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精神芻議

如今走在廣東各地的大街小巷、碼頭、車站，作為廣東精神的“厚于德，誠于信，敏于行”宣傳標語隨處可見；在新聞媒體中經常可以見到像“托舉哥”這樣身體力行、踐行廣東精神的市民。廣東精神不僅僅是文化建設的價值坐標，也成為廣東經濟和社會生活未來發展的風向標，

新時期廣東精神并不是憑空而來的，它是廣東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與廣東“缺什么補什么”文化傳統相吻合。

廣東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經濟、社會、文化發展到了瓶頸階段，不少有識之士都在問：為什么、怎么辦、今后會怎么樣？要回答這些問題，要找到今后發展的路向，必須有一個精神指引，否則路就會走偏，會越走越彷徨、越孤獨。

從人類歷史發展來看，人類是在不斷的自我反思過程中實現發展、進步。人類歷史上的幾次思想文化大變革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其實在重大、深入的變化發生前，必須有一個新的能明確指引前行方向的精神引導，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整合各方力量、共同前行。廣東精神反映了廣東的現實訴求：伴隨市場經濟的發展，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道德滑坡的現象，時代呼喚廣東整體道德水平的提高；廣東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需要進一步培育誠信意識、契約精神；廣東加快轉型升級、建設幸福廣東的過程中，不免遇到各種困難，只有善于把握發展機遇，敢想會干，才能化解改革發展過程中遇到的難題。

“厚于德，誠于信，敏于行”的“三位一體”表述，具有嚴格的邏輯結構：由個人而集體、由品德而行動；既傳承優秀文化，又體現時代精神；既發揮精神指引作用，同時又極具操作性。“厚于德、誠于信、敏于行”是廣東所擁有的大家都認同的文化基礎、精神力量：德是靈魂，信掛心頭，動之以恒。廣東精神是在恰當的時機提出的、引導廣東走向幸福的指揮棒，沒有這個指揮棒，力量難以集中、目標就會分散。

“公德”缺失是一道必須邁過的坎

近年來，有關國人形象的事件在不同的地點以不同的方式不斷上演：比如任由小孩在香港街頭大小便，比如在臺灣一些知名景點留下“到此一游”的“墨寶”……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不少國人富了口袋、窮了腦袋。雖然近些年不少高校也推出淑女班、禮儀班，但“穿龍袍不像太子”，學會了紳士一樣拿起餐叉，關鍵時刻仍舊露出他的淺薄。

一個人只有具有良好的個人修養，才會被人們所尊重。一家企業、一個單位、一座城市、一個地區、一個國家的形象也一樣，它不是通過多少高樓、多少收入、多少GDP來展現，而是通過一個個生活其中的個人的素質和修養展示出來，通過一樁樁具體事務的處理，一條條法律法規條文的落實而體現出來。前者是個人的德，后者則是企業、城市、地區、國家的“德”。

個人的“德”包括私德和公德。私德指個人品德、作風、習慣以及個人私生活中的道德；公德指與組織、集體、民族、社會有關的道德，主要體現為與他人和諧相處、與自然和諧相處、從事社會活動時所應遵循的道德準則。客觀地看，很多人的私德在可接受的范疇，但公德有虧，甚至到了極為缺乏的地步：占人家便宜、欺負老實人；見不得他人比自己好、容不得別人超過自己；在公共場合耍橫、隨地吐痰……他們缺的是人與人和諧相處之德。

企業、城市、城區、國家的“德”主要表現為公德。當前不少城市、地區正缺公德。為什么有些城市，路越修越寬交通卻越來越堵？缺德的表現是管理的低效率。為什么會不斷出現野蠻拆遷？缺德的表現是政府、企業沒有嚴格遵守法律法規。為什么有那么多企業直接將污水排入珠江？缺德的表現是企業眼里只有私利沒有公德……

個人、企業、城市、地區缺公德，原因主要有三個方面。首先是缺乏培養團隊協作精神。傳統教育強調個人奮斗多而鼓勵團隊協作少，看重核心人物而忽視團體力量。其次，缺乏產生意見領袖的氛圍，各行業各群體缺少能表達集體訴求的意見領袖，或者曾經有過這樣的意見領袖后來卻因利益關系而變為只代表個人。第三，忽視從小培養公民意識，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社會教育培養出來的是市民氣而沒有公民意識，個人對公民應有權利與義務、責任與承擔的意識十分薄弱。

公德的普遍缺失是時代性的問題，是社會發展必須邁過的一道檻。改革開放以來，廣東在文化發展、在市場規則建設方面走在全國的前列，但30年來，我們重視經濟基礎、重視價值交換，卻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加強個人修養、放松了建設核心價值體系。就文化傳承來說，這也是由于強調索取、利益交換的價值觀念在傳統文化中一度處于上風的緣故，“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就是這種觀念好思維方式的典型。如何扭轉這種局面？關鍵在引導。個人、家庭、企業、城市、地區、國家都需要文化引導，這種文化引導基于一種獲得他人認可的厚重的品德修養，使人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能在一個地區、一個群體中產生共鳴，產生激勵上進的文化基礎。我們都有這樣的感覺：事情、生活到了某一階段后，會覺得“沒意思”，會出現“審美疲勞”，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狀況？根本原因就是缺少共同的精神家園。每個時期對德的要求有所側重，我們現在所缺的“德”是：和諧、寬容、合作、雙贏等等。

“厚”德是一個長期學習過程，它與學歷、文憑高低沒有必然的關系，與家庭教育、社會主流價值息息相關。“厚”德就是要通過建設核心價值觀，通過建立積極向上的個人、社會的價值評判體系來引導。需要警惕的是，當前有些人、有些地區對“德”的認識比較急功近利，認為修了德就會有立竿見影的“回報”，這導致人們沒有探討社會問題的能力與耐心，不愿意付出道德的、智力上的探索，只希望獲取外界的、別人的、最好是一攬子式的答案。這種態度實質上是對個體責任的推卸，最終的結果可能導致選擇粗暴的解決辦法。

筑基之德不會一勞永逸，也不是通過一兩場轟轟烈烈的運動就能完成。“德”的內涵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它隨著社會的發展及人生實踐活動的深入也會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在某種意義上，筑基之德永無止境。

誠信水平關鍵在于“誠”的力度

德有私德、公德，我們當前的實際情況是私德可接受而公德有虧；信有私信、公信，與德相對應，我們當前的“信”也是“私信”可接受、公信嚴重不足。廣東精神“誠于信”，既概括了嶺南人的精神品質，更重要的是，也指明了廣東未來經濟、社會、思想建設的方向。誠者，既有誠懇、誠實的本義，也有端正、追求、遵守的引伸義，在當前，對“誠”的理解，更著重于后者。誠于信，就是要求個人、企業、政府在社會生活、經濟活動、地方治理等方面遵守契約精神。

“信”的標準是與時俱進的，每一個時期，每一個團體、每一個政黨、每一個組織都有相應的要求，經濟越發展、社會越進步、組織越現代，信的標準也就越高。社會的法律法規、世人普遍遵守的道德規范是最基本的“信”，是個人存在、社會發展的基礎；是維護經濟社會正常運行的重要力量，更是人個體之間開展交往、合作的前提和基礎。

實事求是地評價我們當前整體的誠信水平，在個體交往過程中，大部分人都能遵循基本的道德規范；在個體與社會、團體、企業等方面的交往中，道德規范、法律法規則相對薄弱，最突出的表現就是有空子就鉆、有利益就沾。為什么當前會出現諸如地溝油、三聚氰胺、毒膠囊、瘦肉精豬肉、毒豆芽等食品安全事故？是不法企業突破了信的底線；為什么看到別人有難時，很多人想伸卻又不敢伸出援手？是社會的誠信基礎被破壞；為什么政府的公信力不斷被削弱？是政府的誠信出了問題：政策朝令夕改、官員以權謀私、弄虛作假、跑官要官、有法不依，“潛規則”盛行……凡此種種使政府公信力大幅倒退。

社會的誠信水平出現的問題，不在于“信（道德規范、法律法規）”，而在于“誠”，我們的道德規范、法律法規都有了，但沒有認真遵守、執行。或者說無視、忽視了公共道德、法律法規。“誠于信”的建構和維護關乎于社會秩序，更關乎每個人的切身利益。廣東精神其實不是一句空頭的口號，其強調的是“踐行”二字。踐行在于每個企業、每個個人的嚴于律已，在于政府行政機關制定完善的法律體系并嚴格執行。這需要每個人都行動起來，唯有踐行，經濟社會發展才會生生不息。

誠信建設，涉及個人、企業組織、政府，三者相輔相成、互為影響、互為作用。這也印證正了《大學》所提倡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三者中，政府公信力的建設是社會誠信之本。英國哲學家培根說過，“一次政務失信比多次社會失信后果嚴重得多，因為這些社會失信不過弄臟了水流，而政務失信則把水源污染了。”政府公信力體現的是政府的信用和責任。政府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對誠信原則的虔誠遵守，將會在社會民眾中起到重要的示范和引領作用。政府重諾守信，會帶動整個社會誠信風氣的養成。而這種誠信風氣彌足珍貴，它是我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健康發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全面構建所不可或缺的重要精神力量。

如何建設、提高、維護政務公信力？一是提高廣大干部的誠信意識，使為官者為吏者恪守職業道德，提高機關團體的服務意識；二是全面推進政務公開，包括政務公開與財務公開，保障公民的知情權與監督權得以實現；三是嚴格實行問責制，將官員從政行為的誠信記錄納入社會征信管理系統。

新時期需要新的“敏于行”

“敏于行”精辟地總結了廣東改革開放30多年來“殺出一條血路”的成功經驗，有評論甚至稱這三個字在“新時期廣東精神”中最為傳神。在改革開放的每一個關鍵時期，廣東都反應迅速，領風氣之先，敢想敢干，敢冒風險，大膽地試，大膽地闖，始終占據全國“排頭兵”的地位。改革開放30年來，廣東的“敏于行”可以用一系列通俗易懂的話來解讀：變通而不變相；黃燈快快走、紅燈繞著走……

廣東為什么能“敏于行”？一方面這是廣東人“厚于德、誠于信”的直接表現。第二，是廣東的地緣優勢決定的。毗鄰港澳，使廣東得風氣之先，能不斷適應世界的潮流。第三，這是廣東文化所決定的，文化的最高表現層次就是選擇，引導人們進行清醒的選擇。

進入新世紀，世界局勢、國情、省情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廣東如果再按照以往的方式行事，勢必會失去全國排頭兵的位置。新時期、新形勢，廣東的行為范式需要新的“敏”。

實事求是地看，近些年來，廣東繼續踐行“敏于行”的精神面臨著許多挑戰。廣東大踏步前進的步伐有所放緩，開創一番偉業的精神有所懈怠，殺出一條血路的氣勢有所弱化；在社會經濟中，有些價值取向已經影響了“行”的質量。有些人左顧右盼，走得不扎實；有時目標不清楚，容易產生失落感、危機感。

是哪些東西影響了廣東“行”的敏捷？

一是我們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社會發展時期，一個巨變的時代。生活在一個歷史從未有過的社會環境里，在已經取得的巨大成績面前，一些人故步自封，不思進取；一些人為紛繁復雜的社會信號模糊了“視線”。二是立法、法規滯后于時代的需要。舊理念與新要求之間產生了大量的沖突，各種社會利益、沖突加劇了。最顯著的表現的就是我們先易后難的改革進程，使得今日面臨的改革都是愈來愈難啃的“骨頭”，比之以往的改革無疑更為艱巨而復雜。三是文化的撞擊和摩擦越來越突出。不單是城鄉發展的不平衡，城鄉主體的身份也在發生變化，城中和村里的農民都已經不再是傳統意義的農民了，他們的收入、生活，在某些地區某些方面已經走在城市的前面。這種不平衡沖擊著以往階層的劃分，同時也使我們過去依靠的力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四是當前這個時期所決定的。由于舊的規則失去了效力，新的規則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從而產生了許多“潛規則”。這些“潛規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我們的經濟、社會、文化生活。

對今天的廣東來說，如何推動下一步的改革，企業如何走好下一步，個人如何走好下一步，都必須廓清以上幾個影響我們行動敏捷度的問題，才能清除前進中的障礙。

新時期，如何“行”才能稱之為“敏”？

第一，在正確意識引導下，體現出時代的風貌和價值取向，體現一種向上的精、氣、神，同時也要遵守紀律、行業規范，這才是真正意義的“行”。沒有底氣、信仰、價值觀的“行”，往往走的是旁門左道，最終的結果就是容易誤入歧途。第二，不但要自己走得比別人快、比別人敏捷，更要能與人一起“行”。要聽從號令，該往前時決不退縮，該單兵作戰時就單兵作戰，體現一種配合精神。

回顧改革開放30年來走過的路子，廣東的“敏于行”體現的也正是這種精神——服務指揮而又能獨立思考；既有競賽也要共同進步。光聽指揮不思考，容易彷徨，比較被動、不得要領；只按自己的意愿走，只會越走越孤獨。新時期的“敏于行”，對體制內的人而言，既要有服務精神，要有正確的理念，也要有合作的誠意。同時，又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對體制外的人，既要有“高處站、平處立、寬處行”的目標，更要有共贏共利、相互扶持的合作精神。這樣才能最終使我們的改革、發展從以往“摸著石頭過河”的走法，轉向“腳踏實地”地走、“回歸大地”地走、春暖花開地走。

9月3日，今年中小學開學的第一天，廣州市先烈東路小學3名少先隊員收到了省委書記汪洋的回信。汪洋在回信中希望他們將廣東精神貫穿學習生活。細細品味，回信透露出一個信號，即各階層、各部門、各群體、各地區、各組織應該聯系實際，因地制宜地將廣東精神貫徹到學習、生產、生活中去。社會是一個復雜綜合體，它包含著極其復雜的個體和機構組織，每一個個體、每一個機構都有不同行業背景、發展方向、行業規范，其道德水平、誠信水平、執行能力也都不一樣，它們也不可能按同一模式、同一內容去踐行“厚于德，誠于信，敏于行”的廣東精神。要將廣東精神真正落到實處，就必須區別對待，必須將廣東精神的內涵與個人、企業、組織的實際情況相結合，使之逐步影響個人、企業、組織，成為其文化的一部分，成為其行動的指南。

政府機關是踐行廣東精神的風向標，踐行廣東精神將是政府部門和各級組織塑造為民形象、贏得群眾信任支持的重要契機。道德水平不是一成不變的，它隨著經濟社會文化的發展而發展，隨著人們認識水平的不斷提高而提高。政府部門只有適時而動才能與人們對道德、對誠信的期望相吻合。前不久有報道稱某座城市為了不讓流浪者睡在立交橋底下，專門立了許多水泥錐來驅趕他們。這種事情放在十幾年前，放在城市治安極差的時候，并不會引起人們太多的關注，甚至會認為這是一個治理的新創舉。但隨著城市管理水平的提高，人們道德理念的提升，從“以人為本”的視角來看，這就是出了問題。現時代，城市管理部門在執法過程中必須更具人性化，對乞丐、流浪者應該一視同仁，這樣才能將一座城市管理得更加和諧，給人們帶來更美好的生活。

個體是踐行廣東精神的主體。公務員、企業主、普通職員、青年學生如何踐行廣東精神？主要有兩個層面，一是在職業生活，二是在公共生活中做到“厚于德、誠于信、敏于行”。做老師的盡可能地善待厚待學生；青少年要學會語言交往、尊師重教、文明禮貌；到了青年階段大學階段，就得學會思考專業知識與個人興趣、民族需要之間的關系，學會思考個人命運與集體命運、民族命運的關系；工作后要學會解決個人與集體、理想與物質、我和他人之間的關系等等。只有將這種精神深深地扎根在生活里面，它才能夠真正地引導我們走向幸福的生活。因為幸福的生活是我們每個人在生活中努力的結果，不僅僅存在于認識里。

（作者單位：廣東省新聞出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