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屈原是中國歷史上偉大的詩人、政治家,他的作品更是中國歷史上為數不多的文學奇葩,他自殺前寫的《離騷》、《天問》等憂憤淋漓的詩篇,在讀者同情悲傷之余,總能引發我們多方位的思考,本文中主要從屈原生活的現實世界、內心世界及哲學世界來分別談論一下其人格困境、靈魂無寄與矛盾痛楚。
關鍵詞:屈原 人格困境 靈魂無寄矛盾痛楚
大約在公元前278年,楚國“三閭大夫”屈原,這位敏感的政治家和最杰出的詩人由于受到群小的饞毀和楚懷王的放逐,在極度失望中自沉于汨羅江。他的這一沉留給人們的除了酸楚和悲哀外,還有他用血淚寫成的瑰麗詩文,他的人格光輝和文學光輝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中華子民。在我們為屈原傷心的同時,免不了去想尋問一下詩人自殺背后的文化意蘊。
一、現實世界的人格困境
在屈原的思想中,個體人格的完美是至高無上的。堅持人格節操,理應受命不遷,哪怕蒙受困難也在所不辭。
在屈原年輕時,由于這種特立獨行,又加上“博聞強識,明于治亂,嫻于辭令”(《史記·屈原列傳》),受到懷王的無比重視,為左徒時,“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保ā妒酚洝で袀鳌罚┑怯捎谇牟慌c世同流合污的超然品質,及過于追求人格的完美,最終必然導致他的人格與世俗的不入,受懷王的贊賞和重用的好景注定不長。不久便發生了與上官大夫“奪稿”事件,這決不是偶然。草憲工作,由于怕貴族破壞,當時是秘密進行的,屈原由于保密“不泄”,故奪稿“不與”,而遭饞被疏,屈原在《憶往日》中也說“心純厖而不泄兮,遭讒人而嫉之。”在懷王被騙入秦問題上,也曾諫以“無行”,但在饞人當道的楚國政局中,屈原的政治命運實質已經結束。在屈原面前,免受遭饞的出路可以是隨波逐流,與群小同流合污,這將意味著對自己信仰的反叛,而反叛自己的信念對屈原這樣的人來說,比反叛君王而遭放逐更為悲慘,即將是比肉身遭受放逐更難以忍受的靈魂的漂泊。對屈原而言,那才是最致命的打擊,是應遭天譴的。
“經驗告訴我們:志同道合的人相處在一起,任何肉體與精神的折磨都能忍受;但一個人一旦意識到他在世上孤零零一人,卻可能發瘋。”[1]臺灣作家余光中曾經在雜文《朋友四型》中也說過:“一個人命里不見得有太太或丈夫,但絕對不可能沒有朋友。即使是荒島上的魯濱孫,也不免需要一個‘禮拜五’一個人不能選擇父母,但除了魯濱孫之外,每一人都可能選擇自己的朋友。”[2]但是對于屈原來講,他的人格處于孤立無援的境況,即使再高潔,只能是舉世混濁唯屈原獨清,眾人皆醉唯屈原獨醒,身體雖然處在楚國那個群體中,但是精神已經完全脫離了那個時代,這是屈原最痛苦的地方,最不能忍受的是沒有一個人能懂自己,傾聽自己,那個時代屈原也沒有魯濱孫那樣的心態和勇氣用一個“禮拜五”聊以慰藉自己的靈魂,自殺是他唯一的選擇。
二、內心世界的靈魂無寄
現實世界的特立獨行,必然陷入人格困境,與周圍世界格格不入,政治志向無處施展,憐憫之心無處表達,精神寄寓陷入虛脫。屈原的內心陷入空虛,靈魂陷入無根的怪圈,只能無助的對天發問,以此來消解內心極度的神傷。
在《天問》中,屈原以詩的形式從天的形成問起,一直問到了歷史的起源和人生命運的真際:
遂古之初,誰傳導之?
……
并驅擊翼,何以將之?
詩人帶著一連串的迷茫和困惑,向蒼天一連提出里170多個“什么”和“為什么”,對天文、地理、歷史掌故、怪異現象等都提出了疑問。正如魯迅先生所言:“懷疑自遂古之初,直至萬物之瑣末,放言無憚;為前人所不敢言?!盵3]可見,所提的問題包羅萬象,正是這種廣泛性,無所不包的實際更反映出屈原靈魂的無所寄托,內心世界的極度空虛,彷徨痛楚交雜,百味俱生?!短靻枴分猩n天無力回答這些問題,詩人也無力回答這些問題,否則他就不會問天。
《天問》題旨的復雜性更能說明詩人靈魂的無寄性。古今中外有代表性的題旨之說就達十二種類之多,包括以王逸為首倡的“抒憤詩說”,王夫之為代表的“諷諫詩說”,楚辭學者戴震提出的“究事理詩說”,當代楚辭學者姚益先生提出的“反思詩說”,蕭兵先生提出的“哲理詩說”,林庚先生的“史詩說”,鄭丹平先生的“擬史詩說”,劉岱先生的“傳古詩說”等等?!短靻枴芳脑⒌臇|西太多也就意味著屈原靈魂的空虛和精神世界的極度匱乏,作者內心情感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宣泄,故把天作為傾訴對象,對天來借以表達。這是一種很無奈的選擇,但這也是靈魂解脫的一種道路。
讓屈原靈魂無寄的最大原因乃是放逐,或者應該說更重要的是“因忠而遭疑”的不得志,使屈原的心靈遭受重大打擊。他不得不離開郢都,不得不離開施展自己政治才干和人生抱負的場地——宮廷,詩人仰天而嘆,發泄出自己沉郁的憂憤,借上蒼的圣德和睿智來撫慰自己。
三、哲學世界的矛盾痛楚
人格困境和靈魂無寄必然導致屈原的人格分裂和精神幻滅,自殺也就成為他的解脫之路。但是屈原自殺前是自相矛盾的。這種深層次的矛盾糾纏著他的心靈,以致他夜不能成寐:
“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
終長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
(《悲回風》)
“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歲。
惟郢路之遼遠兮,魂一夕而九逝。”
(《抽思》)
屈原心靈的矛盾,恰是儒家人生哲學理想與現實矛盾的一個縮影。因為在儒家世界觀中,天道與君道是合一的,理想與現實的世界是模糊的,因而沒有一個傾聽屈原哭訴的上帝!實際上,道德和苦難根本不能相互掩蓋。我們既不能說為了道德秩序而受苦和遭受不幸是正當的,否則善有什么價值?同樣,我們也不能說,有道德的人受苦就不算是受苦和不幸,道德理想并不能消除現實的苦難和不幸,事實上,許許多多的人都在受苦,屈原就是其中之一,屈原在放逐中仰天長嘆,并不能減輕他的痛苦。正是儒家的信念把屈原逼上了絕望的邊緣,他對自己的信念已經完全絕望和懷疑:
駕青虬兮驂白螭,
吾與重華游兮瑤之圃。
登昆侖兮食玉英,
與天地兮同壽,
與日月兮同光
(《涉江》)
屈原面對死神,既無力擺脫,又無可奈何。他不情愿的去死,但也找不到活下來的充足理由。從這個意義上講,屈原個人的悲劇,表征著儒家人生哲學的悲劇。事實上,儒家信念自身的矛盾無法為個體生命的拯救與逍遙提供最終的理論依據。“這一內在矛盾的實質是:一方面要求個體生命絕對服從倫理義務(殉道);另一方面又認為當個人無力推行倫理義務時又有逃避的權利(天道則隱)。” [4]這兩個矛盾命題在理論或邏輯上無法統一起來,因而無法為像屈原一樣的士君子心安理得的走向逍遙提供理論上的依據。
四、小結
屈原的自沉是一種歷史的必然,是時代無法理解個體的最悲壯的體現。但屈原的自沉是偉大的,這種偉大在于屈原始終以社會的命運和歷史的命運為自己的命運,就在于這種以價值自居的人格精神?!盀榱藢崿F這一理想境界,他先后奔走,上下求索,奮力抗爭,勇往直前,絕不同流合污,絕不妥協退讓,寧死不屈,九死未悔,表現出感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氣節和精神,成為中國文化史上人格美,精神美的光輝典范之一。” [5]