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末年是個亂世。可以肯定的是老子的心里已經拋棄了那個亂世。也大抵因有遠去之志,于是老子在公元前516年前后選擇西游秦國。那一年,周王室發生內亂,老子也受到牽連,蒙受失職之責而辭舊職。宮廷的紛亂,戎伐的無情都讓老子決然地想要離去。相傳老子一路看見野外一片荒涼:斷壁殘垣,井欄摧折,阡陌錯斷,田園荒蕪。田野里不見耕種之馬,大道上卻戰馬奔馳不息。目擊這一切,老子是否心如刀絞已經無從知道,但是在《道德經》的《德經》四十六卷中卻真實地記錄著這樣一句話: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則戎馬生于郊。”
老子敏銳地捕捉到了“戎馬生于郊”,并且警示性地指出這是亂世無道之象。國運已敗,天下再無安寧之處。而以多種版本流傳下來的老子出關就是以此為緣起。按照通行的出關版本,也許要感謝那個關令尹喜,若不是他驚覺天上紫氣東來,也不會執意留下老子,無此,則老子的五千言更無從追索。老子出關后,其人再無音信,所留下的這五千言從此便成了老子的代言。這五千言里著重講了“有”和“無”及二者的關系,從現代哲學觀念看,“無”當是老子哲學的本體,從這個本體出發,又出現了一系列五彩斑斕的論斷:無為、虛靜、柔弱等等,而無為一度成為老子的代名詞,成為五千言這一濃縮的又一濃縮。致使一提起老子,眾人心中便自發地涌出無限個“無為”一類的字眼,這些字眼又排列組合,于是老子就被冠以各種“消極避世”的名號,而再也無人想起那個踽踽出關的“元老子”。
我們回到正史中去看看老子的模樣:
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摐,周守藏室之史也。
——《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楚國苦縣就是今天的河南省鹿邑縣,再詳細一些的話,厲鄉曲仁里應該是在鹿邑縣的太清宮鎮。老子生于此地說法至今有些爭論,今取主流,此不贅言。《史記》記述老子的開篇如此,籍貫處所,姓氏名字,工作官職都一一列出。關于老子的出關,司馬遷也有記載:
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史記·老子韓非列傳》)于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其所終。
我們可以看到這段記述的結尾很有意思,“莫知所終”,而老子的“所始”卻很詳盡精確。有很多學者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司馬遷著史記是有過實實在在的一番考證和行走的功夫的,所著必稽考前人諸說,如若是他講“莫知所終”,那么老子的去向也大抵到此為一段落了,要么是無從知道,要么是全不足信。老子的出關給老子又添上了一抹神秘色彩。不過這也證明了前句評價老子修道德之說——“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
中國的諸子之中,老子較之孔子更有一種出世的超越性格,而較之莊子卻又少了一些飄逸和對現實的痛切批判。然而先秦時以老子、莊子的人格和思想為基礎的道家其實并非對現實人生投以冷眼。莊子對所處現實的批判從不遮遮掩掩,他冷峻的態度、刻薄的字眼幾乎很完整地還原出一個外表對亂世抱以憤恨態度、內心懷有無限孤獨的戰斗者形象。相對于莊子,老子卻是另一種姿態,這種姿態就好像魏晉時期的阮籍,發言玄遠,以非暴力而不合作的姿態對抗著世俗的種種,我想這種對抗也正是老子的主要精魂之所在。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