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倫”“理”二字早在《尚書》《詩經》《易經》等經典中已分別出現。“倫理”二字合用,最早見于秦漢之際成書的《禮記》:“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樂者,通倫理者也。”西漢初年,人們開始廣泛使用“倫理”一詞,以概括人與人之間的道德規范和倫理準則。所謂“敬畏倫理”,是指人類在面對具有必然性、神圣性對象時形成的警示、規約自身言行的道德規范和倫理準則。“敬”體現的是一種人生態度和價值追求,促使人們“自強不息”,有所作為;“畏”顯示的是一種警示的界限和自省的智慧,告誡人類應“厚德載物”,有所不為。
敬畏倫理
從某種意義上說,“倫理”內在地包蘊著“畏懼”的內涵,敬畏倫理是在人類特有的敬畏感基礎上產生的一種最基本的道德規范。敬畏感不是與生俱來的自發情感,即是說它不是單純依附在人身上的自發的畏懼或恐懼的感覺,它是社會、文化、歷史的產物,是一切善惡觀念的基礎。敬畏感也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始終處于生成性過程之中。敬畏感不是愚昧、猥瑣的代名詞,而是人類擁有倫理智慧的象征。沒有敬畏感的時代是野蠻的時代,沒有敬畏倫理規范的社會是無序的社會。自然規律和社會規律的客觀必然性、不可抗拒性,使得人類有足夠的理由去敬畏它,而不去冒犯和褻瀆它。對必然性的敬重、遵循與認識,有利于人類的發展、社會的和諧。
對和諧與秩序的追求是人性使然。這種追求使得人類必須對自身的言行進行約束和規范。康德對“頭上的燦爛星空,心中的道德律令”的敬畏,中國哲人對“天人合一”境界的向往、對“慎獨”“敬其在己者”的崇尚,都凸顯了敬畏倫理為人類自身立法的恢弘氣象。對與人生命攸關的神圣事物或力量的敬畏,不僅是人類的倫理義務和責任,而且是人類自身生命情感的內在訴求。
在人類進化的歷程中,敬畏倫理規范警示著人們的思想和行為,是人類培養理想人格、安身立命之本,對社會的有序發展、人類的文明進化起著積極的作用。東西賢哲大多表達過他們的“敬畏”之情。孔子曰“君子有三畏”,其首畏是“畏天命”,即對不可抗拒之必然性的敬畏;老子則表現出對生命本身的敬畏:“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海德格爾認為:“畏之所畏就是世界本身。”正是出于敬畏之心、出于人性中蘊涵的與宇宙萬物共生共榮的內在訴求,人們才崇奉稱之為敬畏倫理的道德規范,并將擁有這種道德品格的人稱之為君子、圣賢。
安頓精神
當今時代,隨著人們認識世界的水平愈來愈高、改造世界的能力愈來愈強,一些人的敬畏感卻愈來愈淡漠,敬畏倫理所具有的神圣性、警示性和規范性也在逐漸弱化。這種趨勢的存在,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張揚了人的主體性,但也相應地滋生、助長了人類病態的癡狂,增添了社會的不和諧因素。朱熹在對《中庸》進行詮釋時,特別強調對“道”和“天理”的“敬畏”:“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于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也。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于須臾之頃也。”《大佛頂首楞嚴經·卷四》云:“狂性自歇,歇即菩提”。正是“君子之心”難得的“常存敬畏”、正是人類明智的“狂性自歇”,才使得敬畏倫理的智慧之光能夠普照大地,人類也才不至于毫無顧忌地為所欲為,因而才得以擁有自己的自然和精神的家園。
和諧社會的建構有賴于公民的人格完善,而公民的人格完善取決于仁愛之心的培育、社會責任感的加強、道德境界的提升、對必然性律令的敬畏。人類應該有所敬畏。對敬畏感的褒揚,并不意味著宣傳愚昧與迷信、抹殺人的主體能動性,而是主張對人的主體性加以適度限制,即對人的狂妄淺薄、妄自尊大、不自量力等予以合理規約。這種限制和規約,有助于人類心靈的凈化、人格的完善,特別是在人的主體性已得到極大張揚的今天,尤為必要。
編輯/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