四家賣皮具的全是華人,里面的東西倒是相對便宜,但假貨的可能性那是相當的大。
我從來相信文化具有一體性,從政治體制到衣食住行,從長官到平民,從生到死,謂予不信,試分析一下中國的包子、粽子之類和西方的漢堡包、比薩餅之類的區別,就可見文化之一斑。在科隆大教堂我看到浩浩蕩蕩開來的中國旅游團沒有集結起來聽導游講解,而是照完相后很快散開去了旁邊的購物街。中國人暴發戶的心態實在要不得,真是影響我們祖國的形象。更深層的因素在于,獨裁、腐敗、壟斷之類的惡果對一個民族來說,其負面影響是長遠的,拖垮整個民族文化,就像跑步,會被越拉越遠,如不警醒,好日子不會太長,靠貧富差距、人口紅利、科技含量高的低成本制造、地產財政等等所帶來的經濟增長很快會降速,后勁在哪里?到時中國有什么能夠自傲于世界的東西呢?為什么世界各地常有排華現象,而少有排日排韓,個中原因值得深思。
我們常常說什么西方人傻和懶,但相比你爭我奪、坑蒙拐騙、眾聲喧嘩的中國人,這恰恰是一種更文明更符合人性的生活方式。在德國,下坡時公路邊標明的速度比平路的速度要快,這不就是一種實事求是嗎?中國的公路速度標識則相反,做不到的東西都要搞個形式,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么,我們在山上親眼見到整個羅馬的夜景沒有像中國大城市那樣燈火輝煌,世界遺產巴黎塞納河畔也是暗淡的,這就是環保的體現。在歐洲旅行當然也有不便之處,如大城市停車很麻煩,旅館都不提供牙刷牙膏之類的東西,也沒有開水,但與其他的愉悅比起來,如國與國之間公路沒有關卡、路油費便宜、安全自由、寧靜誠信、環境優美、友好禮讓、食品放心,你還會有一肚子怨氣嗎?社會還會彌漫一種戾氣嗎?
(作者單位:華南理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